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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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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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使的身份一直是个迷,叶庭愕然一怔,“你从何听闻?”
  苏璇淡道,“大概是天意,让我在彻底失智前得知了一些内情,原来朝暮阁的主人是六王,只要将少使杀了,就是断了六王一臂,不然朝暮阁终会再度崛起。”
  叶庭心痛至极,无暇再想,扣住他的手臂,“听师兄的,你不必再理其他,少使也好,六王也罢,侠义之事你做得够多,天塌了也不要再管,跟我回山好好静养!”
  苏璇也不挣开,带着酒气道,“师兄,你曾说只要心志强毅,天下无不可能之事,但这次我真的不成了,将来你替我走一趟琅琊,告诉她——我——我——”
  最终他还是没说下去,颤抖的吸了口气,取过皮囊饮下最后一口酒。
  叶庭觉出不对,刚要疾点他的穴道,掌中一震一滑,已经被苏璇脱出了亭外。
  苏璇泪凝双眸,深望了一眼,“师兄,我走了,来世再会。”
  叶庭疾冲上去,已经迟了一步,苏璇的身影腾掠急远,越来越淡,直至再也看不见。

  天边一轮残阳凄艳如血,将沉未沉。
  侍从挑开轿帘,何安从马车内钻出,被红光所慑,分神了一瞬。
  虽然挑起正阳宫与江湖各派的仇杀失利,极是可惜,不过到底逼得天都峰召回长老急议,答应了各派要求的清理门户。如今江湖中都在互通消息,寻找妥当的时机与地点围捕,剑魔陨命已成定局,明知如此,何安心底依然有种奇异的不安。
  说不出是什么缘故,他抬头看了一眼街檐。
  一道光突兀的映亮了他的眉额。
  雪色的长剑映着赤霞,凝成了无与伦比的烈芒。
  何安甚至来不及拔剑,下意识抬鞘一挡,一阵冰风拂过他的身体,僵冻了骨髓。
  他的意识失空了一瞬,望着一抹颀长的身影收剑而去,在长街上越行越远。
  天与地忽然红了,浓如赤烈的血。
  街市、店铺、人群、酒幡、全笼在腥红中,奇异的交错起来。
  长街上传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马车周边的侍卫面色惨白,骇极发抖。
  一个人扑倒在地上,从顶至胯清晰的分成了两片,脸一边一半,带着一点腼腆的惊惧。
  威宁侯的近卫统领被人当街斩为两段,街市俱惊,江湖俱惊,朝野俱惊。
  压力一层层传递,整个武林与六扇门都在围剿苏璇。
  七月下旬,洞庭湖畔浓云如墨,急风厉卷,闪电挟着密雷倾落而下,湖浪越卷越高。
  湖边的厉叱迭起,剑影交错,比天上的闪电更亮。
  东垣、南谷、冲夷等五位长老布成剑阵,极力箝制阵中癫狂的人,宛如在捆缚一条试图冲天的蛟龙。苏璇的眼眸空寂冰冷,只有无尽的杀意,漫天剑气纵横,连长老也压力空前,在场的武林各派胆颤心惊。
  雷电一声紧似一声,纷扬的雪浪玉碎如山。
  剑阵越缩越小,金铁交鸣混着阵阵惊雷,随着一声霹雳落下,三名长老俱伤,苏璇身上鲜血激绽,跌退了数步,雪白的湖浪恰好激涌而起,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将他拥入了翻滚的洞庭。
  冲夷真人扑抢上前,待要抓住,却见湖涛滚滚,霜电明灭,急浪迭起,无情的吞没了一切。

  阮静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沉在水中,看着水面扭曲破碎,岸上模糊凌乱的人影。忽然水面哗拉碎裂,她倾心所爱的男子双眼紧闭,向着黑暗的深渊坠落下去。
  她拼命追上去,周围的光越来越暗,水越来越冷,她的心却格外平静,情愿伴着他落入深渊尽头,可是水波摇晃起来,越来越大,迫得她从梦中睁开眼,看见了慈爱的祖母。
  老妇人的面容带着忧心所致的憔悴,“奴奴,起来喝些汤。”
  阮静妍昏昏的被侍女扶起来,麻木的咽下汤水,什么味道也尝不出。
  “奴奴不想嫁就罢了,祖母给你做主,只求你平平安安,别的都无关紧要。”祖母将她揽在怀中拍抚劝慰,如待婴儿,见她又要昏沉过去,终道,“有位叶道长来访,是他的师兄,想见一见你。”
  阮静妍怔了许久,点了点头。
  她早就瘦得不成形,强撑起来梳洗,烧焦的丝发修剪后仍是叁差不齐,难以梳挽,侍女只能以轻纱笼住。
  叶庭神色憔悴,两人寂然对坐良久,他开了口,“师弟已经去了,七月下旬,在洞庭。”
  阮静妍沉默,阮凤轩为了让她死心,早已将苏璇如何疯颠,如何当街杀人,如何颠狂死去的种种一一道尽。
  叶庭揉了一下额,抑住情绪,“师弟最后与我见面时意识尚清,他说——望郡主不要伤怀,善自珍重。”
  阮静妍停了许久,“谢谢。”
  叶庭其实也没什么话好说,起身告辞时一念突起,“师弟还道,无论郡主将来嫁予何人,他都诚心祝福,唯独威宁侯例外,此人绝非良适。”
  阮静妍慢慢抬起头,迎着他的视线,“多谢道长,我此生已无嫁人之念。”
  踏出琅琊王府,在外等候的童浩迎上来,叶庭没表情的问,“太皇观可有消息?”
  童浩摇了摇头,“四处都使人问过,没见过会使剑的胡姬。”
  叶庭望着远处的山影,沉沉道,“接着找。”
  童浩叹了一口气,“我看她是刻意躲着,苏师弟不在了,她未必肯回山上。”
  叶庭沉默了好一会,“我知道,可他就这一个徒弟,不能再出事。”
  童浩心头一阵酸涩,低道,“我叫各地同门再去寻。”
  苍苍的天空灰蒙而旷远,叶庭有一刻的恍惚,胸膛虚冷空寂,仿佛被生生撕去了一块。
  茫茫人海,浩浩天都。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那个英越神秀的青年,笑吟吟的叫一声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一枕山河到此连载近两个月,受到了许多鼓励,非常感谢各位热情可爱的亲;
  师父的前半生到此完结,后面的时间线会承接一寸相思,亦会有更多人物出场;
  只是由于个人的拖拉,还有一部分尚未写完,申请停更一月;
  对此某紫非常抱歉,深深鞠躬,请大家谅解;
  七月初会有师父师娘和小左阿落归来,到时候再聚;
  爱大家,嘤嘤嘤求不要抛弃QAQ



  ……



   第67章 番外—浪游
  谢离迷迷糊糊中觉得脸上有些痒,大概爬了只蜚蠊,他惯常的撮唇一吹,没听到蜚蠊蹿起来的声音,这才睁开眼,见头顶是织着宝相花的素色锦帐,身上盖着丝滑水腻的锦褥,不禁一呆。
  黑暗腥臭的天牢一醒来变成了简洁明净的屋舍,谢离也不惊诧,转了转眼珠喃喃道,“莫不是做梦回了渝州?这可是妙极,怎么不来个美人?”
  说话间门扉一响,谢离大感兴趣的望去,却见一个介于少年和成年之间的锦衣男子,带着故作的从容,矫然道,“谢前辈醒了?”
  谢离见是个男的,兴趣顿时大减,翻了个白眼连搭理都懒了。
  来者见他漠然,轻咳一声,“在下文思渊,前辈就不好奇是如何从天牢到了此地?”
  谢离没甚趣味的咂了咂嘴,“你姓文?苍狐文狡是你什么人?”
  文思渊没想到他一言正中,面色一变又转了微笑,“正是在下祖父。”
  谢离爱理不理道,“你胆子可比老狐狸大多了,居然敢在天牢里伸手,可惜忘了打听清楚,谢某四肢已废,早就没了飞檐走壁的能耐,白耗一番折腾。”
  文思渊半点也不惊讶,“祖父曾在我面前数度赞过前辈,在下得知前辈堕于天牢,受尽折磨,深感痛惜才救人,并无利用前辈行窃之意。”
  谢离嗤笑出来,“一窝狐狸装什么兔子,你费尽心思把我捞出来,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不妨直说。”
  文思渊终于道出了真章,“在下只是不忍见前辈一身绝技,销于无间暗狱。”
  谢离懒懒的拖长声音,“原来是看中了谢某一手鸡鸣狗盗之技,打算让我给你调/教几个小卒?文狡还只是个销黑货的奸商,你的心更大,干脆打算通吃了。”
  文思渊面色不改,“前辈肢骨俱残,百脉已衰,与其在黑牢不见天日的熬死,远不如在此地随心所欲的享乐,万事都有人侍奉,只消随手点拔几门绝活。”
  谢离蹲了数年天牢,整日给老鼠啃毒虫爬,沤得犹如一滩烂泥,教些花式糊弄就能换一段舒泰日子,可谓相当划算,不过他不露神色,嘴上损道,“小狐狸算盘打得精,我这两手可不是谁都能学,要是弄个教不透的蠢货,老子可懒得理。”
  话到此处,交易算是谈成了,文思渊打了个响指,一个细伶的影子从屋外踏入。
  来人是个胡姬少女,眉眼深遂,鼻尖微翘,一张小面孔异常精致,加上肤如初雪,发如浓墨,异常引人注目。谢离一怔,不禁大笑起来,“这是养了只瘦马?这种养法真是奇哉怪也。”
  文思渊一笑,道,“此女受过高人指点,会一些剑术,劳前辈费心了。”
  谢离大抵能猜出他想调/教少女做什么,不过与自己无关,他也不多说,仰天大剌剌道,“老子饿了,来个箸头春,南炒鳝、羊皮花丝,鲜虾蹄子脍、荔枝白腰子、通花软牛肠,奶房玉蕊羹、炒沙鱼衬汤;点心要贵妃红,樱桃雪,曼陀样夹糕、单笼金乳酥四色,再加一壶烫好的剑南烧春。”
  谢离一气报了八样精肴,四色细点,样样耗费不赀,文思渊面皮一僵,不等言语,对方轻飘飘的飞来一句,“欲得奇货,自然要下些本钱,反正我时日有限,心情好多教些,心情不好少教些,随你瞧着办吧。”
  这一句三分要挟三分威胁,文思渊当然不快,不过奇货可居四字却又正好切中他的心思,语气一缓,故作大方道,“能得前辈绝学,区区菜肴算得了什么,我这就着人准备。”
  谁想到谢离又扔过一句,“三天内找个渝州的厨子,酒要每日不重样。”
  文思渊险些在门槛绊了一下,实在不愿再理这个臭哄哄的无赖,当没听见般快步而去。

  文思渊到底比他祖父大方,八菜四点一样不落的上了,然而谢离在牢里呆得太久,人已经虚透,好东西肠胃消受不起,吃完连着一夜吐泻,拉得青黄如鬼,酒更是医生严嘱了不可再沾,后面几日只能对着清粥小菜,心情糟透了。
  更何况要教的对象还是个瓜兮兮的胡姬丫头,生了副好容貌,却不言不笑,呆钝的像个木钟,他随便动动嘴皮就能骗得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比如这一刻,他就轻易哄得胡姬将他送到了邻近最大的花楼,枕着最红的头牌春娇的酥胸,舒泰的听着淫词艳曲,享受美人的殷勤服侍。
  就算肢脉俱废,他也是个男人,还在在牢里憋了数年,不到一刻就动了欲/念,想行邪事,抬眼瞥见屋角的胡姬少女,“解开了没?”
  胡姬少女专注于手中一方色泽沉锈的古锁,闻言抬起头。
  谢离实在懒得教人,对付着弄了几套锁大致说了解法,算是敷衍文思渊。这一枚九簧连环锁是他出来前甩给胡姬,锁具极为精细,内槽勾嵌复杂,寻常老手都未必开得了,一个毛丫头更不可能,正好方便他发作。“怎么蠢成这样,看着都烦,给老子出去。”
  少女看着他,没有动。
  逛花楼还带个胡姬固然奇怪,春娇久经风尘,什么事没见过,媚态十足的掩着帕子取笑,“小丫头一点眼色都没有,还不快出去,别给主人招嫌。”
  胡姬的小面孔有点白,指上紧紧捏着锁,没有说话。
  谢离凶巴巴道,“一块烂木头,教都教不会,杵在这里碍眼,老子看着都生气,滚去院外琢磨,什么时候学会了再进来。”
  胡姬还是没动,谢离欲/火上头,混着怒火骂道,“又蠢又木,话都不会听,老子还使不动你了?明天我就让姓文的换个人,教你简直白费唾沫,弄头猪都该学会了。”
  他越骂越难听,少女的眼瞳越来越木,合上门退了出去,想是依言去了院外。
  谢离计得,脾气顿时化为乌有,毫无愧疚的沉醉于美人的调笑狎昵之中,他本是风月老手,纵然瘫了也有各种歪把式,正被春娇服侍得入巷,忽然外廊一阵喧闹,有人大步而来,咣啷一声踹开了房门,现出一个强壮如野牛般的大汉,腰挎双刀,凶神恶煞。
  见了屋内的情景,大汉推开拦阻的老鸨,径直咆哮起来,“臭婊/子,推说身子不爽,竟是在逢迎别的客人,当你熊大爷是死的?”
  春娇被喝得全身一抖,花容不免失色,这个壮汉名唤熊胜,近一阵迷上了她,次次强要作陪,偏偏吝啬又好怒,还打过别的客人,十来个护院都制不住,弄得她生意都差了许多,老鸨也无计可施。谢离一来花楼就甩了一锭足银,春娇哪有不动心,让鸨母顶在外头将熊胜哄走,不料弄巧成拙反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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