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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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 第2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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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清和愣了一下,看着壮实如小山一般的汉子,一时间没记起他是谁。

只是听到泰宁卫,却不能不出声。

身为大宁镇守,朵颜三卫都归他管。虽然三卫一体,统称兀良哈,内部却分为不同的部落,互别苗头不是稀奇事。如果不是朝廷压着,哪天挥刀子互砍也不是不可能。

“先起来。”仔细看着乞列该和他身后的两个壮汉,孟清和皱眉,没一点印象,他的确没见过他们,“你们进京是为何事?”

“回伯爷,上个月,卑下接替父亲成为部落头目,此番进京是为向天子朝贡。另有要事需禀报朝廷。”

“要事?”

“是。草原上传来的消息。”

乞列该没有多说,孟清和颔首,知道当下不是说话的时机,地点也不对。

“先进城。”孟清和道,“进城后,你先带人去见过鸿胪寺卿,到会同馆住下,然后到兴宁伯府来见我。”

“遵命!”

乞列该领命回到了队伍中。

孟清和转身回到马车前,将情况大致告诉了朱能。

“既是泰宁卫千户,贤弟此举并无不妥。”

作为大宁镇守,泰宁卫的要事,孟清和有权也应当知晓。否则,天子问起,摇头三不知,乐子可就大了。

没等太久,孟清和和朱能的队伍就到了城门前、

查验腰牌和路引的城门守军很快将腰牌递还,行礼道:“见过国公爷,伯爷!”

经过城门,孟清和意外发现,士卒尽职尽责,丝毫不敢马虎,佩木牌的小旗却是站在一旁,口中念念有词,对本职工作一点不上心。

孟清和蹙眉,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按军令,这名小旗该打二十军棍。

“刘百户,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或许是有原因,总不能冤枉了好人。

刘百户领命,上前询问,了解实情之后,一脸的不可思议。

“回伯爷,此人在念经。”

“再说一遍?”

“他在念诵佛经。听旁边人说,自被凋来守城门,他一直是这样,成日里念经,对外事一概不问。”刘百户也是费解,这样的人会是小旗?简直是给军汉抹黑!

孟清和无语。

想念经可以,轮值回家,随便怎么念。可在当值时这样,就是…玩…忽…职…守。说句不好听的话,拿钱不办事,压根对不起朝廷发的军饷!换做后世,一样说不过去。

况且,城门可是京城的脸面,来到南京,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皇宫,也不是内城,就是城门!

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让国内百姓和番邦使节看到了,心里会怎么想?

孟清和拧眉,他不相信南京的官员不知道这件事,御史给事中整天盯着朝中同僚,就没发现城门下这一亩三分地?

还是说,有所顾忌?

孟清和眉头蹙得更紧,有心先放下,查一查这人到底是什么背景,可看他穿着袢袄却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委实憋气。

想想出生入死的边军,剿灭倭寇的卫军,在丛林和水网间搏命的征讨安南大军。

哪个明军的袢袄不是由敌人的鲜血染红?

此人身在金陵之地,不需要上阵杀敌,却连守城门的事都做不好?

说他多管闲事也好,怎样也罢,总之,这个小旗必须处理!

“贤弟。”朱能叫住孟清和,道,“刚回京,行事谨慎些好。”

孟清和却摇头,道:“多谢国公爷的提醒,这人必须处置。”

自国朝开立,各地边卫轮换…抽…调,同应天卫军共同戍卫京城。

永乐五年,正逢顺天府官军入京戍卫。如今是魏国公在顺天练兵,可北京镇守依旧是沈瑄。

顺天府卫军出了差错,沈瑄岂能独善其身。

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

看着还在念经,貌似有恃无恐的小旗,孟清和的目光变得阴沉。他不会主动去找别人的麻烦,但是,如果有人找上门,他也不惧!

如果目标是定国公,更要狠狠拍死!

沈瑄率领征讨大军平定安南,立有大功。难保不会有人想借机生事。

永乐帝相信沈瑄,几个人的说辞,定然不会让他动摇。可若是说的人多了呢?

孟清和不敢冒险。

或许是他想多了,但他宁可多想,也不愿意放过任何可能对沈瑄造成影响的人或事。

防微杜渐,远比亡羊补牢来得稳妥。

所以,这个小旗,不能放着不管。

“刘百户,你去告诉他,身为宿卫不用心,不理应担之责,一心诵经,当问…渎…职之罪!若一心修善,我朝太…祖…高皇帝御制文武大诰等书,其中所录,是为趋吉避凶,保身家性命及富贵之道,读之有益。既非方外之人,还是读大诰更能存心忠孝,不越分违法,自然有福。”

刘百户去传话了,孟清和不期望几句话就能让此人改过,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摆出态度。

身为军卒,与其成日里念佛经,不如念大诰更能陶冶情操。

他的确想把人拉下去敲棍子,但也知道此举不妥。极易给人留下话柄,坐实…狂…妄…之名。

干脆搬出太…祖大诰,多心也好,真有阴谋也罢,高皇帝御制大诰压下来,魑…魅…魍…魉全部退散。

永乐帝扛着恢复太…祖…成法的大旗,用力挥舞,御制大诰更是金字大部头,读之自然有益。

谁敢喷孟清和说的不对,朱棣第一个不答应。

“贤弟大才。”朱能一扫担忧之情,露出了笑容,“如此,便是都御史当前,也挑不出贤弟的理来。”

孟清和笑笑,这只是开始,回府后,要立刻给杨铎递帖子,递帖子不妥当,也要派人知会一声。反正已经是“锦衣卫之右”了,不能白担了这个名声。

皇宫之中,永乐帝大发了一阵脾气。

刚从浙江巡视民瘼归来的都察院佥都御史俞士吉跪在地上,脸上煞白。

“朕命尔出视民间疾苦,归来,民情如何,年谷如何,水患何如,一事不明,问尔,更未有一语!只进阿谀之词,言有祥瑞,民苦不知,何来祥瑞?!”

说罢,将俞士吉呈上的奏疏掷到地上,又抓起一封都察院弹劾征讨安南大军圈地,侵掠民财,征发役夫,使民劳苦的奏疏,直接扔到了俞士吉的脸上。

“成国公贪赃枉法,定过公贪虐残暴,新城侯纵部下劫掠,兴宁伯奸邪知心,小人佞臣?”

永乐帝的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挤出来的。

“好,当真是好!都察院众卿果真是一心为国,国之栋梁!当真是好的该死!”

永乐帝每说一句话,俞士吉的脸就更白一分,冷汗浸透了官服,颤抖着叩头请罪。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你说,你来告诉朕,朕如何不怒?”

“陛下……”

“侯显。”

“奴婢在。”

“叫殿外的锦衣卫进来。”

“奴婢遵命。”

听闻此言,俞士吉再无人—色,“陛下,陛下饶命!”

“饶命?”朱棣冷笑道,“将尔府内千两金银的来处道出,朕或会让你留个全尸。”

锦衣卫入殿,二话不说,将瘫软的俞士吉拉了下去。

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他能克制住贪念,如果没有被人说动,如果……如今,一切都晚了。

处置了俞士吉,朱棣遣人去宫外,传令锦衣卫指挥使杨铎,密查上疏弹劾征讨安南大军之人。

“让杨铎调几个生面孔去广西。”

为了万全,也是为了堵住世人之口,也必须这么做。

侯显领命下去,刚出殿门,就有中官匆匆来报,“侯公公,坤宁宫遣人来告,皇后殿下怕是不好。”

秋风骤起,侯显脸色顿时一变,当即回殿。

不到片刻,一身明—黄盘龙常服的朱棣从殿内走出,内官宫人跟在后边,几乎追不上天子的脚步。

坤宁宫正宫寝殿内,徐皇后躺在榻上,面如金纸。

赵院判和太医院的太医轮番为皇后诊脉,都是神情凝重。

平王和平王妃守在殿外,平王世子一样在守着,倒是留在京城的汉王长子和赵王长子都不在。

朱棣大步走进殿内,看也未看平王一家,躬身行礼的朱高炽起身,眼圈通红,平王妃不停的擦着眼泪,却不着痕迹的推了一下朱瞻基,似在暗示他跟着永乐帝进内殿。

朱瞻基却没遵从平王妃的意思,而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仰起头,看着平王妃的目光,让人心头发颤。

第一百八十五章

永乐帝在坤宁宫守了一夜。

期间,徐皇后一度陷入昏迷,笼罩在朱棣周身的怒火几乎能将人烧成灰烬。首当其冲的,就是赵院判和太医院的众位太医。一边医治皇后,一边提防天子喷火,怎一个惨字了得。

平王一家也没有出宫,始终在坤宁宫里守着。

入值文渊阁的杨士奇等人听闻,都在感叹平王仁孝。

“既嫡且长,仁孝两全,天子为何……”

“快些住口!”杨士奇连忙拦住杨荣的话,起身看了看仍一片昏暗的窗外,“此事岂是你我能够轻论。勉仁也想仿效解学士一心修书做学问不成?”

杨士奇的提醒如当头棒喝。

杨荣肃然了脸色,“是在下孟…浪…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值房内,只有灯火闪烁。火…星…爆…裂,窗外骤然响起一声闷雷,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坤宁宫中,太医们尝试了数种方法,药方开了几个,皇后的病情始终不见起色。

“皇后殿下若还不醒,恐怕……”

后边的话没人敢出口。

此时此刻,哪怕说错一个字,都会担上莫大干系。一个不好,会牵连一家乃至全族的性命。

“若是药方起效,皇后殿下早该醒了。再用药,恐对凤体有伤。”

太医们心中都在打鼓,汤药无用,只能施针。

此事未有先例,施针后,徐皇后仍不醒,整个太医院都要担责,一个也跑不了。

“为今之计,只有施针一途,别无他法。”

最后,是赵院判同前燕王府刘良医一同面奏天子,“药石无效,臣斗胆,请为皇后殿下施针。”

朱棣坐在榻边,面沉似水。

“尔等有几成把握?”

“回陛下,五成不到。”

赵院判话落,朱棣的目光几欲噬人。刘太医也出了一头的冷汗,暗中埋怨,平日不见赵院判这般鲁莽,真是急昏头了不成?

“五成不到,尔敢为皇后施针?”

“回陛下,若不施针,便是五成的可能都没有了。”赵院判摘下幞头,跪地叩拜,“臣不敢欺瞒陛下,皇后殿下凤体有宿疾,自北平至金陵,一直未能痊愈。调养至今,虽有好转,然却戒怒戒急。臣同诸位太医请脉,殿下乃气急攻心,引发旧疾,有山崩之势。药已无用,只能施针。”

朱棣怒火更炽,一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生生将三指粗的木头拍出了裂纹。

“气急攻心?”

四个字,带着漫天的杀气。

坤宁宫寝殿内的中官宫人瞬间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竟敢如此!”

朱棣猛然起身,暴怒得像一头狮子。顾忌着病中的徐皇后,没有当即发落人,只叫侯显清点坤宁宫内众人,尤其是伺候皇后的宦官和宫人,“皇后醒了便罢,皇后不醒,朕灭尔等九族!”

宦官和宫人们跪在地上,面无血色,不停的磕头,却不敢开口求饶。

天子怒火正炽,谁敢开口,谁第一个倒霉。

赵院判仍在等着朱棣的回答。

刘太医也明白了赵院判的用意,如果不能救醒皇后,他们都别想活着走出皇宫。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实话实说。心存侥幸,想推脱责任,只会死得更快。

“朕许尔为皇后施针。”朱棣狠狠咬牙,眼中布满血丝,声音低沉,“尽力而为,便是皇后……朕也不会问罪尔等。”

“臣谢陛下隆恩。”

获得天子准许,赵院判立刻起身。

朱棣让开榻边,走到桌旁坐下,看着昏迷不醒的发妻,想起赵院判的话,恨不能将眼前一切毁个干净。

“侯显。”

“奴婢在。”

“郑和不在,其他人朕信不过,你到内官监走一趟。再叫人去告诉杨铎,皇后昏倒前,都是谁在伺候皇后,给朕查清楚!查不明白,锦衣卫指挥使可以换人了。”

“奴婢遵命。”

侯显躬身退了出去,吩咐跟来的两个宦官,“好好伺候着,长着眼珠子不是喘气用的。”

“是,公公放心。”

寝殿外,平王一家人还在等着。

朱高炽面色憔悴,是真的忧心。

平王妃哭得双眼红肿,看到侯显,立刻上前,焦急道:“侯公公,母后可醒了?”

“回王妃,尚未。”侯显腰弯得很低,十足的恭敬,愈发显得疏离,“奴婢还要到宫外宣旨,您看?”

朱瞻基上前,道:“侯公公先行,母妃只是过于忧心皇祖母。”

“是,奴婢晓得。”

侯显向朱瞻基行礼,态度远比对平王妃更加尊敬。

平王妃眼中闪过一抹怒色,到底没再上前。

“母妃。”侯显离开后,朱瞻基站到平王妃面前,“儿相信您也是盼着皇祖母能醒的。”

“你说什么?”

“儿说,皇祖母有高皇帝高皇后和中山王庇佑,定然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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