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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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入阁-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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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天候尚寒,朕念众卿早起上朝,甚为辛劳。朕心不忍,今日特命膳房为众卿备下酒食。酒可暖身,食可充饥,众卿不必拘束朝礼,就地用膳即可。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龙仪殿中几位大员皆是面面相觑,而殿外的文武官员则更是一头雾水,对这位陛下突如其来的“好意”摸不着北。秦鉴拧着眉头沉吟片刻,随即望向对面文官一列内的御史大夫金庭秀。
    “金大人,陛下的旨意既下,依秦某看来,还是说点什么比较妥当罢?”
    不料金庭秀慢吞吞扫来一眼:“方才永熙宫的人不是对秦将军说了什么吗,秦将军不妨将那宫人所述的内容对百官再说上一遍,如何?”
    秦鉴扁了扁嘴,摆手苦笑道:“不不不,金大人是误会秦某的意思了。秦某是说,请金大人出面稳定百官的秩序,而后膳房的差役们才好送吃的来啊。”
    “哦?”金庭秀的细眸下微光粼粼,他斜睨着秦鉴:“将军这逻辑似乎不大对劲啊。如今我等心中所思,不外乎是陛下为何下此命令,您倒是直接越过了这茬,替金某考虑起如何维持朝中用膳秩序的问题来了?”
    秦鉴还未来得及开口反驳,就听见龙仪殿南门方向传来宫人的呼号声:
    “陛下有旨!请众位大人席地而坐,同享美膳——”
    殿中殿外的百名官员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只见数十位宫人自正南门两侧的肩门快步而入,手中各捧一只红漆托盘,盘中果然满置糕点与菜品,每人手中的花样各不相同。待端着食盘的宫人们沿着云龙道左右站定,又一组红衣宫人步上殿堂,每人手中各拎一副竹席。
    官员们只觉脑门上冷汗涔涔,不知小陛下这又是玩的哪一出,所以等宫人们把竹席都铺来地上,恭恭敬敬等着众人落座时,官员们却无一人敢坐下。
    “啊,又来一批。”靠近肩门的官员闷声低呼。
    这次是条案。依旧人手一张,干脆利落地摆来了众官面前。
    龙仪殿中,几位重臣身前都摆着新鲜佳美的食物。大家悻悻地瞧着秦鉴——谁叫方才永熙宫的宫人来找的只有他?
    首先开口的是尚书令姚光仁:“秦将军,咱们是就这么站着呢……还是坐下吃东西?”
    “……我看还是坐下吧。”秦鉴往后退开一步,扶着条案边缓缓盘腿落座。见众人还是一脸古怪地望着他不动,秦鉴索性一拍桌,粗声粗气道:“你们都没听见嘛?方才陛下的旨意业已说明,叫咱们坐下来吃饭!谁敢不吃,那就是抗旨!”
    抗旨……
    这还了得?!
    于是殿中诸位收到这一确切消息,都乖乖地落座用膳。殿外之人见殿中几位大员都坐下了,哪敢再生事造次,连忙效仿几位大人提着衣摆坐下来,似模似样地开始用早膳。
    秦鉴抓着盘中的卤猪蹄啃得满嘴油光,对面金庭秀则是捧了小碗细细喝粥。
    “今儿个……似乎寿王殿下缺席了。”姚光仁望着自己这头的首位。
    “不仅如此,连咱们的楚相也再度缺席了。”口气阴恻恻的,正是秦鉴。
    闻言,金庭秀施施然抬起眼来,向空缺的守卫丢去淡淡一眼。
    ……几日前楚逢君从金府匆忙搬回了楚府,他本不打算过问,但那天楚逢君的表情愉快得让人心里发毛,着实让他觉着诡异过头了。
    所以,憋不住问了一句:楚逢君,脸都快笑开花了,你小子究竟在荡漾什么?
    楚逢君既咬牙切齿又眉飞色舞:庭秀啊,我家夫人终于给我打包弄回来了!……
    “……秦将军,金某有一事不明。”
    秦鉴从猪蹄中昂起脑袋,用手巾一抹嘴:“唔,金大人请讲。”
    金庭秀两道细眉略微一紧,遂问:“楚相家的夫人,是哪位啊?”
    秦鉴一愣,眨眨眼:“这嘛……莫非是舒家那位沁姬小姐?”
    是么?可每次舒沁一出现,躲得最快的便是他楚逢君啊。
    ……唔,看来御史台那头完事后,自己有必要往楚府一趟,探个究竟。
    金庭秀默默地想着,仰脖将肉粥喝完。
    *****
    “采儿,醒了么?”楚逢君在画堂外轻轻敲门,“我有要事同你商量。”
    守在房门外的两名小婢很是局促,她们站在回廊边对着楚逢君挤眉弄眼:
    “相爷您这么早来作甚?尉迟小姐还没起身呢。”况且你二人尚未成婚,这会就不用避嫌了?
    楚逢君丢来一记狠瞪:“你们俩废什么话,还不赶快进去把小姐挖起来?”
    “可是小姐她……”睡相似乎不大好,给相爷瞧见了,说不准就要往尉迟家退聘了呀。
    “少罗嗦,事情紧急,少跟大爷我啰嗦!”
    “……你好吵。”
    说话间,房门业已撑开了一条缝,一只翻着三眼皮的眸子躲在门缝后,犹自带着惺忪睡意。几丝黑发从额角垂下,四根纤指扣在门板上,小姑娘慢吞吞眨了眨眼,而后再来一记呵欠:“……到底什么事嘛。”
    楚逢君侧首一努嘴:“退下。”
    于是两名小婢暗自唧唧歪歪着被他赶走了。
    尉迟采又是一个呵欠,楚逢君抬手推开门扇,迈入屋内。屋子里氤氲着馥郁诱人的落叶香,几件衣裳还搭在熏笼上,锦帐中金猊的香料也尚未燃尽。尉迟采着一件单衣站在门边揉眼,黑发披散满肩。
    “下次可莫要叫我瞧见你这副模样。”楚逢君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她微敞的襟口间挪开,要知道哪一位正人君子大脑都是连着下半身的,“我……我有正事同你说。”
    “唔,说吧……说完我好爬回去睡回笼觉。”尉迟采仍旧是两眼迷蒙地望着他。
    楚逢君深吸一口气,勉强驱散浑身攀升的热度:“咳……我说,陛下病倒了。”
    “咦?”尉迟采放下胳膊,眼中似是渐次清明起来:“谁病倒了?……天骄?”
    “不错,天骄。今儿个一早我接到四哥派人送来的密信,说是天骄全身发热,今儿个连上朝都不成了。”楚逢君将她额前的乱发拨去一边,“只怕永熙宫那头早就一片人仰马翻了,你……要不要今日便进宫去看他?”
    “去!当然要去!”尉迟采点头如捣蒜,“如今二叔不在朝中,舒家又在接受户部核查,他一个人哪担得了这么多朝事?你……啊对了,你怎么又不去上朝啊?”
    楚逢君微微一愣,不由得苦笑起来:“我自然是提早得到了消息,陛下病倒是昨儿个晚上的事,是寿王将小陛下送回永熙宫的,随后他便将此事告知了四哥……我是知道今日陛下必不能上朝,因此就留在府中咯。”
    何况,如今陛下最需要的便是尉迟采的安抚。
    ……嘛,虽然这句话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就是了。
    他转眸看着尉迟采,只见那姑娘已跑去熏笼前将昨夜置在上头熏香的衣裳取下来,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他噗嗤一声笑起来,随后走过去,将她乱七八糟裹在身上的罩衣取下来:“笨妞,不是这么穿的。唉……来,伸手,捏着袖边。”
    有相爷亲自伺候更衣,尉迟采的动作快了不少。
    “你的身份暂时还不能泄露,所以就扮作相府的侍女,与我一同入宫觐见。”楚逢君替她打理好衣带,又将她蹬蹬蹬推去梳妆台前,“乖,坐好别乱动。”说着拿起桌台上的梳篦,小心翼翼地给她梳头。
    尉迟采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哇哦……想不到堂堂中书令大人,竟然连梳头的技艺也如此娴熟?”
    “呿,还不都拜你所赐。”啊不对,其实是从小替长千金梳头给练出来的吧……
    尉迟采略显局促地坐在桌台前,手指绞着腰间的衣带:
    “呐,你说我见到天骄,该怎么跟他说呢?……就说,我已答应做九王妃?”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让他对自己有信心。”楚逢君挑起一股青丝夹在指间,再取一根簪子将脑后的发丝划出发际线来,“老实说,天骄爱对你撒娇,在我看来也算是件好事。毕竟那个小鬼从小就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这会总算明白过来自己要做什么,要成为怎样的君王……”
    虽然很累很疲惫,但这是他必经的阶段——成为一个合格的统治者。
    “唔。我明白了。”
    尉迟采垂下眼眸,悄悄握紧拳头:我会努力,保护好他。
    于是两个时辰之后,永熙宫的宫人们忽然接到碧玺殿那位大主子的莫名传唤,一个都不剩地走掉了。趁这个空挡,楚逢君拎着乔装打扮后的尉迟采一路小跑,顺利钻进了永熙宫中。
    安全上垒,尉迟采迅速反客为主,拽着楚逢君的袖摆往内殿走去。
    从前还在此处居住时,永熙宫内总是弥漫着甜蜜的果香,然而今日,果香全数变为了中药清苦酸涩的气味。尉迟采绕过画屏隔断,撩起雕花门下低垂的绛底销金垂帘,只听得前方传来一道轻细的人声:“……咦?这不是……昭仪么?”
    “昭仪”二字令尉迟采刹住了脚步,随后跟至的楚逢君见她愣在原地,知晓殿内定然还有他人。
    不出他所料,尉迟采立马瞪大双眸,怔怔地瞧着龙床前起身的锦衣男子:
    “寿王殿下?”
第九十四章 陛下,我真不是鬼(2)
    金红纱帐重重堆叠的龙床前,一名着褐红底大科绫罗锦袍的男子抱臂而立,细细瞧去,其人面容温润如玉,俊美异常——正是寿王赤允澄。WwW、QunabEN、coM此时见到了“死而复生”的尉迟采,寿王面上并无太明显的讶异之色,淡淡扬眉,勾唇。
    “……本王所料不错,你果然没死。”说着,他缓步向尉迟采走来,“是得到了陛下病倒的消息,这才肯现身么?”
    尉迟采一时语塞,勉强扯开笑颜:“我……先前的确消失了一阵子,不过今日,我是因为担心天骄才来这里。”
    说话间,楚逢君已步入内殿。他在尉迟采身后站定,凤眸无声轻转,琉璃似的瞳子下却似有千钧之势轰然而至,只站在这里,便有咄咄逼人的气场当面迫来。
    寿王眼底一亮,略微侧首睨向楚逢君:“……有趣,连楚相也来了。想不到失踪已久的昭仪竟是与你在一起,楚相对此要作何解释呢?”
    瞳中锐气稍缓,楚逢君微笑:“解释是自然的,不过寿王殿下,您这会不是该待在舒家与户部清审账房么,怎么会到永熙宫来?”
    “陛下病倒时本王恰巧正在身边,这就一直留在永熙宫了。”寿王负起双手,面上亦是和暖如春风拂面的笑意,只眼中无半点愉悦。“方才太上皇遣人来召走了永熙宫的宫人与女侍,本王放心不下,自然更不敢擅离此地。想不到呢……”说到这里,寿王语间一顿,眸光转向尉迟采:“竟然就这么见到了昭仪——哦不,长千金。”
    尉迟采咬唇敛眉,寿王又道:“楚相,这会你总该好好解释一番了罢?长千金与你一道现身宫中,看起来似乎也不曾惊动他人,你二人特意潜入永熙宫,恐怕不止前来探视陛下这么简单吧?”
    “错了,寿王殿下。”尉迟采深吸一口气,定神轻道:“我们就是得到了陛下患病的消息,担心陛下无人照顾,这才进宫来……”
    “呵,长千金怕是在说笑吧?”
    此言甫出,尉迟采一惊,见寿王浅褐色的瞳子斜睨着自己,其间俱是不可置信与失望:
    “陛下昨儿个晚上才病倒,本王早已明令宫中封锁消息,莫说太祖妃,便是秦鉴秦将军也不知此事。既然这样,你二人又是如何得知陛下病倒的呢?”
    尉迟采只觉心头泛起空荡荡的冷。
    寿王从未用这般陌生的眼神打量她,就连她初次入宫的时候,他也不曾对她表现出任何疏离之意,甚至可说是对她万分照拂的。当初她离开帝都前往霜州前,他还专程前来为她送行,让她多加小心谨慎,务要照顾好自己……
    不过数月,他竟然用面对敌人的态度来与她对峙。
    楚逢君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隔开寿王与尉迟采,将小姑娘挡去自己身后:
    “景帝……也就是太上皇,陛下病倒的消息是他送来的,在下不过是向长千金转述此事,而后长千金挂念陛下,不忍放他一人在宫中,这才求在下带她来见陛下。”
    寿王的目光在面前这两人间来回逡巡,末了,他冷哼一声,慢吞吞扬起唇角:“若本王未记错,长千金虽已被褫夺了昭仪的封号,然,她到底还算是陛下的女人。楚相这般光明正大地与她同进同出,是不是有碍皇家风仪呢?”
    楚逢君半眯起凤眸。
    ——这位寿王殿下今儿个是怎么了?要听解释,有必要摆出如此敌视的表情么?
    抑或是……他听到了什么奇怪的风声?
    “另一点,楚相说这消息乃是太上皇给你送去的,本王好奇——太上皇长年居于深宫之中,不问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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