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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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明-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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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间库房里面堆满了刀枪棍棒,其中有长矛三十多杆,长刀二十柄,雁翎刀二十多把,藤牌二三十面,在库房角落的供桌之上,还摆放着几把戚家刀。

刘宣随手拿出一柄戚家刀,肆意挥舞了几下,感觉非常不错,戚家刀分量不重,却非常锋利,很适合军阵使用。

刘宣目光一转,只见供桌上面放着一方锦盒,锦盒包装不错,显得非常精致文雅,刘宣打开一看,只见里面盛放着两支精致的西洋燧发枪。

这两支西洋燧发枪做工精致,手柄为象牙雕刻,长约八寸,枪管为精钢所制,一看就不是凡品,锦盒中还放着一袋铅子火药,应该是发射之物,另外还有五枚十两重的银元宝,锦盒底部还有一份书信,看样子非常陈旧,应该已经有三四年了。

刘宣拿起书信,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写到。

“庭楼吾兄,今天六月,闻兄高堂故去,弟不胜悲戚,然弟远在勋阳,不能亲去吊孝,心中羞愧万分。

闻兄丁忧回乡,特奉上白银五十两,以充唁金,另奉上西洋燧发铳一对,此铳威力不凡,使用方便,为西洋利器。

小弟性喜杂学,由爱火器之学,兄以尽知,近日弟研究西洋燧发铳,所获良多,此物为弟心爱之物,特送与兄长,以全同年之义。

望兄莫要忧伤,保重身体。

弟孟候敬上”1

“这一封吊唁信,应该是一名叫孟候的官员写给董文生的,他们两人应该是同一年考中的进士,董文生的字应该叫庭楼。”

“这位名叫孟候的老兄,居然喜欢火器之学,还研究现在西洋最先进的燧发枪,在犬儒遍地的明末还真是少见,不知道这位孟候老兄到底是谁。”

“看其对于火器的痴迷,居然在一份吊唁信中都要谈论一二,应该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刘宣心中忍不住的猜测了一番,对于明末历史,刘宣只能算大致了解,并不算精通,对于明末精通西学,善于制造火器的读书人,刘宣只知道徐光启,孙元化师徒,再加上一个写出《天工开物》的宋应星,这位孟候老兄,可以肯定不是徐孙宋等人。

刘宣压下了心中的猜测,将五个银元宝用盒中锦袙包好,揣在衣服里,随手选择了一柄锋利的戚家刀,挑了一面完好的藤牌,将手中的火铳装填完毕,挂在腰间,至于火铳会不会走火,根本不在刘宣考虑之内。

下山虎这伙盗匪只有二十多人,而董家堡内的丁壮足有一千五百人,现在夜黑风高,别人不知道下山虎一伙的虚实,几乎全部躲在家里。

一旦太阳出来,下山虎的虚实将无所遁形,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没有丝毫准备,只怕立马会有覆亡之祸。

其他的贼寇不是在享受董府的少女,就是在府中烧杀抢掠,也不管董乡绅去了哪里。

如果董家家主董述还没有抓获,一旦被董家嫡系逃入县城,县令惊惧之下,恐怕会马上全力进剿,到时候的形势也肯定更加严峻,也不知道下山虎有没有心里准备。

刘宣不再胡乱猜想,紧了紧衣服,感觉到肚中传来一阵饥饿,毕竟从穿越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刘宣也早已饥肠辘辘。

在这个可怕的年月,人命贱如草,刘宣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还是先吃一顿饱饭,以免当一个饿死鬼。

刘宣早已经从丫鬟口中,问清楚了董府大致的布局,自然知道厨房的位置。

刘宣向厨房走去,只见路上的石板留下一道道血迹,看上去非常刺眼。

刘宣抽了抽鼻子,很不习惯这股难闻的气味,快步走进了厨房,就在刘宣进入厨房之时,一柄腰刀直接顶在刘宣腰间,刀尖已经划破了刘宣的衣服。

刘宣心中大惊,脑中一转,开口说道:“五斗兄弟,不要动手,是我,小弟腹中饥饿,特来厨房找口饭吃,如果五斗哥哥不愿意,怕我打扰四宝大哥,小弟这就出去。”

还没等张五斗答话,杨四宝就哈哈大笑道:“五斗,我就说不要如此惊慌,现在还是黑夜,这堡内的丁壮还没弄清楚我们的底细,并不是着急的时候。”

“等太阳出来,看看张大哥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如果没什么好办法,大家伙也能吃几顿饱饭,兄弟虽然腿脚不便,但是也不是等闲之人。”

张五斗松开了腰刀,却并没有收回鞘中,看起来对刘宣也有些不放心。

就在刘宣心中有些尴尬,正要拿些食物出去之时,杨四宝接上话道:“这位光头和尚,你虽然入了伙,但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这里有些烧刀子,兄弟敬你一碗,今日登城之时,你可没少出力。”

刘宣面色一喜,毕竟被这个少见的猛将兄称赞勇武,还是让刘宣非常高兴的,接着开口答道:“小弟姓刘名宣,榆林人士。”

杨四宝斜了斜眼,疑惑的问道:“看你说话文雅,谈吐动作很有教养,还要以德报怨背上白须羊,莫不是读书读傻了的秀才。”

刘宣脸色通红,开口答道:“杨老哥说笑了,考秀才需要过县,府,院三关,每一次考试都万分艰难,我们这里虽然穷困,读书人不多,但是也很难考过,小弟学问不精,只能认些字,还常常写错,字写得也不好,哪里能考上秀才,只是读过几本圣贤书罢了。”

杨四宝被刘宣说的哈哈大笑,嘴中的酒直接呛了鼻子,让旁边的张五斗一阵暗笑,杨四宝忍住笑意,开口说道:“刘兄弟,老哥我敬你一碗。”

说完,杨四宝端起酒坛,倒了满满一碗烧刀子,递给了刘宣,刘宣接过酒碗,开口说道:“五斗哥哥怎么不喝。”

杨四宝赶紧接话道:“五斗一向滴酒不沾,你且不用管它,只管吃酒便是。”

这时候的烧刀子,虽然也是粮食酒,但是没有多次蒸馏技法,尽管远比内地酒度数高,但是也不过三四十度。

刘宣上一世酒量甚宏,六十多度的二锅头也能喝两斤,对于这些三四十度的低度酒,自然来者不拒,两人连干五六碗,差不多喝了满满一坛。

这一坛酒,大约有十斤,其中在刘宣到来之前,张四宝已经喝了两三斤,剩下的一半,也与刘宣二人平分,刘宣见张四宝脸色微红,但是思路清晰,看起来还没有喝醉,心中也有些惊讶。

“尽管这酒度数不高,只有三十来度,但是杨四宝连喝六七斤,还没有醉意,其酒量只怕还超过我不少,这还是没有喝过高度酒的古代人,如果像我一样,受过不少酒精锻炼,只怕酒量更加惊人,真是一个活武松。”

刘宣喝了三斤酒,随便吃了一点东西,酒足饭饱之后,从厨房中取走一块十多斤重的腊肉,用麻布包好,慢慢退出了厨房。

而厨房中的杨四宝,也许因为受了重伤,流血不少,也许因为喝了不少烈酒(古代),打着响亮的呼噜声,已经沉沉睡去,而旁边的张五斗,仿佛隐形人一般,靠在厨房门边小憩,不知道到底睡没睡着。

刘宣走出厨房,对着墙角撒了一泡尿,系好了腰带,正要再找些银钱,只听见前面传出一声惨叫的童音,这一声童音,在这个寂寞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刘宣快步上前,转过一排厢房,只见三四位贼寇刚刚系好腰带,口中说着一些低俗之语,好像是女童的身体最是美妙之类。

刘宣上前一步,只见一位六七岁的女童倒在血泊之中,女童全身,身上一片青紫,还带着一股股浓稠的白色污秽,女童的喉管已经被割断,小小的脑袋也差一点与身体分离。

注释1:毕懋康,字孟候,安徽歙县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1635年(崇祯八年)发明中国第一支燧发枪,是明代著名的火器专家,著有《军器图说》,此书于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禁毁。

第七章怒杀

这一幅惨绝人寰的景象,被刘宣亲眼看到眼里,刘宣心中顿时怒气充盈,紧紧握住手中的戚家刀,紧咬着牙关,面露凶光的瞪着几位盗匪,仿佛马上就要喷出火来。

刘宣心思不停地转动,心中也下定了决心,上一世虽然误入歧途,流落江湖,成为不入流的江湖人士,也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但是刘宣心中还有底线,既不欺凌妇孺,也不强取豪夺。

刘宣上一世之所以能结交官员富商,也是因为他聪明懂事,从没有闹出人命,弄出了乱子,正因为如此,富商巨贾才愿意将手中的麻烦交给刘宣,毕竟能解决麻烦,又弄不出乱子的人物也非常稀少的。

几位盗匪对刘宣的怒火视若不见,反而肆无忌惮的开着玩笑,其中一人红光满面,仿佛故意在刘宣前面炫耀,轻佻的与刘宣玩笑道:“妇人的滋味,最美妙的莫过于女童,实在是让人回味无穷,妙不可言。”

“大个子和尚,看你这个样子,恐怕还没开过洋荤吧,要不然你现在去试一试,尽管那女娃已经断气,也可以尝尝其中的滋味。”

“畜生,都是一个个披着人皮的畜生,让这些畜生活在世上,真是老天的耻辱。”

刘宣听了这话,压下了怒火,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兄弟如此盛情款待,那么小弟就勉为其难的试上一试。”

那人见刘宣服软,心中再也没有警惕,勾肩搭背的抱住了刘宣的肩膀,刘宣心中一阵厌恶,脸上笑意盈盈,手中的戚家刀猛地向这人胸口用力一刺。

这一柄戚家刀是刘宣精挑细选而来,本就钢口精良,异常锋利,这一刀力大快捷,直接穿过了盗匪的身体,刘宣这一刀,直捅胸腔,挨了这一刀,哪怕是神仙下凡,也难以活命。

刘宣用力一推,将这位盗匪推到,顺便拔出了宝刀,其他几位盗匪见刘宣突然杀戮一人,心中都惊惧不已,脸上都有几分惧怕,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

在刚才的攻打堡墙作战中,刘宣身先士卒,率先登城,在城头上连杀四人,为攻破董家堡立了首功,在这个时代,刘宣也算是勇武过人的猛将兄。

在下山虎这伙贼寇中,除了下山虎,杨四宝,张五斗,刘武这四位勇士,其他的贼人,不是饥民,就是一些普通的军户,那里敢于和看上去凶猛过人,喜怒无常的刘宣争斗。

几个盗匪纷纷惊慌不已,居然扔下兵刃,鬼哭狼嚎的高声喊叫呼救,毫无斗志的乱哄哄的逃散。

刘宣心中恨极了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双手拔出腰间的燧发手枪,左右开弓,瞄准两人扣动了扳机,只听见两声爆响,两粒弹丸直接击中了盗匪的后背。

这一对燧发手枪,虽然因为枪管较短,没有膛线,威力不算很大,精度也比较差,恐怕还比不上老掉牙的三眼铳。

但是因为刘宣与二人距离很近,还不到五步,加上刘宣小时候也使用过原始火枪,对这种武器比较熟悉,所以仍然轻易击中了二人。

这两位盗匪直接被铅弹击倒,在冰冷的土地上哀嚎不已,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任何伤口也可能要人性命,更不要说是铳伤了。

刘宣冷冷的一笑,对这些盗匪没有丝毫同情之心,将燧发手枪挂在腰间,提刀拿盾,就要向其他盗匪追去。

剩下的两三位盗匪见刘宣如此凶狠,片刻的功夫,居然击杀了自己三位同伴,哪里还敢停留一分一秒,恨不得长着四条腿,嚎叫着向董府内院四散而逃。

刘宣见几人四散而逃,来不及一一追赶,又怕下山虎等人赶来,毕竟自己与下山虎还认识不到一天,而这些盗匪不是饥民,应该是下山虎的亲信,也不知道与下山虎关系如何,是不是非常亲厚。

刘宣杀死这几位盗匪,也不敢在下山虎队伍中厮混,只能离开董家堡,以免下山虎前来寻仇。

这些盗匪,本来都是良善的军户,懦弱的平民,都是因为官府狠毒残暴,再加上罕见的天灾,被逼成一群欺软怕硬的畜生,这些盗匪之所以如此狠毒,恰恰是因为心中的软弱与绝望。

他们不相信未来,看不到一点希望,对于董家这样的富绅,既畏惧羡慕,也恨之入骨,他们残暴麻木,抛弃了所有道德良知,从善良淳朴的百姓变成没有廉耻的财狼,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心中的绝望。

他们杀官造反,惧怕牵连亲族,每一个人都取匪号,不敢以真实姓名示人,他们惧怕官军的围剿,也从来不敢奢望能推翻明朝,夺取政权。

他们只抱着能活一日算一日的心态,残酷的对待着比他们弱小的同类,遇上强大的敌人,就落荒而逃,没有廉耻,没有荣誉的继续活着,直到饿死或者被官军斩杀的那一天。

这些盗匪饥民,包括早期的农民军,都是如此,疯狂的打碎破坏着地方一切秩序,所过之处,军纪败坏,烧杀抢掠,常常弄得地方寸草不生,他们只有破坏,没有一丝建设,就是这种疯狂巨大的破坏力,最后将腐烂到根子上的明王朝葬送到历史的垃圾堆里面。

整个明末,就是饥民与明朝官军的拉锯性战争,加上建州强盗集团的连续入关抢劫,连年不断的的征战,弄得地方异常疲敝,民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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