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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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春秋- 第4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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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真是神仙?”伍封道:“那日你们说话之时,我便在帐顶听着。”
  勾践惊道:“原来那时龙伯潜入了鄙营之中。”伍封笑道:“不瞒大王说,在下于越营之中歇了数日,那个夷人‘夫余宝’先前是在下的家臣石朗,后来数日便是区区在下。只不过这事连文大夫也蒙在鼓里,越营无人知道。”勾践瞪着伍封良久,嘿然道:“龙伯神出鬼没,寡人好生佩服,怪不得以我越军之强,竟数番中计,败在龙伯之手上。龙伯用兵如神,在镇莱关时已思及日后潜入越营之事,委实神算妙策,寡人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颜不疑听伍封说了石圃之谋,果如鹿郢所猜,盯着石圃和条桑,恨声道:“原来如此,若非你二人撺掇,今日之事何至于此!”猛然间寒光闪动,石圃和条桑连惊呼惨叫也来不及,便血溅帐中,齐齐被颜不疑杀了。他身手奇快,伍封和楚月儿虽见他动手,却也来不及阻挡,暗赞这人杀人行刺的确是天下第一高手,再无人能及。
  伍封见颜不疑动手,连忙抢身跨上,挡在勾践和鹿郢二人身前,楚月儿也闪身到越王后身边,顺手将越王后扯后数步,以己身相避。
  颜不疑手中横着剑,苦笑道:“我自负才智,先后屈身于董悟、支离益、夫差,原以为可以当上越王,扬眉吐气,谁知道最终仍是功亏一篑,一事无成。上天待我何其薄也!”伍封摇头道:“你才智过人,身负绝世剑术,又是王子身份,上天待你已是极厚。只可惜你行事只想到自己,以致不识上下尊卑、不珍惜他人性命。天地万物,人命为贵;天下尊卑,君臣父子。你欺师父董悟、弑师祖支离益、卖假父夫差、囚亲身之父,一生杀人无算,能活到今日,已经算是十分长寿了。”
  颜不疑长叹一声,弃剑于地,道:“龙伯说得是,今日我犹怨天,被我所杀之人岂非更要怨天尤人?”伍封怕他有诈,闪身上前,五指齐弹,一口气点了他五六处要穴,颜不疑并不闪避,萎坐于地。
  伍封和楚月儿这才吁了口长气,勾践看着颜不疑,神色变幻,踌躇道:“这个畜牲,这个畜牲,寡人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以他的性子,如此犯上谋逆之徒早就杀了,但毕竟这是他的亲子,又不忍下手。越王后嘿了一声,道:“如此逆子,早该杀了!”鹿郢跪倒道:“王爷爷,请看孙儿面上,饶父亲一命。不如将他逐出吴越,不许他回国便是。”
  这话正说中勾践的心思,勾践不住点头,越王后道:“小鹿是个仁厚孝顺之人,大王这个太子没有立错!”勾践道:“既是如此,便将他逐出吴越,立即动身,终身不许入国一步,否则越人无论尊卑贵贱,均可杀之!”
  其实他这令有却如无,以颜不疑的本事,天下何处去不得?就算他潜入越国,恐怕也能瞒过世人,只不过颜不疑从此声名狼籍,这越王之位是永远也无法染指了。是以勾践此举,既执了法令,又全了其父子之情。
  鹿郢道:“孙儿送父亲出城。”勾践叹了口气,点头道:“也好。嗯,逆子为人狠毒,小鹿太过仁孝,莫要途中被他所欺,反而被害。寡人想请龙伯亲自押送,将逆子送到城外,与小鹿一同回来。”这颜不疑是个极可怕的人,伍封也怕鹿郢有失,点头道:“在下遵命。”伍封放心让楚月儿单独留在城中,全因楚月儿剑术武技只弱于自己,又善辨识毒物,是以不怕勾践加害。
  三人立刻起身,同乘一车,鹿郢驭车,带了三乘兵车在后护卫,一并出城,因东、西、北三门被围,兵车往南门而出,在南门外十里处,见到一座小凉亭,鹿郢道:“师父,在此停车可好?”伍封道:“便在此地放他走吧。”其实以伍封的性子,恨不得将颜不疑杀了,但他为人守信,既答应了勾践,便不能动手。勾践也是因此缘故,才让伍封亲自走一趟。这也是勾践之谋,今日伍封亲自放走了颜不疑,下次碰到,便不大好动手了,是以这也算勾践保全颜不疑的心意。
  众人下了车,士卒插了几根火把在亭上。鹿郢让士卒远远守在数十步外,不许靠近,自己将颜不疑由车上搀下来,甚是恭顺,完全是孝子之样,伍封看着这样子,几乎忘了鹿郢的父亲其实是支离益。
  鹿郢请伍封解开了颜不疑的穴道,颜不疑长叹一声,道:“龙伯,在下与小鹿有几句话要说,请龙伯多宽容些时候。”伍封寻思颜不疑当了鹿郢是他儿子,所谓虎毒不食子,自不可能有加害鹿郢之心,是以点头,自己走出亭外守侯。
  颜不疑道:“小鹿,日后你当越王,切不可学为父这般行事,需宽厚待民,如此方能王位久长。”鹿郢点头,颜不疑又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以娶妻生子,你可向父王、你师父龙伯和月公主相求,请他们为你觅一头好的亲事,早早生下子嗣,为父也能放心。”鹿郢低声道:“是。”
  颜不疑伸手抚着鹿郢的头颈,脸上露出微笑来,道:“为父一身的本事大多来自于剑中圣人支离益,这‘蜕龙术’克敌制胜甚有奇效,若非大有缺陷,为父早就传给了你。上次我吸取了支离益一小半气血,功力大进,然而甚是奇怪,总不能运用自如,常常气血翻涌不能自制,这些日子调息方知,练这‘蜕龙术’者不可吸人气血,否则大有祸患。你是龙伯弟子,身手在同辈人之间算是十分了不起,但你升为太子,日后要继承王位,王位之尊,天下间觊觎者不少,说不好会有谋逆篡位之徒,觅高手行刺。为父日后隐居,要这身功力无用,想传给你,可使你功力大进。”
  伍封和鹿郢都吃了一惊,想不到颜不疑一生自负剑术武技,此刻居然甘心授功予人。鹿郢愕然道:“这个……怎好施行?”颜不疑笑道:“他人或者不行,为父这‘蜕龙术’却可以行之。只要我强施‘蜕龙术’,便可将气血传注你身。”
  他二话不说,让鹿郢坐定,自己双手抚在鹿郢头顶,浑身急颤,脸上立刻红如巽血。伍封怕颜不疑有诈,仔细盯着,便见颜不疑浑身渐渐变涨,青筋绽出,也慢慢变红,不多时便如涨大了一倍,又过一会儿,他浑身开始缩小,小得如同缩了一半身子去。
  伍封心道:“这‘蜕龙术’好生古怪!”此刻颜不疑又渐渐回复原型,只不过脸上如同被剥了皮一般,红肉绽出,显得甚是诡异可怕,以伍封的胆量,在心里也打了一个突,不愿再看。
  这时鹿郢头顶紫气氤氲,身子也渐渐涨大起来。伍封猜想颜不疑的气血此刻正往鹿郢身上贯注,心知此刻甚是关键,不能有丝毫惊扰,小心退开十余步。
  过了良久,便见鹿郢的身子回复如旧。颜不疑的脸竟变得雪一般白,睁眼笑道:“大功告成!小鹿,你本来身手高明,再加上为父数十年练‘蜕龙术’的功力以及支离益的一小半功力,已经胜过为父传功之前的本事,足以纵横天下!天下间除了龙伯和月公主外,相信再无人是你的对手,哈哈!”说着,连声音也沙哑了,变得萎顿不堪。
  鹿郢缓缓起身,伸手向亭中一块石头拍下去,便听“砰”的一声,大石应手而裂,伍封暗赞:“小鹿的本事,胜过以往十倍矣。”
  鹿郢提起手掌看了看,问道:“你将功力传给了我,自己又如何了?”颜不疑笑道:“为父自然是功力已废,恐怕只能勉强提剑了。嗯,我还有口鱼肠宝剑,镶在手上,此剑锋利无比,颇能防身,也交给你吧。”
  鹿郢在他面前跪倒,颜不疑卸下断腕上镶的鱼肠宝剑,递给鹿郢。鹿郢双手接过,小声道:“多谢!此剑还是留给你自己吧!”猛地寒光闪动,鹿郢双手往前一送,这口鱼肠剑连剑身带柄尽数刺入颜不疑腹中。
  颜不疑脸上笑容还未及褪,哼了一声,瞪着眼嘶声道:“小鹿……你……你这是……为何?”
  这变故陡然而生,伍封又离得远,不及反应,连忙赶上去,道:“小鹿,你干什么?!”鹿郢双手扶着颜不疑,冷笑道:“颜不疑,有件事你可不知道,东郭子华虽是先母,但剑中圣人支离益才是我亲身父亲。你杀了我亲父,我自然要为父报仇!”
  颜不疑浑身一震,瞪大了眼,涩声道:“什么?”鹿郢道:“这事师父也知道,他见过母亲。”颜不疑缓缓扭头,看着伍封,伍封叹道:“的确如此。唉,我可没料到小鹿会在此时还有报仇之念。”
  颜不疑嘴唇翕动,眼角竟然垂下两行赤泪来,他缓缓道:“原来如此!原来……原来你们……都在骗我!原来……”,话未说完,头往旁低垂,气绝而亡,眼睛仍瞪得大大的,那两行赤泪滴落,溅在地上如同红色的小花,也分不清究竟是血还是泪。片刻间由他腹中汩汩流出的鲜血变将这两朵小花淹没了,如同从未有过一般。
  伍封见颜不疑当真是死不瞑目,伸手阖上他的眼睛,长叹道:“小鹿,你……,唉,这人恶念已尽,正有意做个好人,何况他刚刚将全身功力传给你,你又何必杀他?”鹿郢问道:“师父,你怪我手段毒辣了?”伍封叹了口气,鹿郢道:“当年他斩断姑姑手筋,迫使姑姑在齐国避祸,后来又火烧桃花谷,使得姑姑命丧姑曹的箭下,如此仇恨,师父竟然忘了??”伍封想起叶柔,心中微痛,叹道:“我没忘记,只是有些不忍心而已。唉,或是勾践说得对,我太过心软了。”
  鹿郢道:“师父明白就好了。”突然放声大哭:“父亲!”他哭声一起,众士卒在远处听见,不知道有何变故,都涌了过来。
  鹿郢哭道:“父亲为何要自杀呢?日后孩儿劝王爷爷收回成命,未必不成。”他哭声甚哀,众士卒见颜不疑腹中的剑、遍地的血,都以为颜不疑自杀,既然鹿郢跪倒痛哭,只好也跪下来。
  伍封见鹿郢的模样,竟丝毫看不出有何伪诈之意,若非自己亲眼见到他杀了颜不疑,必然会以为颜不疑是自杀的。伍封心中暗生凉意,忽然间觉得自己这个徒弟变得十分陌生起来,他看着鹿郢,忽然间眼光模糊,仿佛那跪倒痛哭的正是已经死去的支离益,二影重叠,一时也分不清这人是鹿郢还是剑中圣人。
  怅然良久,众人将颜不疑的尸体运回城中,此刻已经天亮了,伍封先派士卒向勾践报讯,再与鹿郢到城中官署去见勾践。官署已经重新经过草草布置,与以前略有不同。
  勾践与越王后、楚月儿都在堂上,一见伍封和鹿郢进来,勾践劈头问道:“小鹿,怎会如此?”鹿郢哭道:“父亲后悔前事,说无颜见人,不愿意终身碌碌而过,趁我们不备自杀,孙儿和师父均未料及,是以未能阻止。”勾践看了看伍封,伍封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勾践先前已经听过士卒说过颜不疑自杀之事,只不过士卒离得远了,未知详情,此刻听鹿郢这么说,怔了良久,拭泪道:“以不疑的脾性,谁能料到他竟会自杀?这事不怪你们,换了寡人在旁,也不能阻止。唉,寡人这儿子就权当没生过吧。”越王后对颜不疑本来没甚好感,命人稍备饭肴,请伍封和楚月儿用了些饭食。
  勾践道:“龙伯和月公主为议和罢军之事而来,今日寡人心绪已乱,只好委曲龙伯和月公主休息一日,明日再议。龙伯想出城回营也可,想离在城中也可。”伍封心道:“城中要办丧事,我们离来无趣,还是先回去的好。”遂道:“既然如此,为免我们营中误会,我们先出城去,等明日再来,大王好生休息吧。”
  二人告辞出城,鹿郢将他们送到城门方止。
  回到营中,齐平公等人问起,伍封道略略说起城中变故,含糊说道:“颜不疑谋逆事败,眼下死了,勾践自然有些伤心,今日便不好谈罢军议和之事,明日我们入城再谈。”田盘点头道:“甚好,这颜不疑十分可怕,今日终于死了,我们少了一个心腹大患。”伍封心道:“这怕小鹿之可怕更胜过颜不疑。”
  齐平公见伍封二人一夜未睡,让他们去休息,自己设宴款得楚惠王等人不提。
  回到寝帐之中,楚月儿见伍封抑郁不乐,问起来,伍封悄悄将鹿郢杀死颜不疑的事说了,楚月儿惊道:“这个小鹿儿好生可怕,想不到竟会如此,当日他在府上之时,稳重少言,可不是这样子。看来都是支离益、颜不疑和勾践之故,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鹿儿可将他们的狡诈狠毒学得十足十!”伍封苦笑道:“或是如此,不过小鹿儿这性子变得也大。当日他沉默寡言,如今却是言辞便结,只怕这个不是能向人学来。我倒疑心他从一开始便存心扮成少言寡语的样子,连柔儿也被他瞒过。”这么说着,与楚月儿对视一眼,心中均是暗惊,若真是如此,这鹿郢的城府也未免太深了。
  二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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