《姑娘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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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请自重-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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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对于楼砚,杨晋不得不投鼠忌器。
  他进宫的动机不纯,可自己却无法将实情向承明帝和盘托出,因为一旦楼砚的身份暴露,那么锦衣卫查到闻芊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在楼砚行动之前。
  要么阻止,要么……釜底抽薪。
  *
  转眼到了六月,春天发芽的枝叶已一发不可收拾地长成了一片茂密的浓荫,在热得发烫的风里风骚地招摇。
  自打闻芊的腿疾复发后,杨晋便让她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养伤,他不着痕迹地隔绝了外界一切关于朝堂上的消息,无论是施百川、杨凝还是几个乐坊的小姑娘,都极有眼色的避而不谈。哪怕是杨晋,每日回来也只同她扯些不疼不痒,鸡毛蒜皮的零碎。
  闻芊能感觉出他笑颜背后的憔悴,所以很多时候也就默契地配合着不问了。
  盛夏的府里有种喧嚣的热闹,莲池内开满了花,一入夜芳香四溢。被暑热蒸得焦躁的夏虫在夜晚扯着嗓子叫嚣,好似随时能喊出一嘴的血来。
  闻芊一直对昆虫这类物体敬谢不敏,杨晋在大晚上好梦正酣时连着让她叫醒了两三回,此后也学乖了,早晚命人把这屋子里里外外熏上艾草,进屋前床上床下的给她检查一遍这才敢就寝。
  珠帘后摆着一大块消暑的冰山,烟雾缭绕地往外冒冷气。
  闻芊正坐在床边发呆地看着冰水融化,两腿无意识地前后摆动。
  支摘窗一关,那些嘈杂的虫鸣便被阻隔在了墙后。杨晋掩好缝隙转过身来,见她双眸无神,一脸有心事的样子。
  饶是房间里已足够凉爽,闻芊还是穿得很单薄,轻薄的白绸衫子下贴着水蓝色的小衣,贪凉地敞着怀。
  杨晋伸手替她系上衣带,挨在旁边坐了,问道:“在想什么?”
  闻芊顺势歪头倚着他胳膊,鼻中长长地嗯了一声,“我在想……你说咱们家保护先帝隐居山林,那建元帝会是我认识的哪一个人呢?”
  闻言,杨晋也跟着沉吟了良久。
  从时间上算的话,先帝二十一岁登基,在位五年,二十六岁逃出宫。闻芊于承明五年出生,那会儿建元帝已经三十一了,也就是说,他三十一到四十一这十年是在那座“雾山”上度过的。
  哪怕落魄的天子也依旧是九五之尊,楼家人定然会对他毕恭毕敬,就算身在山野,和旁人也会有明显的差别。再结合闻芊同他讲的幼年趣闻……
  “如果我猜得不错。”杨晋停了停,“那位曾经给你们讲故事的叔叔,很可能就是建元帝。”
  闻芊双足一顿,若有所思地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
  十多年前的记忆太久远,对于这个叔叔,她甚至连容貌都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是个清瘦文雅的中年男子,说话轻言细语,待谁都是一副平和温柔的模样。
  这样的人,也曾坐在九龙倚上指点江山吗?
  架子床上镂空雕着繁复的花纹,闻芊睁着眼,看月光流进来,在花瓣与根茎上浮动,街上的打更声隔了几重高墙飘在空气中,显得愈发渺远空灵,连满座的夏虫都不自觉的鸣金收兵。
  杨晋还没躺下,在她脑袋顶上慵懒地支着头,手指卷着一缕青丝把玩。
  两个人都毫无睡意。
  “还在想你那个叔……那个建元帝?”
  闻芊并未正面回答,但她的话不言而喻。
  “小的时候不知道他的身份,常常看到他独自坐在坡上,一坐就是一整天。那会儿觉得大人们都很忙,就他清闲,无所事事的,像个不务正业地纨绔子弟。
  “后来他老爱和我们这些小孩子混在一起,又喜欢讲故事,我便一直以为他是家族里有那么点学问,可又没考上功名最后自甘堕落的书生。”
  说着,闻芊转过身,面向他。
  指尖的秀发倏忽滑落,杨晋放下手,抬眸与她对视。
  “当今为什么要起兵□□呢?是他这个皇帝当得不好……所以遭了报应吗?”
  这个问题叫他不知要从何解释。
  惠宗这个皇帝不好么?
  并不是。
  相反的,他算个为数不多的开明之君,并没有昏庸,也没有无道,可并非意味着,只要开明、仁慈,江山就不会易主。
  “也许……正是因为他太好了吧。”
  他在一片微凉的艾草香中轻声开口,“上一代留下太多的桎梏。太子死得早,太/祖又偏爱孙儿,所以临终传位跳过了几位王爷,把重担压在了他的身上。得到的过多就注定了会成为众矢之的,树大招风。
  “遍布大齐的九个叔叔虎视眈眈。为了自保,他选择削藩,然而老谋深算的藩王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于是战火一触即发。”
  闻芊曾听建元帝讲过无数次太/祖南征北战的故事,从他不厌其烦无数次的重复中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爷爷非常向往。
  “两军交战,起初南军也不是势如破竹的一边倒。惠宗之所以会输,一是输在身边人的背叛。”
  这个她此前听说了,是随侍的太监曹开阳给承明帝传递了许多重要情报。
  杨晋忽然顿了顿,“其二,是输在他给当今的免死金牌。”
  闻芊有些不解:“什么免死金牌?”
  “建元帝曾下令,无论如何不能伤当今的性命。他顾及叔侄之情,以至于北军在战场上束手束脚,擒贼先擒王——我说句大不敬的,倘使今上死在靖难途中,他就不会有后面的颠沛流离了。”
  杨晋平静道:“两军交战,只有输赢,何来的握手言和?
  “他或许是个好人,但好人不一定适合做皇帝。”
  不知怎的,闻芊蓦地就明白了这个落魄的君主从前说过的那句话。
  ——温柔的人是无法所向披靡的。
  他害怕背上杀死亲叔叔的罪名,可亲叔叔却不介意逼死他这个亲侄子。
  皇家的血缘在权力面前有时候就是这么凉薄脆弱,不堪一击。
  因此在那些隐姓埋名的日子,他一遍又一遍的反思,从爷爷和叔叔的经历中懂得了自己会输掉这场斗争的原因。
  自古皇帝便有“孤家寡人”的谦称,现下细细想来倒也十分贴切。他虽未众叛亲离,却也大厦已倾,独木难支。
  但即使如此,在乱世之中仍有一群人愿意背井离乡,抛弃妻子地追随他。
  他们甚至可以为了他一人舍一族,为了他一人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想通了这点,闻芊才慢慢地理解了那些曾经听到昏昏欲睡的伤春悲秋:
  “人这一辈子,因为有许多不能辜负的人,所以才要好好的活下去。”
  *
  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作妖了大半年的曹开阳忽然消停了,随着文官的敢怒不敢言,弹劾的奏折数量锐减,连承明帝每日上朝也和颜悦色了许多,整个六月里,朝堂上呈现出罕见的太平景象。
  就在众人以为风波即将平息之时,危机到底还是抓住了夏日的尾巴。
  闻芊这天早起便觉得眼皮跳得厉害,窗边立了只通身漆黑的寒鸦,伺候的侍女一进门就打碎了一只茶杯。
  统统不是好兆头。
  侍女一劲儿地躬身认错,她坐在妆奁前漫不经心地望向窗外,烈日当空,晨光带着极大的杀伤力照射大地。
  杨晋和杨阁老照常上朝,今日两个人都不当值,按理说若无大事,下午就该回来了,但一直等到晚上都没有消息。
  杨夫人起先还在厅里喝茶,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她终于坐不住,也跟着到院中探头张望。
  约摸戌时三刻,长街上总算有了动静,吵杂声里夹杂着零碎的脚步,把潜意识中的不祥预感渲染到了极致。
  闻芊的想法果然印证了,杨阁老是被人半扶半抬地拖着回来的,杨晋皱眉搀扶住他上半身。
  这姿势不太妙,和当初的彭定洲如出一辙,杨夫人第一反应便是挨了打,当场就要晕,幸而闻芊眼疾手快把她抱住才没让这府中再多出一个病人来。
  杨晋把人扶进卧房,旋即出来沉声叫请大夫。
  底下瞬间乱成一团,打水的打水,出门的出门,偌大的一个庭院竟还不够这些下人跑的。
  闻芊趁乱将打算进屋去的施百川给拽住。
  “怎么回事?”
  后者一脑门的汗,“还能怎么着,老爷子被人参了一本!”
  “谁干的?”
  刚问出口,闻芊自己就已经有了答案。
  曹开阳暗中不动原来并非是作恶多端想金盆洗手,他,或许这里面还有楼砚,蓄谋了一个月,借着不久前彭定洲的案子,杨家和彭家的关系,以及内阁刚刚通过的一项土木工程,指使人参了个“专权”的大罪。
  这几乎是杨渐的死穴,因为他入阁以来四方交好,内阁一条心,文武百官无不敬重,看上去群臣其乐融融,很是和睦。
  然而换在皇帝的位置上就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了。
  承明帝素来疑心重,又是个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于是当即下令革了杨渐与内阁另外两个大臣的职,押入诏狱。
  闻芊听到这里,神经一凛,“老爷子受伤了?”
  施百川摆手,“那倒没有,圣上念旧,刚关进去便让人给放了出来。”
  她闻言松了口气。
  “只不过阁老还是受了点惊吓,其他几个可就没那么走运了,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呢。”他摇头叹道,“凝儿正在北镇抚司打点,那边也是一团糟……诶,不说了,我先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
大家好像对楼大奶妈的意图稍稍有点误会~哈哈正好,那就放到结局再说了~
么么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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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五章

  大夫很快赶来,卧房的门开了又关,灯火烛影被来往的人晃得明灭不定。
  杨夫人这个久居深宅的女子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红着眼圈陪在杨渐身旁。室内尽管有屏风隔断,闻芊依旧不便进去,她踯躅半晌,最终在外间的角几边上坐了。
  实没料到这把火会烧到杨家身上,听先前楼砚的口气,闻芊还以为他能顾及到自己的处境有所收敛,眼下这样,是准备连多年的情分也不要了吗?
  杨渐做了那么久的内阁首辅都相安无事,现在却说革职就革职,彭家的下场还在隔壁街摆着的,门前的白绸至今没摘。
  一想到牵连到这一家子人,她五指不住收紧,关节泛出了微微的白色,最后闻芊猛地一掌拍在桌上,站起身大步走出门。
  黑夜有种无形的压抑,迎面袭来。
  杨晋就在墙边抱臂而立,几乎是看到她出来的瞬间,抬头道:“上哪儿去?”
  闻芊在院中站定脚,略一侧目:“不去哪儿。”
  杨晋的脸色很不好看,奔波了一日的嗓音带着沙哑与疲惫,隐隐含了丝愠恼,他上前一把拉住她胳膊:“事到如今,你还要去找他?”
  既然已经被说破,闻芊也不辩解,固执道:“我要找他问个明白。”
  “他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楼砚了,现在不会听你的劝,上次吃的亏你都忘了吗?!”
  神经深处好似针扎一样疼痛,闻芊试着抽开他的手,“这是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杨晋硬生生将她拽到跟前,“你再说一遍,谁家的事?”
  她登时也火了,猛地挣扎出来,“再说一遍又怎么样?!杨晋,我还没嫁你呢,我要去哪儿用得着你指手画脚吗?”
  她手在他胸膛上一推,力道虽然不大,杨晋却意外地往后退了一步。
  闻芊扭头不再看他,径直从角门走了出去。
  她走得太决绝,那抹紫色的衣袂在视线里几乎一闪而过。杨晋在原地怔了好一阵,等回过神时才想起来往外追。
  三更天的长街有些许寥落的意味,阑珊的灯火在零星的店铺中熠熠闪烁,一路行人稀少。
  闻芊从杨府出来,并没上太清宫寻楼砚,她独自沿着街漫无目的地前行,来回兜兜转转了好几圈。
  夏风温和柔软,将额头的刘海尽数吹到耳后,此时此刻,她的神智才略微清醒了一点。
  闻芊缓缓走在迎面拂来的晚风里,无不荒凉的想:自己的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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