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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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入阁-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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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虽说从小被众人疼宠,父皇也有意无意地让他远离宫廷斗争,可他依然是明白的——有人要对昭仪不利。而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他深切依赖着的皇祖母。
    昭仪和皇祖母,都很重要啊……
    他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个陌生的皇祖母。
    所以,他不愿回去。
    “天骄……”尉迟采轻唤他的名字,柔荑抚过他的发顶:“别怕,有什么事就告诉姐姐。”
    喏,现在的她是他的姐姐,而非昭仪。
    “姐姐?”天骄嘟哝道,“朕没有姐妹,也没有兄弟。你才不是朕的姐姐呐。”
    “把我当做你的姐姐,不好么?就像阿骁和我那样。”尽管她只是个冒牌货。
    好嘛,说实话啦,朕也的确是有一点点、只是一点点地羡慕阿骁。天骄暗自解释道:虽然昭仪和阿骁看起来完全不像姐弟,不过阿骁叫她“姐姐”的时候,朕还是会小羡慕一下……
    真的只有一点点哦!
    “……呐,昭仪,夫君和弟弟,哪个更亲一些呢?”天骄将尉迟采的袖口死死攥在掌心。
    “欸?”这个问题是怎么来的?
    “……”小鬼脸红着垂下脑袋。“总之,朕就是不想回去。”
    尉迟采捏他的脸蛋,呼呼呼,手感真好:“可是陛下就算跟着臣妾,过不了多久也是要回帝都的呀。”
    “那就到时候再说。”天骄扬起水眸,“现在你不能赶朕回去的。”
    “好,不赶不赶,陛下想在这儿待着就待着,嗯?”尉迟采歪着脑袋看他,见他还在翕动鼻子,便赶紧哄道:“别哭啦,我都答应你留下了嘛。”
    天骄翘着嘴角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唔,那个……朕要和你睡。”
    哗啦一声,房门突然被踹开来,只见楚逢君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凤眸下杀机翻涌:
    “……陛下,请和臣睡。”
    噗!
    ***
    “全身龟裂?听起来倒像是龟甲蛊。”赤英尧的指尖在唇上来回轻抚,“可本世子记得很清楚,他们此番前往霜州,早在出发之前便放下严令,禁绝随意使用蛊毒……”
    暮舟站在一旁,似是并未听他说话,手上径自打理着苹果。
    赤英尧自言自语一般:“嗯……除非这个人,是有必要让他们下蛊的。”
    “昭仪不露口风,我很难打探到什么。”暮舟低声开口道。
    “哈哈哈,守口如瓶的功夫倒是不错,让我不相信她是真货都难呢。”赤英尧拍着桌子大声笑起来,“我说,你们主子的消息当真没错么?”
    暮舟的声线陡然转冷:“有错没错,只要尉迟采还活在这个世上,最着急的那人,不正该是世子你吗?”
    “女人,本世子敢说这话,自然是早已安排妥当。”赤英尧笑容不变,只是细长的凤眸下掠过一丝被质疑的不悦。“昭仪的茶水都由你经手,只要那罐‘雾珠’喝完,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她来……”
    “主子想要速战速决。”暮舟皱眉。
    赤英尧冷笑一声:“速战速决?旁边跟着这么个楚逢君,你家主子不忌惮他,我还得想着如何自保呢。实话跟你说,他的爪子早就伸去了枫陵郡,只怕这会已经摸出些什么来了……我要是在他跟前轻举妄动,岂不是自掘坟墓?”
    暮舟默然一阵,道:“主子一早便问过秦将军,秦将军说一切无碍,他亲自从釜州军手上接来昭仪,而后便带着昭仪一路赶往翡城……”
    “若当真如此,刑部派去釜州城的那些个主事,又是去作甚了?”赤英尧眸下冷淡。
    暮舟不答,手上将苹果小心分为八芽,盛在果盘内。赤英尧嗤笑,伸手拈起其中一芽,丢入自己口中。
    暮舟眉心紧蹙,“世子,这些是为昭仪准备的。”
    “别弄错了你的主子是谁。”赤英尧凤眸轻翻,笑得十二分挑衅,“况且那个女人是真是假,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错。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尉迟采注定不能活着离开霜州。
    ***
    楚逢君并不打算封锁消息,所以天骄帝突然现身丰川之事,一夜间就传遍了整座丰川城。
    一直闭门不出的丰川县令诚惶诚恐地跑来驿馆,称已备下了别院,请天骄帝与昭仪移驾县令府,不料小皇帝死活不走,丰川县令登时大骇,赶紧叩头称罪。关键时刻,楚相华丽登场,二话不说将小皇帝拖走,丢下丰川县令一人欲哭无泪。
    “昭仪啊,朕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丰川县令为何会怕成那样?”天骄坐在软椅上,任尉迟采替他系上貂裘的领扣,两条小腿不安分地晃荡:“朕明明什么都没说呀。”
    尉迟骁站在一边,满脸似笑非笑:“就因为您什么都没说,他才害怕。”
    “阿骁说得不错。”尉迟采直起身子,又取过搭在椅背上的另一条狐裘,伸手给尉迟骁围上。“对于帝王而言,沉默通常是最好的选择。不轻易地让臣子知晓你的目的,不随意作出选择,要让臣子揣测你的心意。”
    天骄眨眨眼:“欸?可是那样的话,办起事来岂非很啰嗦?”
    “啰嗦么?你看这位县令不就迅速做出了反应嘛。”待客不周,将昭仪和中书令晾在驿馆内,奉上了一县之权,什么都不做,就自个儿回家放假去了。这种父母官,实在是够呛。
    一面听她说话,尉迟骁一面近距离地观察她。
    时隔多年,在重新见到她之前,所有关于她的消息,都来自二叔的嘴里。什么尉迟家的代理宗主,什么远胜过男儿的长千金……而他对这位姐姐的记忆,仅限于三岁以前。
    不错,他曾摇摇晃晃地跟在粉裙后,哭喊着要她抱……
    “阿骁?”见他面色古怪,尉迟采在他眼前摆摆手,轻唤。“是身子不舒服么?”
    “……没有。”他低声应道。
    鼻端拂过清浅的沉水香味,他皱眉垂下眸子,这才发现身上的狐裘又宽又大,直直垂去了他的脚踝,他于是道:“姐姐,这条裘袍太长了。”
    “将就一下啦,这是楚相的袍子。你们俩连厚衣裳也不带就跑来,是专程来挨冻的?”尉迟采瞪他一眼,“我的袍子是要短些,可总不能给你穿女人的衣服吧。”
    尉迟骁微微红了脸,别开脑袋不说话。
    天骄从软椅上跳下来,摇头摆尾地在屋里转了两圈:“以后朕就住这间屋子了?”
    “你和阿骁住,我就住在你们对面。”尉迟采应道。
    她的屋里待着一只九王,暂时还不能让天骄见到他。
    替尉迟骁整理好外袍,她拍拍弟弟的肩头,“这样就……”
    突然,一声咳嗽冲出喉头,她退开一步捂住嘴,却仍旧掩不及唇齿间溢出的甜腥液体。
第四十六章 朕又来捣乱了~(2)
    初冬时节,帝都的阴霾天气已持续了小半个月,铅色云团似是巨大妖兽,无声蛰伏在空中。WWw。重华宫内早就点了火盆,里头燃着上好的银碳,每隔一个时辰,红衣女侍会往火盆内投入香丸,叫整间宫室的温暖中透着清甜蜜香。
    “皇祖母,快过年了吧?”芙姬坐在太祖妃身边,手上捧着一册书卷。“今年似乎要冷得早一些呢。”
    太祖妃裹着厚实的火狐大氅,慵懒地探出手来,腕上一串玉镯相击,鸣声清越,她的纤指**满头发丝内,慢吞吞地揉动着头皮。
    “……陛下那边还没消息么?”她略微撑起身子,脊背倚上榻头的软垫,半匹黑发流泻满肩。芙姬搁下书册,起身坐来榻边,任太祖妃握住小手:“皇祖母别急啊,陛下他大概很快就回来了。”
    不错,天骄不是没偷溜出去玩过。可这一回,她却觉着莫名地不安。
    那孩子必是听见了……
    “呀,皇祖母!”芙姬瞪大水眸,露出惊诧之色:“您的头发……”
    太祖妃不以为然,红唇轻勾一记:“怎么,白了?”
    芙姬轻轻点头,眼神紧锁着她头顶的一缕银丝。它夹杂在浓密的青黑中,显得格外突兀。
    “取铜镜来,让哀家瞧瞧。”喉间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太祖妃伸手指向梳妆台。
    “嗯。”
    镜面上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红唇像是干枯的花瓣,不复柔润。她的指腹停在发际线上,沿着轮廓一寸寸向下移动,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生生划过脸颊,她似浑然不觉痛楚一般,任肌肤上凸起新鲜的血扑棱。
    芙姬给吓得不轻,急忙扑来抓住太祖妃的手:“皇祖母!”
    太祖妃嘴唇微微发抖,嘴角亦抽【据说危险】动起来。铜镜映照着她的唇齿,一股细软的红色滑过嘴角,向下颔无声蔓延。
    这张脸,终是、终是守不住了么?
    “寿王殿下到——”
    这一声宣唱,宫人的嗓音破哑,落在太祖妃的耳中却如雷鸣般剧烈。
    芙姬愣愣地看着皇祖母,后者两眼内的呆滞之色,让她莫名心惊。
    “澄儿,是澄儿来了……”
    太祖妃慌忙抹去嘴角的血迹,抬手拢着发丝,指间一滑,铜镜当啷落地,一溜烟地滚去了琅玉轩门前,又叮叮叮打了几个转,这才老实地倒扣在门槛前不动了。
    一双白底暗金纹的软靴立在门槛边。视线沿着这双软靴渐次上移,太祖妃眼底猛地一顿。
    “芙姬见过寿王殿下。”芙姬敛裾一礼。
    “哦,芙姬也在。”寿王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躬身将铜镜拾起。
    镜面上映照着男子清俊柔和的脸,浅褐色的眸子下有异光潋滟,似是染着三分讥诮。
    “母妃,近日来可还安好?”他缓步走近,慢腾腾伸出右手,将铜镜递还。
    芙姬有些迟疑地接过铜镜。
    太祖妃却露出极愉快的笑容来:“澄儿,坐。”她指向榻边的一张软椅。
    “有劳母妃费心,不必了。”寿王笑意温和,然语间却是满当当的冷淡,“儿臣今日前来,只是带了些东西想给母妃瞧瞧。”
    太祖妃像是并未察觉到他的疏离,笑着问道:“是什么东西呢?”
    寿王扬起手里的书册似的东西,眉峰也随之一挑:
    “户部的月度账目。这一本内所载,都是重华宫的收支用度。”
    此言甫出,太祖妃的笑容立时僵在脸上。
    芙姬早就躲去了一旁,只因寿王浑身散发出的迫人压力,叫她觉着不寒而栗。
    也罢,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她也不必听。
    太祖妃恢复了往日里从容闲适的神情,鲜红的指甲点上唇瓣,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弧度:“……原来澄儿今日到重华宫,是来兴师问罪的?”
    “问罪么,倒还说不上。”寿王细眸敛起,一丝雪亮高光在眼底掠过。“只是想听母妃解释一番,这实际支出与账目所载对比的差额——十五万两雪花银,究竟是用在了何处呢?”
    太祖妃不为所动,满目笑意更盛:“既然王爷都已查到这个份上,还用得着哀家开口么?”
    “陛下登基的时日不久,天下尚未宁定,正在用钱的当口上。太祖妃瞒着陛下支出大笔银两,还在户部做假账,这是不是……嗯,算得上欺君呢?”寿王似是在斟酌用词,然出口的字字句句皆狠厉夺人。
    太祖妃凝望他半晌,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澄儿,你若是真要这么认为,哀家也没法子。”她换了个姿势,侧过脸不看寿王。
    寿王只是微笑。沉默片刻,他忽然又问:“好些日子没来给母妃请安,今儿个进门时见到三喜,这才想起来,母妃的宫里似乎是少了一个人啊。”
    芙姬看看太祖妃,再看看寿王。他们说着她不懂的话,可她看得明白的是,太祖妃似乎……很难过。
    太祖妃取过榻头金盘内的茶盏,里面的红枣茶早已凉透。她不管不顾,细细啜饮。
    算是默认了?寿王心底冷笑不已,嗓音却是格外温柔:“儿臣还在纳闷着,一直跟在母妃身边的画眉姑姑,去了哪儿呢?”
    太祖妃手中一顿,红枣茶洒出些许来,在锦被的缎面上晕开一朵又一朵浅红水印。
    半晌,她悠然应道:“哀家替画眉挑了户好人家,成全了一桩美事。”
    “原来如此。”寿王慢吞吞点头。
    若真是成全了一桩美事,那为何早在一个多月前,他的线人就送来了画眉的死讯?
    太祖妃扯动嘴角,“澄儿难得来看哀家,一定要说这些个无趣的事么?”
    “儿臣可不认为查察户部账目是件无趣的事。”视线扫过宝榻边,寿王面上现出嘲讽的笑意来:“……倒是未见母妃批复奏折了。”
    “呵,那不也正好顺了澄儿的意吗?”太祖妃施施然搁下茶盏,也不管被面上的水渍。“上回的病来得凶险,昭仪唯恐有歹人加害于哀家,便把折子搜送回了永熙宫。后来的奏折也都直呈丹篁殿,不必再转送哀家手里了。”
    “哦?那倒的确是好事。”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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