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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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春秋-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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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容易弄成田鲍两家公然交兵之势,后果恐怕极为严重。在下请相国与右司马先来商议,便是为此。”
  田恒与田盘都不住地点头,知道今日之险。
  伍封道:“在下与相国和右司马都是共过患难的人,相国与右司马也应知道在下的为人。在下直肠直肚,诡诡谲谲的事在下是不做的。只要国君和公主、鲍家、晏家和我家里人无伤,在下绝不会与田家作对。若是有人害他们中间任一人,在下就算追到天脚底,也会将仇人一剑格杀了。哼,在下的本事虽然未必很高,但就算屠龙子支离益来,在下打不过他,相信躲还是能躲开的。”
  田恒与田盘知道他的剑术计谋,知道此人的厉害,若是真的要杀一个人,恐怕这人就只有准备好棺椁等死了,不禁心中一凛。
  田恒沉吟片刻,点头道:“与大将军说话倒是痛快得紧。实不相瞒,若非有大将军周旋与国君、本相、晏家、鲍家之间,恐怕今日之势也并非如此。所谓一山不藏二虎,田家虽然势大,但也太过招人现眼,正如目标越大,越易成为箭靶。我田氏先祖本是陈君之后,到齐国来后苦心经营,才成今日局面。所谓创业难,守业更难,一方面怕它家妒忌,暗中险害,另一方面又怕招了国君之忌,横下毒手。是以这田氏一族之长,甚是难为!本相四十八岁始掌田家,至今也才五年有余,但这五年多来,每日睡觉从未超出两个时辰。本来依本相的谋划,在本相死之前,齐国将只有国君和我田家!”
  伍封心中吓了一跳。
  田恒道:“若非有大将军出现,恐怕本相早已开始有所动作了。或是天意如此,齐国竟出现了大将军这样的人物,对我田家上下有几番救命之恩,是以本相迟迟不忍下手。今日大将军将话说明了,本相便冲着大将军的金面,为大将军设誓:本相有生之年,绝不会与国君和大将军为敌,只要鲍家与晏家不害田家,田家也绝不会向鲍晏两家下手,有违此誓,如同此珩。”他从腰间解下了玉珩,“叮”的一声,扳成两段。
  他腰间革带上,挂着左右两套杂玉,用丝系着,上面是弧形的玉珩,珩两端各悬一枚半圆形的玉璜,中间缀着玉琚和玉禹,两璜之间还有一枚衡牙。
  田恒解下玉珩后,这套杂玉便散落下来,抓着手里,塞进了袖中。他将一截玉珩交给伍封,以作日后见证。
  伍封点了点头,接过半截玉珩藏好,自己也解下了玉珩,依前言设誓,也将玉珩折成了两截,将一截交给了田恒。
  田恒扭头对田盘道:“盘儿,你也设一个誓吧!”他自知年纪大了,日后他死后,万一子辈不成器,恐怕反会栽到伍封之手,是以让田盘也设誓。
  田盘愣了愣,便知父亲心意以决,要立他为嗣了,否则,他既非田氏之长,与伍封设誓有什么用?当下也如田恒之言,同样设誓,解下了玉珩折成两截,也将一截交给了伍封。
  三人对望一眼,微微一笑,此时话都说透了,时人又重誓言,既已立誓互不加害,便再无隔阂猜忌,人人心中反而轻松下来。
  平启在齐国近年,齐国之势自然清楚得很,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见伍封只不过与二人说些话,便使齐国势力最大的田氏父子甘愿立誓,对伍封的心计言辞和气度威势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田恒站起身来,拍了拍平启得肩头,道:“平先生是忠义之士,便是我们三人今日立誓的见证了。”
  时人立誓之时,见证之人若是不多,必定就是德高望重抑或是大有身份之人,若有人违誓,便由见证人追究。
  平启初入伍封府中,便见证了三个在齐国能左右形势要人的誓言,立刻觉得任重责贵,表情肃穆地重重点头。
  这也是田恒因爱子心切,此刻被伍封先声夺人,以厉害的手段逼着田氏与他立下誓言,无异于被人大军临城,而立城下之盟。
  伍封、田恒、田盘、平启四人走回大堂之时,堂上众人立刻长吁了一口气,放下了心来。
  他们见伍封与田氏父子入内之后,良久未出,不知在里面做些什么,唯恐几人大打出手。他们都是齐国如今能左右形势的重要人物,真的闹得僵了,恐怕整个齐国也会因此而动荡不安。
  也有细心的人见他们身上的佩玉都少了一边,自是猜不透因为何故,也没有人敢问。
  待平启挂剑执殳走进赵悦一众人中时,晏缺等人才发现伍封他们出来时多了一人,大为惊奇,不知原由。
  田政看着平启,忽地脸色大变,手中的铜觯坠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这时,蒙猎从赵悦手上接过了“天照”宝剑,走上前为伍封恭恭敬敬地挂在腰间,向伍封使了个眼色,伍封便知不仅契约官被叫来,那名叫迟迟的女子已被蒙猎拿来了,顺手拍了拍蒙猎的肩头,以示嘉许。
  除了妙公主和楚月儿外,其余人都有些摸头不知脑。先前蒙猎顶盔贯甲走进大堂时,众人早就疑惑了,此刻见平启出来,田政连手中的铜觯也握不住了,更是诧异。
  伍封命人将鲍夫人请到堂上,坐在妙公主与楚月儿中间,然后又对晏缺悄悄说了几句话。
  晏缺神情大定,道:“田政打伤鲍琴鲍笛之事,涉及田鲍两家,虽是普通的打斗,若不查清楚,不免让百姓胡言乱语,反生出事端来。今日既然两家均在,又有诸位贵卿大夫和德高望重的子剑先生在此,本大司寇便只好暂借这鲍府大堂,审结此案。不知各位是否同意?”
  田恒道:“正该如此,大夫夫便依律而行便是。”
  伍封命人抬了一张大的书案置于堂中,又铺好两层厚筵,再加上厚席,扶晏缺坐在案后。
  晏缺道:“此事既然是鲍琴鲍笛被打伤,按我齐律,自然由苦主先说。如今鲍琴鲍笛在床,生死不知,只好请鲍夫人将事情始末先说一遍了。”
  鲍夫人便按二子之言,将事情说了一遍。伍封待她说完,将那份竹刻的宅契交给了蒙猎。
  晏缺道:“让众位看看上面的签字。”
  蒙猎上前接过,先递在众人面前在堂中转了一圈,让众人仔细看清楚“迟迟”二字之后,才交给了晏缺。蒙猎任巡城司马多年,常参与审案,是以暂充了晏缺的官属。
  众人见她慈眉善目,风采雍容,连鲍笛在长笑坊看中歌姬的不堪之事,以及他并未伏案歪歪斜斜签字之细节也照说出来,自然没有所言不实之处了。
  众人一起向田政看去,眼露鄙夷之色。
  田恒和田盘这时才知道事情始末,大为恼怒,心道:“我田家之产,几比国君,这家伙竟然会为了占一点小便宜而打鲍家的人,委实丢脸之极。”
  晏缺又问田政道:“田政,此事是否如此呢?”他因是在审案,而田政又是当事人,自然不能称他的官名,只能直呼其名了。
  田政强辩道:“事情大致是如此,不过,鲍夫人所述,其中也有不实之处。这当然不是鲍夫人故作伪言,定是鲍琴和鲍笛当着鲍夫人和大将军之面,不敢实言相告。”
  他这人的确口才了得,众人一听,也觉甚有道理。若真是鲍琴与鲍笛的不是,在鲍夫人和伍封面前多半会说得不尽不实了。
  晏缺点了点头,问道:“不知有何处有不实之辞呢?”
  田政道:“其实淄水边上的那座宅子,是在下为迟迟姑娘所买下来的,当时还立有宅契,一式两份。一份由契约官留在府中备察,另一份交给了迟迟姑娘。可惜那日迟迟随在下迁居之时,鲍琴和鲍笛走了上来。也是在下不好,一时忍不住气,与他们大起争执。唉,在下身为临淄的都大夫,竟与他们争风吃醋,确是有些不该。后来还是闾大司空的公子闾申经过,才劝开了鲍琴和鲍笛。等在下与迟迟姑娘到了宅子时,才发现那份宅契丢失了。细想起来,多半是鲍琴和鲍笛与迟迟姑娘拉拉扯扯时遗失了。只不知后来如何会到了鲍琴和鲍笛手中。”
  晏缺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鲍琴和鲍笛手上有一份宅契?如何迟迟手上也会有一份呢?连上契约官备案的一份,岂非有了三份?”
  田政道:“的确是有三份。按我齐律,若是宅主遗失了宅契,可在契约官处照备案再出一份,是以次日在下便代迟迟姑娘找契约官重制了一份。拿到新补的契约后,迟迟姑娘才搬进了宅子中,不算违律。”
  晏缺点头道:“既然各执一词,便将那名叫迟迟的女子带上来。”
  田政脸色略变。
  蒙猎走下堂去,将五六个契约官与迟迟带了上来,全部跪在堂中。
  众人向那女子看去,见她十七八岁年纪,生得貌美如花,风姿绰约,的确是美艳之极,其美色虽然比不上楚月儿和妙公主,但有一种柔弱的楚楚动人之处,让人一看便生爱护之心。
  晏缺看了看众人,对迟迟道:“你名叫迟迟?这名字何以如此古怪?”
  迟迟道:“小女子正是叫迟迟。只因家母生小女子之时,怀胎十一月才生下来,是以起名叫迟迟。”
  堂上众人立觉有趣起来,坐在众人后面的那些医士能与公主和一众贵卿大夫同处一堂,那是天大的荣耀,早已是心花怒放,此刻听迟迟这么说,有人便忍不住笑出声来,忙用手掩嘴。
  晏缺也微笑起来,道:“你父母倒是有趣之人。迟迟,你手上那份宅契是从何处而来?”
  迟迟道:“禀大司寇,在份宅契是政大夫给小女子的。政大夫说小女子无依无靠,寄居于长笑坊中,时间长了免不了会有失身之虞,是以特为小女子买了一处宅子,还将宅契给了小女子,是以搬了去住。”
  晏缺奇道:“原来你不是长笑坊中的女子?”
  迟迟道:“小女子其实是晋人,父母亡故之后,被人拐卖到鲁国,以歌舞为生。后来被柳下惠大夫买回府中,柳下惠大夫送了小女子一些金帛,命小女子到齐国来投奔封大夫。”
  伍封大吃了一惊,道:“什么?”堂上众人也大感奇怪。
  妙公主和楚月儿都大感好奇,妙公主问道:“封大夫如今是大将军。柳大夫为何非要你投奔大将军呢?”
  迟迟道:“柳大夫是有道理的。有一日叔孙氏到了柳府,柳大夫命小女子为他唱曲,第二天叔孙氏便派人来接我到他府上去,柳大夫便让小女子到齐国来。他还说小女子没有别的本事,但歌喉却是百无一见,正配得上封大……噢,正配得上大将军的萧声,是以非让小女子来找大将军不可。”
  晏缺笑道:“你认识大将军么?”
  迟迟摇头道:“小女子到齐国后,才知大将军去了宋国,眼下不在齐国。”
  晏缺奇道:“大将军的府第临淄城中无人不知,你只须随便找人问一问,便可找到大将军府上去,为何要寄居长笑坊呢?”
  迟迟叹了口气,道:“小女子被人拐卖过一次,吃了不少苦头,也不知大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既然他不在府中,小女子这么厚着脸皮找上去,恐怕被人见笑,以为小女子是不知羞耻的女人。在长笑坊去不同,虽然那里皆是些风月声色,小女子却最能一展所长,以歌舞娱人。他人看我或是有些自甘堕落,但对小女子来说,却是靠自身的本事吃饭,不必厚颜混在大将军府上。”
  众人对她立刻生了几分敬意。
  田政插口道:“大司寇休怪在下多口,迟迟以歌舞娱人,却能自守其贞,长笑坊的老板许衡虽然曾逼过她,却也被她拒绝。因她的歌声的确与众不同,许衡也不敢得罪了她,免得少了不少生意。迟迟连在下和鲍琴鲍笛的面子也不给,也正因如此,反而引我们喜欢,以至于起了争执,闹出事来。”
  众人闻言,心想多半是如此了。田政和鲍琴鲍笛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以他们的身份,居然会为了迟迟公然争风吃醋,正是因为未曾得手。男人对女人越难得手,自然越是想得手,是以许多失态之事常常由女人引发。堂上大多都是男人,自然深知其中道理。
  晏缺点头道:“迟迟,你可将这份宅契带了来?”
  迟迟点头道:“今日两位鲍少爷被政大夫打了后,小女子便知此事多半不会罢休,便将这份宅契带在身上。”
  晏缺道:“你将宅契拿给本大司寇看看。”
  迟迟从大袖中取出了竹契,蒙猎上前接过,又在堂中转了一圈,让人看清“迟迟”那两个字后,再交给晏缺。众人都看出这份宅契与先前伍封所拿出来的宅契有些不同。
  晏缺仔细看衲宅契,又对照了伍封给他的那片宅契,点了点头,问迟迟道:“迟迟,你是否认识契约官呢?”
  迟迟道:“小女子并不认识,立此契约时小女子也不在,是以今日鲍少爷又拿一份出来时,小女子还大感诧异。政大夫说他们是恶霸强人,假做了一份来骗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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