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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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卿-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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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忍看巫祝大人伤心。”
    “笨蛋,”老师傅竹筒一敲小童子的头,“你师父我可没那么好心,说好话,只是为了,”他指了指桌上一盒金银珠宝,笑得胡子乱颤,“骗赏钱罢了,你看他高兴的样子,也是个傻小子。你啊,以后多跟为师学学。去,关庙门,今儿个赚了大钱,师父带你去吃涮猪脑。”
    小童子摸着脑门走了出去,老师傅边收拾解签台,便哼着小调。
    “……何为天命,何为人为,诸相不是相,云空未必空……”
    只是,他还有两件事情很好奇。
    那姑娘命中带煞,是个十世不得善终的命格,这一世本当在十六岁那年就亡故,若不是有人用了逆命术,她蹦跶不到现在。
    究竟她以前做过什么恶事,现在变得如此倒霉。
    还有,逆命之术,九百年前,他还是步天宫大弟子的时候,听师父说过这个步天宫深藏的禁术。
    逆命术,如这法术的名字一样,可以改变人的命格,但上天定的命运,又哪会轻易改变,到头来,不过是我命换你命,我死换你生罢了。
    会是谁呢?为了这个倒了血霉的姑娘,连自己宝贵的小命都不要了。当今九州,有这能力的,唯有……莫非是他?

  ☆、第三日(下)

回到傅府,下了马车,傅汝玉看着太乙跑到雪人面前,一个一个地拍了拍,又得意地笑了笑。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它们丑,反而很可爱。
    天已经黑了,还在下雪,天空是黛蓝的,看不见星河,他把她护在怀里,撑着自己的披风挡在她头上,她只到他的肩头,这样的高度,刚刚好,足够他把她抱在怀里,放到腿上,压在身下。
    二人进了卧室,太乙回身关门,踮着脚掸了掸傅汝玉发上的雪,又帮他解开披风,交给旁边的侍女,忽然,她愣了愣,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傅汝玉也怔了一下,不知道方才还乐颠颠的夫人是哪里不顺心了,他刚要问,双手却被太乙的小爪子握了起来,她的手太小,就算是两只一块用也包不住他的一只手,她就那样堪堪地捧着,一边呵气,一边说:“你方才一路护着我,手都露在外面,先暖一暖,再去洗洗身子,不要着凉了才好。”说得随意又自然。
    她吹啊吹,吹了好久,待感觉到他的手和自己一样温暖时,才放开,推他去沐浴。推了两下,却发现他不动,抬头去望,傅汝玉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她笑起来,“中邪了?巫祝大人。”他也笑,那样子像是开心极了,笑着笑着,又把她抱在怀里,狠狠地揉,他抱得太紧,太乙喊疼,可他不放手,他说,“我就是要把你揉到骨头里。”
    许久之后,他松开手,眼神荡漾而暧昧,“我去沐浴了,夫人要一起么?”
    太乙脸一红,推他入后室,“还有旁人呢,别说不正经的。”
    傅汝玉不喜欢逼她,反正以后日子还长,便捏捏她的小腰,不出声,只用口型道:“榻,上,等,我。”说完,一个闪身,躲开太乙拳头的同时闪进了后室。
    太乙还想扔个什么东西过去,左右看看,除了花瓶,没有趁手的家伙,正看着,忽然耳畔传来笑声。
    她这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侍女和嬷嬷,她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婆婆,您也取笑我。”
    笑的女子是个年纪五十左右的婆婆,听说是从鹤川傅家老宅一路跟过来的,从小就跟在傅汝玉身边的人,和傅汝玉关系很是亲近,因为这个,傅府上下都对她很是尊敬。
    傅婆婆端了碗热茶给太乙,笑眯眯道:“只是觉得夫人和少爷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太乙捧着茶水,略愣,“我们?”
    “以前只觉得少爷疼夫人,现在夫人也知道疼少爷了。”
    茶水氤氲,水雾之后太乙的双眸忽明忽暗,她忽然问,声音慢慢的,小小的,低低的,“婆婆,你喜欢漂亮的东西么,会为它入迷么,看到了会想得到它么,得到了也会爱护它么?”
    傅婆婆没有犹豫,“会。”
    太乙一笑,“他也不过是喜欢漂亮的东西罢了。”
    对她的话,婆婆不置可否,只道:“那天婚礼,把夫人送进新房之后,少爷被…轮番敬酒,他平日滴酒不沾,但那天他真的很高兴。他哭了,你看过少爷哭么,老身没见过,即便当年他被打断四肢从傅府扔出来,即便在赤月死斗场,他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后捅了一刀,即便老夫人让少爷等她回来,然后再也没回来的时候,少爷都没哭过。但是那天他哭了。少爷边哭边喝,边喝边笑,他说,我这三十年最高兴的时候,是我和阿狸一起在街角吃完了三十六根鱼肉串,她抹抹嘴对我说,这个味道还没有我做得好吃,傅汝玉,既然你也喜欢吃,不如我给你做老婆吧。”
    太乙也记得,那时,她说完这句话,傅汝玉一愣,然后跳起来,头砰地撞到了摊棚上,撞坏了人家的摊子,还赔了一笔不小数目的钱。
    婆婆继续道:“大燕巫祝,九州第一人。世人看起来风光无限,孤独寂寞却只有他自己知道。没错,老身也喜欢漂亮的东西,看到了也会想得到它,得到了也会爱护它,但我只会把它当做一件东西,不会为了它牵动自己所有的心绪,喜怒哀乐,忧思悲苦。如果夫人你认为少爷喜欢你,只是因为你美丽的外表,那你不仅是看低了少爷,更是小瞧了你自己。”
    “我……”
    太乙手一抖,茶水微溅,落在她手上,竟一点都不觉得烫。
    “你是一个好孩子,是一个值得被人真心疼爱的好孩子。我们都知道,为何只有夫人你自己不知道呢?”
    ……
    “你们知道外门的顾太乙么,听说她娘是魔族,杀了很多人,是个大坏蛋。还特别特别丑,有九个脑袋,一百条腿,每条腿上都是眼睛,啧啧,可怕极了,此等妖物,人人得以诛之,我若遇到她,一定把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不会吧,她平日里对我们都很好啊,人也很爽快,她娘怎么会是魔族……”
    “哼,你们知道什么,妖魔鬼怪最善于伪装。”
    啪!
    某女捂脸,“顾太乙,你敢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谁么,我爹是在执法长……”
    啪啪!
    “你敢打我的花容月貌!”
    二人滚作一团。
    “就打你,让你说我娘坏话,我就打你,打你,打死你!让你说我娘,打你,打死你!”
    ……
    “跪下。”
    “徒儿没错。”
    “苏浅被你打得现在还下不来床,左脸肿成包子,你让她一个姑娘家日后怎么见人!”
    少女冷哼,“师父您这么关心她,您娶她就是了,徒儿看她高兴还来不及。”
    风吹过,红叶漫天。
    燕子矶,秋水满,他紫衣当风,“南音,把我的九尾鞭拿来。”
    “师父……”
    “拿来!”
    啪!
    “知错了么。”
    “徒儿没错。”
    啪啪啪!
    “知错了么?”
    太乙咬着牙,不说话,裙后已经浸出鲜血。
    啪啪啪啪啪!
    “知错了么!”
    她握紧拳头,眼睛弯弯的,“下次她再敢说我娘,我就打,死,她!”
    “顾太乙,早知你这么恶毒,当年就该任你死掉。”
    话落,一时江水滔滔,不辩牛马。
    ……
    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继而千军万马隆隆而过,继而又是天地一片白茫茫……
    太乙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多久,久到侍女和婆婆下去了,她都不曾察觉,直到小腿微麻,她才魂不守舍地走到床边,迷迷糊糊地望着桌上的一盏灯火……
    曾经,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后来有人说“顾太乙,你是个恶毒的家伙,你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她开始还反驳,后来说的人多了,她也习惯了,可等她渐渐习惯这个形象,忽然又有人说“你是一个好孩子,你是一个值得被人真心疼爱的好孩子。”她又开始混沌了……
    过了好久,乌云遮月,一个惊雷之后,窗外噼里啪啦地下起暴雨来,摧枯拉朽,毁天灭地。
    这样的冬夜,这样的暴雨,很是反常。
    太乙恍恍惚惚睁开眼睛,她觉得很温暖,有人帮她盖上了被子。
    一道闪电,黑暗之中,她发现有个白衣人站在屋子中央,黑幽幽的眸子正盯着自己看,她惊呼了一声,吓得连忙坐起来。
    那人走过来,凝眸道:“胆子真小。”
    她这才看清来人,竟是穿着白色中衣的傅汝玉,太乙长吁气,“大晚上的,做什么呢。”
    男人指了指还滴着水的头发,很无辜,“擦头发。”
    她疑惑,“怎么不点灯?”
    傅汝玉道:“怕太亮了,你会醒。”
    太乙觉得自己中了糖衣炮弹,而且还可悲得觉得这滋味不错。
    她看看他的头发,“怎么不叫丫鬟们来服侍?”
    男人胡乱地揉着毛巾,“你们女人愿意乱想,现在是好好的,等哪天闹起脾气来,又该说我喜好女色,轻浮浪荡了。”
    太乙破天荒地没有瞪他,眸光隐在黑暗中,傅汝玉只听她道:“过来。”
    “怎么,迫不及待了?”他挑了挑长眉。
    太乙抓起枕头扔过去,“过来,我来帮你弄。一个大男笨手笨脚的,头发都缠在一起了。”
    男人一怔,被枕头打个正着,不过一点儿都不疼,他抱着枕头走到床边,头顶毛巾坐到床沿儿上,“夫人你对我真好。”
    太乙没接他的话,只是拿着毛巾,窸窸窣窣,又轻又柔和地拭着他的长发,任窗外狂风暴雨,屋内宁静安然,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太白山中给南音洗澡的日子,不过南音那杂毛自是比不上傅汝玉这一头又黑又亮的秀发了。
    “这种感觉真好。”他低着头忽然说。
    太乙手上继续,嘴里道:“被人伺候的感觉?”
    “不是,”他微微摇头,“被爱的感觉。”
    “自作多情。”她嗤笑他。
    “对了,”他忽地回头,“你到现在还没说过一句爱我呢,快说一次。”
    太乙一窘,转他看前边,“转过去。别捣乱。”
    “阿狸,害羞了呢,嘿嘿,”男人虽然转回头去,但嘴里仍道,“不过,我知道,这就是被爱的感觉,暖暖的。”
    太乙的手滞住,男人接下去的话声音低低的,她却依然听得一清二楚,他说:“一旦爱上别人,一旦被人爱,这种感觉,只有一次,便永远都忘不了。阿狸,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爱我。”
    一时间,房中寂静,太乙默默地给他擦好头发,默默地洗漱上…床,默默地被揽到一个强壮温暖的怀里。
    他胸前的沙罗花还没有完全绽放,她默默地要施入梦决,手一动,却被傅汝玉包在手掌中,他的下巴落在她的发顶,“别动,我不碰你,让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她以为他要碰她,他以为她要反抗自己。
    都不是。
    他只是想抱抱她,她只是想让这个梦快些结束。
    原来他的怀抱却是如此温暖,太乙想是不是娘亲的怀抱要更温暖,既然这样,那就再过一晚吧,明日再走也不迟吧。
    这是他们第一个双方都清醒的夜晚,也是最后一个了。
    她埋在他怀里,忽地,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竟然落了泪。
    这大抵也是这三百年来她第一次流泪,被师父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地在床上趴了三个月那次都不曾落下的泪,这次却为了什么?
    感到胸口异样的温度,傅汝玉刚想捧她的脸看,却只听她闷闷的声音道:“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喜欢我。”
    最后一个字刚刚说出,兀地,满帐香甜大盛。
    太乙连忙抹了抹眼睛,泪眼模糊中,粉色的花瓣次第开放,在黑暗中摇曳,芬芳动人。
    沙罗花——开了。
    可笑的是,她费尽心思讨好傅汝玉竟还不如这一声谢谢,谢谢你喜欢我。
    虚情假意,你以为迷了人,到头来迷住的不过是自己的双眼罢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喜怒哀乐忧思恐,万般心绪尽上心头,眼泪滴滴答答地就滚了下来。
    这一哭吓得傅汝玉赶紧抱她,大手轻轻抚着她的背,“阿狸,莫哭莫哭,沙罗花开了,我身上的诅咒也解掉了,我们可以有孩子了……嗯……叫什么名字好呢?其实,我早就想了好多名字,却也一直担心这一辈子都没机会用得上,我把名字都写在小本上,封在荷花池下,明日我取出来,你选一个好不好,你看,我都让你先选了,不许再哭了噢……”
    “好,”太乙止住哭声,第一次主动环上他的腰,“明日,明日取出来给我看。”
    “嗯,”他把她细碎的黑发别在耳后,眉眼温柔,“那阿狸乖乖的,不哭了,好好睡觉。”
    “嗯。”她点点头,靠进他怀中。
    也不知是不是妻子在怀,儿女在望,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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