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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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玄录-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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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此处白素衣声音细弱蚊蝇,悄悄扭过头去假装欣赏雪景,可见这想说的事多少有些难以启齿。

    莫仲卿干咳一声、忙一手握住缰绳,一手伸进门帘,跟着一阵胡乱摸索抓起一件毛毯硬是不由分说地披在白素衣身上,道:“我是个大夫,你现下是我的病人,更何况还是……所以自然管得,也必须管得。”

    这话本应说的理直气壮,甚至就该蛮狠中带着丝丝霸道,如此才够男儿气。

    可莫仲卿却将的话儿给漏掉了,如此一来,一句本该豪气万千的话就显得局促,羞涩甚至“胆小”得让人发笑。

    白素衣当然也在笑,只不过这绝没有半分轻视的味道,二人的关系也早到了不用明言便能明白的地步。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戏中戏非戏 (四)

    莫仲卿此刻其实怀着一肚子疑问。

    比如,白素衣当时为什么在那等绝境下选择吞下重虞的内丹?是不是她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提醒过素衣什么。

    而最为重要的两人之间的对话,重虞是否也都能“听见”。

    这问题很重要,莫仲卿也尝试着从不同角度去试探,但得到的答案却是千篇一律的“没有”,若再详加追问,白素衣便闭口不答,仿佛不想说或者“不敢说”一般。

    而现在,白素衣正也紧挨着莫仲卿靠坐在车板上,伸手接着洋洋洒洒的雪花儿,随着掌心的雪绒越积越厚,整个人竟是怔在那里越发的沉默。

    莫仲卿见着,不禁道:“我本以为只有小孩子会喜欢雪天。”

    白素衣仍是没有回话,小半晌,忽又喃喃应道,“扬州的雪多半是些湿雪,往往夹杂着雨水入手即化,而这边多半是干的,你看,这么久还在手心上不曾化去,也不知能留存多久。”

    莫仲卿看着素衣面露迷茫怔忪之色,再看了看她手心上越积越多的雪片,眉头一皱突然凑近猛地一吹,手心上的堆雪便卷起一抹白纱四散而去。

    白素衣双颊微微一嘟,嗔怪地瞧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做什么”。

    莫仲卿洒然一笑,忽然张开大手用力握住素衣已有些泛红的素手,摩挲道:“别看了,雪花固然美,然而和它联系起来的故事多半令人伤感。放心,仲卿不是雪花儿,既不会融化也不会被风一吹就散。”

    这言下之意让白素衣神情有些怔忪,又有些复杂,看了看身边笑容明朗的男子,竟是勉强笑道:“那要是哪天我就像这雪花一样飘走了呢?”

    莫仲卿笑了笑,双指成夹轻捏了捏白素衣的玲珑俏鼻,一字一顿道:“那我就去追,就去找,哪怕天涯海角。”

    听着莫仲卿的豪言壮志,白素衣由衷地笑了起来,只不过这笑着笑着转眼便成了几许落寞之意。

    莫仲卿见着心头一凛,忙道:“这几日你一直不太高兴的,是不是因为那……”

    白素衣摇头,突然截口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天这么冷、雪又那么大,不知叮当那丫头又在何处受冻挨饿。”

    莫仲卿见她转移话题,心下不禁一沉,在他想来一定是她正受着体内重虞的威胁,所以说话不清不楚,常常留一半说一半,但这样也好,只要不引起重虞的猜忌,到了梅林小筑就由不得她胡作非为了。

    这般想着,于是顺着她的话安慰道:“没事,那丫头鬼机灵着很,身上又有那银链庇护,莫说是等闲之人就算是我若是一个不小心也会着了她的道儿。”

    莫仲卿这般说着,双眼不住眺望,望着望着就见前方隐约出现了数排堆雪的檐角。

    莫仲卿不由惊喜道:“看,前面似乎是所小村庄,我们过去瞧瞧!”说罢,一紧缰绳,迅速行去,留下的一地车辙马迹转瞬间便被白色覆盖。

    看样子、这雪又大了些。

    二人一马来到村庄近前,发现村头还立着一块高达两丈的牌坊。

    牌坊两边各挂着一盏红纸灯笼,似乎是为了给人指明道路。

    然而在黑夜风雪的肆虐下,那两盏红笼中的灯火早已熄灭,就连纸糊的外部似也禁不起风霜摧折,只得挺着残破不堪的笼身于骤风啸雪中猛烈摇晃,发出“扑嗒、扑嗒”的声响。

    牌匾两旁各有一排民屋,二人牵马向里走了一阵,发觉此处居民早已歇息,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窗内更是一片漆黑毫无半点灯光映透而出。

    莫仲卿眉头一皱,他并不想扰人清梦,所以决定再带着白素衣向前走走看。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这村庄尽头处,二人发现左边一排房屋中,有一间上下两层的大屋依稀亮着些许灯光。

    二人互望一眼欣喜之余,忙牵马至前,莫仲卿叩了叩门环便听屋内传来一声回应:“大半夜的,是哪个不开眼的?”

    莫仲卿一愣,在门外客气道:“过路人,外面雪大风疾,看到贵处还亮着灯火所以想来讨个地方落脚,不知家中可还方便?”

    “不方便,快滚!”

    莫,白二人一愣就见屋内想起一名老妇的喝骂声道:“诶呀,老不死的,你喝的是酒还是喝的尿?有客人上门还不滚去开门!”

    说着,但听屋内一阵悉悉索索声响,映着窗口的灯火似乎被人提起,转而只见大门稍稍擒开一条缝隙,只见里面约莫一位五十岁左右满脸皱子的老汉上上下下看了看莫仲卿,一脸警惕道:“后生,就你一个人?”

    莫仲卿拉着身后的白素衣一同站到老汉面前,再次拱手揖道:“这是在下朋友,有恙在身,怕在外待久了使病情加重。”

    老汉提灯来瞧,哪曾想只瞧了白素一眼,双手忽地一阵哆嗦,失声道:“妖怪啊!”

    说着便想关门,好在莫仲卿眼明手快,先一步用手掌挡在门边,跟着就见门框已重重夹了上去。

    白素衣心下一抽,慌忙伸手拉住莫仲卿,急道:“手松开!我们不住了。”

    莫仲卿回过头来,摇了摇头,示意无妨转而眉头轻轻一皱,心道:“这老汉怎的一惊一乍古里古怪的,难道这老头是个不世出的高人一眼就看穿了素衣半妖的身份,不对,不像啊。”

    莫仲卿留了心眼依然笑嘻嘻道:“老汉,我这位朋友不是什么妖怪,你在瞧瞧清楚?”

    老汉听罢反而不说话了,双眼骨碌碌一转,时而看了看莫仲卿时而又看看白素衣,就在这举棋不定时,这内屋中又有一位中年妇人将另半扇大门忽地扯开,瞧了一眼叶,白二人便扯着老汉半边耳朵吼道:“你老糊涂么!哪有什么妖怪!外面天寒地冻的,还不让客人赶紧进屋,人人都像你这般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老汉一听,脸上冷冷一哼嘴里直嘟囔,那中年妇人也不去管他看了看俏生生的白素衣,转而一把将她拉进了屋里,连声道:“来来来,坐坐坐!你俩坐,别理我家那口子,最近啊他总是神神叨叨疑神疑鬼的!怕不是外出了一趟,中了什么邪祟了。”

    老汉见二人被自家婆娘笑着请进屋去,这才重重将门关上,一时间内屋外风雪簌簌声霎时远去,仿佛变得难以听闻。

    进得屋来,中年妇人忙端上热茶嘘寒问暖,热情款待,相比之下那老汉关了门后倒是一副阴阴沉沉,满脸不爽的模样在旁兀自喝着闷酒,想必是为了刚才婆娘在外人面前公然扯自己的耳朵,让自己颇为颜面扫地之故。

    莫仲卿看了看二人,当即奉上一锭银子道:“听大娘的意思这是间客栈了?如此倒也好,这是今夜的宿费。”

    大娘见到这雪花银子,脸上更是笑开了花儿:“诶哟,急什么,这破村小店儿一宿也值不了这么多银子,再说这里虽是客栈,可是来往行人并不多,所以早不做客栈用了,呵呵……”

    大娘这般说着眼睛倒是看着银子发直显见心口不一,莫仲卿笑了笑倒也没在意,将银子往桌上一放,“既然如此,那这些就做今夜叨扰二位的川资,若是有些马草喂一喂屋外那匹灰马那就更好了。”

    大娘听罢再不退却,忙取过桌上银子,对着老汉喊道:“听见没,还杵在那干啥!还不快出去把小哥的马拉进马厩喂些吃食?整天就知道喝!没用的东西!”

    那大伯被一阵呼来喝去后却是一句不敢反驳,拉开大门随即又一把将门重重关上,仿佛这门才是他真正的仇敌一般。

    莫仲卿见着心下有些好笑,不禁摸了摸鼻子,问道:“大娘,不知这里是什么地界?离江陵城又有多远?”

    大娘回道:“这里叫做红菱村,至于江陵城离这里约莫有一天半的路程。”

    莫仲卿‘哦’了一声,又随口道:“这里的人似乎睡得格外早啊?”

    大娘神神秘秘一笑,有意压低声线道:“那可不?这大冷天的,男男女女早就热在炕头了,也只有你们小俩口子在外面晃悠着呢。”

    莫仲卿听罢脸皮倒还算绷得住,而白素衣双颊本就挂着病态的红晕,这一听不由更是红上了几分羞怯怯地低过了头去。那大娘眯着眼直夸道:“哟,小哥,你看你身边这姑娘不仅人长得水灵,这心也是嫩得很呢,这心嫩啊,各方面也就嫩啦,好福气,好福气。”

    莫仲卿是个男人可听到大娘接二连三话里带着颜色,脸上也不免红了红,赶紧唯唯诺诺点头一语带过。

    不多时,那大伯已从外面回屋,反手关上门后,又闷不作声地喝起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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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戏中戏非戏 (五)

    这中年妇人是个自来熟,话又多,三言两语就与莫、白二人亲近了不少。

    小半晌,只瞧她轻拍了下额头,恍然说道:“聊着聊着差点倒忘你俩一定还没有吃过吧?这大冷天的,是我疏忽,是我疏忽,大娘这就去给你们拿些包子来,今儿刚做的,包管那个香!等着啊。”

    末了,又对着一旁大伯呵斥道:“死老头子,马尿喝不死你,快过来招待客人!”说完,一路小跑着向后方灶房走去。

    老汉也不吭声拎起酒壶径直坐在二人对面,将那酒壶重重望木桌上一拍,也不管酒水有没溅到二人身上便自顾自地喝起闷酒来。

    老汉这不讨喜的性子多少让莫、白二人心中有些不适,均想比起那爽朗的中年妇人,这老汉实在不是块做生意的料,甚至这番目中无人的举止恐怕就连朋友也未必会有几个,而从进门到先来这个人都没有好脸色瞧过自己,仿佛进门的不是客人而是欠钱不还的苦主一般。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从今夜这一进门便知这家女主颇为强势,若是十年如今日,日日这般对自家丈夫呼来喝去,即便不对着外人,这男人的自尊心也多半受不了吧。

    可这始终是他们老俩口子的家事,二人是个外人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那老汉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白素衣竟有些忍不住道:“大伯,有些事光喝酒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倒会伤身的。”

    老汉一愣,正眼瞧了瞧这看起来有些病怏怏的女娃娃,忽然嘴角显出一丝嘲弄,撇过头去道:“屁娃娃自己福薄命苦还多管什么闲事。”

    这话声虽不大却正好能让莫仲卿和白素衣听见。

    二人眉头双双一皱,看了看老汉也没有再度出声,毕竟和人家非亲非故,方才白素衣那一句话已算“多嘴”,既然惹得老人家心里不快,又何必再自讨没趣儿?

    莫少英望了白素衣一眼微微摇了摇头,那白素衣会意自也不会说了,可那老汉却不这样想,转眼瞧着两人,忽然一阵冷哼,仿佛又想继续嘲弄几句。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后方大娘麻利地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包子,边走边扯着嗓门儿吼道:“老不死的,有你这么向客人说话的吗!那姑娘哪里福薄了?一定要跟了官宦人家住高宅大院,吃香喝辣才叫金贵?那我老婆子当初跟你流浪到了这里,一晃就是三十余年,怎的没听你说一句福薄,敢情别家姑娘是姑娘,我当时就不是姑娘了啊?”

    这一番“胡搅蛮缠”的道理不禁让莫、白微微莞尔,而那老汉却是憋红了一张老脸,任由那老妇骂骂咧咧,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老妇嫌骂的不过瘾,又干脆将装满包子的盘子往桌上一摆,便揪起老汉的耳廓道:“看你个死相,你为何不说话,是不是嘴上不说心里却已将我骂了个千百遍?”

    “我……!”

    那老汉一愣,眼神中分明闪过一丝恼怒,可话道嘴边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任凭老妇摆弄仍不吭声。

    那老妇见着老伴儿这般心中的气忽地就顺了,白了那自家老汉一眼,又将心思放在了莫、白二人身上:“让二位见笑了,咱家这死老头啥都好,就是脾气太坏,来来来,不说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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