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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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春秋-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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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公主想了想,笑道:“要不,我们便坐车出城,到了城外,再骑马如何?我在家中天天骑马,哼,你今日推三推四的,定是骑术毫无长进,是以不敢和我一同骑马!”
  伍封摇头道:“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只好这么着吧!”
  伍封与妙公主策马在临淄城西南的牛山上,这牛山并不甚高,是齐地八景之中有名的美景,齐国的名臣管仲、鲍叔牙和晏婴都葬于此山之中。
  牛山形状如牛,山腰处有大片平地,妙公主策马在山腰来回跑着,忍不住格格的笑,伍封奇道:“公主,你笑什么?”
  妙公主笑道:“我笑那些侍卫,听说我们要骑马的时候,又奇又怕,样子十分古怪。”
  伍封也笑道:“公主命他们不要跟来,他们不敢违命,又怕公主有失,样子哪有好的?何况你堂堂公主,偏学胡人骑马,听起来实在有些骇人。”
  妙公主笑声慢慢歇了下来,忽地叹了口气。
  伍封奇道:“你为什么叹气?”
  妙公主道:“我是在想,日后出入之时,总有大批侍卫跟着,时时要摆出一幅公主的排场,否则便是失礼,恐怕再难象今日这般,自由自在地骑马出来了。”
  伍封点了点头,道:“不能自由自在,想起来也有些烦人。”
  妙公主道:“日后我闷起来,便命人找你陪我,你再不得找藉口推辞不来!”
  伍封苦笑道:“齐国这么多人,公主为什么非要我来陪你?”
  妙公主叹道:“如今你是齐国三大剑手之一,少年英雄,今日若非是你陪我,那些侍卫怎敢放心让我骑马离开?他们是想,有你在我身边,即便有什么危险,也有你照看。若你不在,我就算打死他们,他们也会巴巴地跟了来。”
  伍封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道:“公主能这么想,看来是长大了些,稍稍懂得了一些道理,不再是已前一样的小女孩儿了。”
  妙公主嗔道:“什么叫‘稍稍懂得了一些道理’?我一向便是大有道理的,只是你这人怪得很,总是借故躲着我,才不知道罢了。”
  伍封忍住笑,奇道:“原来如此,为何我一直看不出来呢?”
  妙公主白了他一眼,嗔道:“哼,父君、庆姨和你总是当我是小孩子,其实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伍封笑道:“是极是极,公主今日已经长大了,恐怕过不了多久,国君便会要给你找一个名门子侄当夫君了。”
  自从三年前父亲伍子胥将他送来齐国后,庆夫人为避夫差和伯嚭耳目,比他晚了几月才到齐国来,其间鲍息见他初到齐国,满嘴的吴语,怕他被人识破,便与渠公商议,将他安置在临淄西面百里外鲍家的邑地之中,庆夫人入齐之后,因修伍堡要些时日,也与他一起。那时候庆夫人和伍封母子便认识了公子骜父女,伍封和姜妙儿都是十余岁年纪,正是少年贪晚之时,便常在一起玩,三年下来,向来开玩笑惯了的,谁知此刻伍封这一句话,妙公主却怔怔地发起愣来。
  伍封问道:“公主又在想什么?”
  妙公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宁愿不当这个公主。”
  伍封奇道:“为什么?”
  妙公主叹道:“我怕父君日后将我嫁到哪一国去,给哪个老头子国君当君夫人,整日陪着老头子,那便糟了。”
  伍封心中一惊,叹了口气,道:“原来公主真的长大了!不过我想,国君这么宠爱你,怎会将你嫁给老头子?就算要将公主嫁到他国,多半也会为你挑一个少年英俊的国君。”
  妙公主摇了摇头,道:“当日我姑婆婆少姜最得我曾祖父的宠爱,不还是嫁给了吴国的太子波?曾祖父和姑婆婆虽不愿意,又能怎样?结果我姑婆婆嫁到吴国未一年便病死了。”
  伍封叹了口气,知道她说的是齐景公之女少姜。
  那时吴王阖闾在孙武和父亲伍子胥的辅佐下几乎灭了楚国,威震天下。阖闾的长子公子波被立为太子,阖闾派大夫王孙骆向齐为太子波求婚。那时齐国的名相晏婴和名将田穰苴已死,朝无良臣,边无良将,齐景公只有幼女少姜未嫁,不敢得罪吴国,只好将少姜嫁到吴国,送婚使者便是大夫鲍牧。齐景公爱女畏吴,送女上车时,大哭道:“若是寡人有晏婴或田穰苴一人在,又怎会将你嫁到吴国去?”少姜到吴之后,一心思念故乡,日夜号哭,不久抑郁成病。
  吴王阖闾怜之,乃改造北门城楼,极尽豪化,更名为望齐楼,少姜每日登楼北望,不久病逝,临死求葬于虞山,可见东海。是以虞山之上有齐女墓,又有望海楼。少姜死后不久,太子波忆妻成病,不久也死了,伍子胥上奏吴王阖闾,立了太子波前妻之子夫差为太子。
  鲍氏与伍子胥结为兄弟,也从那时鲍牧送少姜入吴时的事情。
  两人想起此事,慨然而叹。
  妙公主幽幽道:“我虽为父君宠爱,但年纪大了,终是要嫁人的,届时又怎由得了我?”
  伍封安慰道:“国君如此宠爱公主,怎忍心将你嫁到他国,定会在国内择一少年才俊配给你,公主何必担心?”
  妙公主道:“是否嫁往他国还不是最可怕的,就怕嫁给一个庸俗不堪的人为妻,那我宁愿死了好。”
  伍封忙道:“公主放心,若是国君要将你嫁给这样的人,我便将娘亲搬出来,定有办法劝国君改变主意。”
  妙公主叹道:“我听外公的人说,田恒早就向父君暗示,要将我嫁给左司马田逆。田逆又矮又胖,年纪又大,说话还粗鲁,我看着他就心烦,怎能嫁给他?”
  伍封大吃一惊,道:“竟有这种事?那田逆是个好色之徒,十分不堪。这怎么成?”
  妙公主眼泪汪汪地道:“可外公说过,如今田氏一族只手遮天,父君若不答应这门亲事,恐怕会有祸事。”
  伍封面色立刻凝重起来,道:“我怎能眼看着公主嫁给田逆这样的人?不成,我这便入宫,找国君去想个法子拒绝了这门亲事!”
  妙公主摇头道:“没有用的,除非……”
  伍封问道:“除非什么?”
  妙公主忽地红着脸道:“除非你赶在田恒之前,向父君去求亲……”
  伍封惊道:“什么?!可……”颇觉尴尬。
  他自小被父亲督促着读书练剑,又苦练舅舅王子庆忌遗落的空手搏虎之技。伍子胥是军中勇将,深素练兵之道,从他五岁开始,每日清晨便逼着伍封负重急奔。伍封与乃父一样天生神力,入吴之事虽然才十二岁,身高却有近七尺,能负三百斤一日急驰三百里,比吴王阖闾当年能日驰二百里的精卒还要厉害。
  自从父亲被夫差赐死之后,伍封练功甚紧,每日都要花半日时间,负三百斤来回跑三百余里方罢,他这每日疾跑,自然要带食物酒水在身。有一日他练得过了头,一口气跑到了一百里外的莱邑城外,正坐着吃些干粮,饮些美酒,同时等候远远落在身后的陪练家将跟上来,
  正好那时公子骜带着姜妙儿出城游玩,撞到了伍封。这公子骜是天下第一的好酒之人,远远闻到了酒香。须知伍封所饮的是母亲庆夫人亲酿的“庆夫人酒”,非比寻常,闻香而心动,便厚着脸皮向伍封索要。伍封年纪虽小,却是个慷慨之人,见遇到了酒林妙手,索性将所携的一壶酒给了公子骜。
  不料次日一早,公子骜就悄悄找到伍家来买酒,见到庆夫人后,惊若天人。本来,公子骜自晏夫人死后,不再有续娶之念,可见了庆夫人,一缕情丝便系在了庆夫人身上,千方百计,借故到伍家去,常常将妙儿带在身边。
  庆夫人对公子骜虽冷冰冰的,却很喜欢妙儿,伍封与妙儿年纪相差不大,时时在一起玩耍。但在伍封心中,一直当她是自己妹妹,是以妙公主这么一说,令他又是吃惊,又是尴尬。
  妙公主本来就刁蛮大胆,如今迫于形势,不得已说出这样的话来,哪知道伍封却这么一番傻呆呆的模样,显是从来未想过向她求亲之事,自己也有些尴尬,大恼道:“哼,你不愿意就算了,若不是田恒这几日要向父君提亲,我才不愿意嫁给你呢!你整日疯疯癫癫的,莫非就很好么?我看吴国那颜不疑也不错,便嫁给他,总比田逆要好!”
  虽然其时之民俗开放,不似后世诸多礼俗,但妙公主这番话说出来,在当时可算是十分大胆的。
  伍封怔怔地看着她,苦笑道:“女孩儿家,怎能这么说话呢?”
  妙公主哼了一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策马往前狂奔,不再理他。
  伍封忙策马赶上去,只好道:“此事需回去与母亲商议,我怎好答应?终身大事,公主千万不要胡来!我看田逆虽然丑了点,比那颜不疑却恐怕要好一些。那颜不疑阴阳怪气的,我怎么看他,也总觉得他不像个人!公主若嫁给他,那可是后悔莫及了。”
  妙公主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道:“原来你宁愿让我嫁给田逆,也不要娶我!”
  伍封忙道:“哪有此事?只是适才我瞥了那颜不疑一眼,觉得他可怕得紧。”
  妙公主愕然道:“原来你也有怕的人!”
  伍封哼了一声,道:“我怎会怕他,不过这人有些名堂,偏又生得俊俏,少年女子若不小心,最容易上他的当了。”
  妙公主忽然又笑道:“怎么?莫非你又有些吃醋了?颜不疑那小子虽没有你高大健壮,却好象比你英俊一些呢!”
  伍封苦笑道:“公主说得不错,我本来就是只瘌蛤蟆,怎敢想着吃公主这一块天鹅肉?”
  妙公主格格笑道:“你知道就好!不过,你这瘌蛤蟆,似乎比起其他的却又有不同,譬如颜不疑那小子……”
  伍封怒道:“你不要再提颜不疑这人行不行?我虽是只瘌蛤蟆,我看他最多也只是只田鸡,未必比我好到哪里去!”
  妙公主笑个不住,在马背上不住摇晃,道:“想不到你也会生妒!我倒是第一次见着你向我发怒,不过,你发怒的样子,其实也很有趣!”
  伍封见她时哭时笑,可爱之极,头痛之余,不免大为心动,寻思:“莫非我真的心有妒意?”想了想,见妙公主笑得前仰后合地,忙将马趋近,伸臂搂住了妙公主,微一使力,将妙公主抱到了自己马上,恨恨地道:“你的骑术没有一点长进,还这么不小心,跌坏了怎么办?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说起话来真要吓死了人,若是有旁人听到,岂不是连国君的脸都让你给丢了?”
  妙公主被伍封紧紧地搂着,只觉浑身软软的,满脸红晕地呢声道:“其实在我的心中,天下间有谁比得上你?”
  伍封放缓了马,低头看着妙公主,道:“我道你只会胆大妄为,原来也会脸红的!”顺手将妙公主的那匹马的缰绳抓着了手中。
  妙公主柔柔地道:“你还记不记得,前年我们一起荡秋千,我差点跌了下来,也是被你这样抱住?”
  伍封奇道:“前年的事,你还记得?”
  妙公主甜甜一笑,道:“我还记得当时我还骂你,你说过一句话。”
  伍封搔头道:“我说了什么?”
  妙公主忽地声如蚊虫,小声道:“你当时恨恨地将我放下,道:‘抱着你又如何?日后我非娶你做老婆不可,天天将你抱着,看你能怎样!’”
  伍封长叹道:“公主,那时我们不是吵架么?我这样的话你还记在心里,你这小脑袋里究竟还装了些什么?”
  妙公主嫣然道:“我当然记得,后来我告诉了父君,父君笑嘻嘻地说:‘这小子真这么说?有种,比我有出息!’”
  伍封停下马来,奇道:“国君真这么说?”
  妙公主笑道:“是啊!从那时起,我便一心想着要嫁给你。”
  伍封忍不住哈哈大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摇头道:“我说你怎么会这么说话,全没有做公主的那份斯文?原来骜叔叔、噢,原来国君从小是这样教你的!”
  妙公主静静地躺在伍封怀中,笑吟吟地道:“是啊!我还知道父君一直喜欢庆姨,每次在我面前提起庆姨,总是一幅神魂俱醉的样子,可他就不敢跟庆姨说,所以父君说你有出息。”
  伍封搔头道:“我们两人是事便罢了,骜叔叔与娘的事可有些麻烦……”
  妙公主嗔道:“什么‘我们两人便罢了’?若是田恒赶到了你前面向父君提亲,恐怕我就要变成田逆的夫人了!哼,那时我便用那口‘精卫’剑自杀算了!”
  伍封吓了一跳,道:“那怎么成?”
  妙公主哼道:“既然不成,你还停着马干什么?”
  伍封问道:“不停下马,又去哪里?”
  妙公主媚眼如丝,白了他一眼,小声道:“当然是去见庆姨商量一下啦。”
  伍封长叹了一声,苦笑道:“看来你这妮子真是想嫁人哩!”低头看着妙公主,想起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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