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少帅赏赐!”
说着,四人齐声大喝,嗓音不卑不亢,看不出是喜是怒。
“好了,你们下去吧。”
“是!”
说着,这四人便抬着空轿原路返回,不一会儿就出了宅门去得远了。
莫少英收回目光,又望了孙翔一眼道:“看来这些士卒可比城头那些士卒可爱多了。”
孙翔一愣,“此言怎讲?”
“简单啊,你看这些人仿佛并不太憎恨我,就算恨也只敢放在心里,就如此刻孙将军你一样。”
“哈哈,少帅又在说笑了,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尽早去见郡主吧。”
二人一路越走越深,这是一件典型的七进院大户,通常能住在这种地方的人非富即贵了。
行不多时,二人来到一所大屋内,屋前有一块坪台,左右各放着些兵器架,上面整齐摆放着枪,槊,矛,戟,刀等十八般兵器,显见这屋子的主人一定时常练武。
“到了,少帅里面儿请。”
“孙将军不一块儿进去?”
孙翔赔笑道:“郡主先前有过吩咐,要单独与你见一见!”
“好!”
说着,这孙翔便恭送莫少英进屋,直到他背影消失在屋内的阴影中,这才如释重负般狠狠地瞪了屋子一眼!
屋内陈设相对简单,并没有女儿家常有的东西,似那些胭脂水粉仿佛根本讨不得主人的半点欢喜,而此刻莫少英正瞧着她,眼中居然露出了一丝罕见的不忍之色。
相比之前在谷内相见,这身形的主人明显清瘦了许多,那双原本明亮刚毅的眼神此刻看起来竟有些恍惚与迷离,而最让莫少英感到意外的是她的这身打扮。
是的,她并没有披挂戎装显得盛气凌人,也没有穿戴女装故作柔弱,而是简简单单穿着一件男装——莫少英他自己的。
莫少英当然也记得这件衣服本就是那天清晨离去时,自己披在叶千雪身上的,他还可以看到这件衣服被洗得很干净,衣服上没有半点折痕,仿佛是被很小心的保存了起来。
若在平日她能穿着这件衣服见自己,那想必接下来的事情就既简单又可爱多了,而此刻此时此地,其意义就不同了许多。
莫少英眯了眼,忽道:“我没想到,这件衣服意外地合你身。”
“我也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难道不该来?”
“你伤好了?”
“呵……”
莫少英笑了起来,他突然发觉自己不想回答对方的话,对方同样也不想跟着自己的节奏,这就仿佛两人同台比武,一个在左边耍着花枪,一个右角舞者刀棍,各演各的。
这就尴尬了,话题还怎么继续?
所以莫少英勉为其难地摇起了头,退了半步道:“我的伤自然好了,要不怎敢来此单刀赴会?倒是我那位师弟的朋友,恐怕受伤不轻吧。”
“她很好。”
“那我师弟呢?”
“再陪她。”
“郡主倒是爽快,那么不妨再告诉我,郡主邀我来此的真正目的吧,总不会只是来吃酒的吧?”
说着,莫少英的目光从叶千雪的脸上移到了桌面,那里早就摆放好一只酒坛,两只大碗,碗里已斟满了酒水。
酒水泛着琥珀色的光泽,仿佛情人的泪滴般清澈。
莫少英当然认得这种酒,当然也知道喝下她意味着什么,不过他还是慢慢坐下,缓缓端起了一碗。
“慢!”
“怎么,难道这情人泪不是为我准备的?”
叶千雪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道:“听说,你要屠城?”
“郡主的消息真灵通。”
“回答我!”
莫少英砸吧砸吧了嘴,看着碗中酒水慢吞吞地道:“是。但郡主若主动献城,就可以避免这等滔天大祸了。”
叶千雪脸上明显闪过了一丝怒色:“你觉得我会?”
“不会。”
“那你还来!”
突然,叶千雪情绪仿佛有些失控,就仿佛将要去做一件不愿去做却不得不做的事,那语气中除了浓浓的怒意外,居然还掺杂着一丝怨恨。
只是下一瞬,这股怨恨忽然就烟消云散了,因为此刻莫少英在笑,他笑的很暖,而他的话更像春寒中的一缕暖阳照射进了自己的心里:“因为你要我来,所以我便来了。”
叶千雪不说话了,仿佛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暖意给怔住了,可紧接着她就想起那洛阳外村村被屠灭的光景以及洛阳城此刻的险境,再看看莫少英这张微笑的脸,一颗心忽又冷了下去:“我让你来你便来?”
“嗯。”
“那我要你喝了这碗酒你就喝?”
莫少英笑了笑,竟是举起碗道:“千金难买情人泪,有何不可?”
说着端起酒水仰头就干,可谁知,叶千雪突然抢过碗就摔在了地上,胸膛一起一伏,脸上已是煞白,仿佛已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既蠢又多余的事情!
莫少英眯起了眼,忽道:“郡主不想让我喝了她?”
“你根本不配喝!”
“噢?那谁配?难道是你那个慕容流苏哥哥?”
呯!
叶千雪拍案而起,道:“你走!”
莫少英当然没有走成,因为此刻,门外数十条人影如约而至,为首一人正是那去而复返的孙翔。
这就等不及了么,这戏码也太拙劣了些。
莫少英坐着那里没动,心中不动声色地嘲弄着。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情系一人心 (三)
数十人在孙翔的率领下,已迫不及待地涌进了屋内将二人团团围困,顿时这不算狭窄的屋子就显得格外拥挤了些,手中把把劲弩的箭尖已齐齐对准了安坐着的莫少英,而门外不远处似乎还有脚步声频频传来。
叶千雪目光一寒,当先娇喝道:“孙翔!”
孙翔面色铁青却仍是移步到了叶千雪面前,道:“还请郡主息怒!”
说这话时就见他对叶千雪身后的左右微一点头,那身后两人忽然齐齐出手就将叶千雪重新按回到了座椅上。
这一变故在眨眼间完成,那叶千雪心头一惊刚想反抗,却赫然发觉全身空荡荡的,竟提不出一丝一毫的真气!
这下,她不禁又惊又怒:“孙翔你居然向我下毒?”
孙翔也不答话,只是沉着脸走了过去,从叶千雪腰间摸出一枚腰牌,跟着就将这枚烫金的腰牌往桌上一放,对着莫少英郑重其事地道:“少帅,你之前说的话,可还算数?是不是只要我们献城,你就不屠城?”
叶千雪沉着脸,喝道:“孙翔,你这是以下犯上,罪同谋逆。”
“谋逆?”
孙翔笑了,然后铁青着一张脸,一字字地道:“我只知道郡主的想法不代表所有守城士卒的想法,郡主想死战到底,士卒们却不想!”
“你怎知他们不想,你别忘了……”
“将郡主的嘴堵起来捂实了!”
孙翔一声令下霍然转身,顿时就有人将一块不太干净的方帕塞进了叶千雪的嘴中。
莫少英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变一变,仿佛只是一个旁观者。
孙翔见他并没有任何表示,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随后竟退后几步,接近叶千雪,警惕道:“少帅,你是天星军主帅,总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当然算数。”
“那少帅还在等什么?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等这就甘为马前卒,带着郡主的帅令大开北城门,恭迎王师进城!”
莫少英眯着眼道:“我只是很奇怪,你为什么要献城?”
孙翔一愣,跟着就大义凛然道:“明知不敌还要死战这是蠢妇所为!这洛阳城头城下的血已经流得太多了么!”
莫少英似笑非笑道:“所以孙将军定是不惜名节要做这真英雄了?”
“为士卒请命,责无旁贷!”
“好!”
莫少英居然鼓起掌来,动容道:“好一个责无旁贷,好一个为军卒请命的真英杰,真豪士!那么敢问孙大将军,你一早就想到献城,为何不将这‘情人泪’有毒的消息提前告知我?”
孙翔一时语塞,可跟着就道:“说句不敬的话,就连三岁稚子都能看得出来的东西,少帅又怎会看不出?”
“我自然看出来了。”
“那么既然看出了,为何还要末将说呢?”
孙翔说完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不屑,显然这个简单的道理仿佛天下人都理应知道的,不知道的都是蠢材,二愣子,自己也不必像蠢货俯首称臣。
可随后莫少英下一句话却让他惊到了。
只听他道:“有道理,不过我知道是一回事。但孙将军向我说又是另一回事啊。这就好比,我知道狗会吃屎和一条狗在我面前吃屎,那是两码事啊。”
孙翔一张脸唰的就沉了下来,“久闻少帅乃是远近闻名,杀伐果决的大将,今日一见,怎和一介穷酸书生一样喜欢饶舌?”
“将军似乎瞧不起穷酸书生?”
“少帅故意绕来绕去是不接受我等投诚了?”
“没有,完全没有。”
莫少英缓缓站了起来,这个举动似乎更加让孙翔感到不安,他干脆闪到了叶千雪的身后才道:“那少帅是什么意思?”
莫少英用商量的口吻道:“我的意思呢,是投诚我只接受一半。”
“一半?”
“是啊,这洛阳城我当然要,可你们嘛,呵呵……”
莫少英笑的很轻,但这笑声居然叫孙翔等人不寒而栗,只瞧他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果断地架在了叶千雪的脖子上,那锋利的刃口已沁出了一丝鲜血。
“少帅,你莫要以为你武功高强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可不怕你!”
莫少英摸着下巴,道:“难道,这个蠢女人就是将军你有恃无恐到现在的依仗,还有没有了?”
听着他满不在乎的口吻,孙翔的脸色终于忍不住变了,连声音都化作了尖厉之色,道:“怎么,难道少帅觉得这不够?难道她不是少帅所看重的女人?我不信!”
莫少英却是懒洋洋地笑道:“这么看来,你对我还真是一无所知,也对力量一无所知啊。”
这句话未说完,孙翔就感到了一抹实质性的杀气突然就锁住了自己,这就仿佛从夏日艳阳天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头,这种感觉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此刻一柄黑色的剑从他的喉咙穿了过去,剑尖又从后颈穿了出来。
孙翔直到死亡都没有瞧清,莫少英是如何办到的。要知道,他和他之间可是隔了一张桌子,还隔着一个坐着的叶千雪。
莫少英缓缓拔出了剑尖,一滴血还未沿着剑尖滴落到了地面,就见他的身影又再次飞快消失在了原地,跟着就是叶千雪身近传来了两声闷哼,然后就是劲弩被人扣动的嗖嗖声,惊呼声,重物摔倒声。
叶千雪看着眼前血腥的场景急忙拔出了口中的方帕,道:“住手!”
没人住手,想住手的人逃不掉,不想住手的还在兴奋地杀戮。
叶千雪只觉周身不断有人在倒下,那道犹如鬼魅般的身影在各处不断穿梭。
三息过后,莫少英终于停在了叶千雪的面前,那流渊剑尖上的鲜血也终于凝成血珠滴落到了地面上,沿着砖缝渗了进去。
可他却没有再动,面上的神情居然带着一丝罕见的迷茫之色,而那双犹如黑珍珠般漆黑的瞳孔却紧盯着叶千雪,仿佛在仔细分辨着什么。
叶千雪望着他这种呆滞的目光,本能地感到一丝惊悚,想都没想随手就将桌上的情人泪,泼在了他的脸上。
莫少英一怔,仿佛大梦如醒般缓过神来,那漆黑的瞳子褪去,慢慢还以本来颜色,跟着他伸出手抹去了脸上的酒水坐了下来,而这时身后门外的脚步声也接近了。
“站住!”
叶千雪一声低喝,为首一副将往屋内一瞧,面上还未来得及变色,就又听她道:“我已不追究你们到底想来干什么,但是现在都给我滚出去,没有命令不准再靠近一步!”
那副将看了看屋内的惨景,又看看那死不瞑目的孙翔,当即一挥手,一声不吭地便带着身后士卒远远退了出去,那速度并不比来时慢上多少。
“听说过愚夫与蛇的故事么?”
“他们不是蛇,我也不是愚夫。”
莫少英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拿起酒坛给自己斟了满满一碗。
叶千雪皱着眉头道:“这酒水喝了会和我现在一样。”
莫少英听着,还是毫不在乎的仰头喝了下去,直将碗中饮尽方才大呼道:“痛快,痛快!好久没有如此痛饮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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