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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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玄录-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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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白素衣终是未能忍住那心头的一抹凄楚,先前一直紧闭的双眸再也藏不住更多的悲凉,一行清泪从眼角悄然划落,甫触及身下冰面,转瞬便四散顷灭。

    她终究是不想死的,可此刻又有谁能救得了她!
………………………………

第一百四十三章 秋扇揽悲风(一)

    “醒醒!仲卿哥,快醒醒!!”

    耳边传来一声声忽近忽远的叫喊,身子仿佛置身于风浪之中摇摆不定,显见有人正拼命摇晃着他的身体。

    随着动静的持续,莫仲卿朦胧恍惚的意识终于逐渐转醒,只不过先前那杯“封魂茶”的效力实在太强,意识虽逐渐清醒,可身体却仍不听使唤,就连睁开眼皮都殊为艰难。

    而就在此时,一阵银铃脆响从耳旁直入心头,声响虽轻但对于此刻的莫仲卿来说不啻于惊天雷鸣,十指竟不由自主地跟着律动了起来。

    转而、但听心头某处一声“嘣”然断响,一缕白雾从莫仲卿眉间缓缓沁出,须臾,莫仲卿便惊坐而起本能的大口喘着粗气。

    “太好了,快和叮当去救素衣姐姐还有重虞姑姑,快!”

    出声的是叮当,她此刻一张小脸比话语更仓促更惊慌,甚至莫仲卿还在她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丝绝望。

    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梅林小筑里?又为什么叫重虞姑姑?白素衣呢?

    一时间莫仲卿心头已闪过了无数个疑问,可他还没来得及问,整个人就被那娇小的身躯拉得失去了平衡,一个趔趄差点翻下床来。

    片刻、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无名墓旁,叮当看了看四周,用鼻子嗅了嗅,转而伸手在那块无名碑上来回摩挲,两条细小的眉头已拧成了一团,神色焦虑道:“气味明明就在这下面啊,可怎么进去。”

    莫仲卿眉头一皱,这地方他来过多次,是先生亡妻的无字墓碑,还曾听他说过碑上无字那是因为要等自己行将就木之际一同刻上自己的碑铭来完成那个‘共死’的誓言。

    而现在,听着叮当这般说辞,心中突然有个巨大的猜想,难道这墓碑之下是空的不成!

    他急急走进叮当身旁,问道:“你能嗅到素衣的气味?就在下面?”

    叮当道,“我能肯定,不止素衣,还有那个坏人!”

    叮当言罢,娇小的身子明显一抖,脸上即刻显出了某种畏惧之色。

    莫仲卿不问就知她口中所指的坏人是谁,除了祁彦之也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坏事。

    莫仲卿强忍着一股砸开墓碑的冲动,手已迅速摸上了无字碑,一番仔细摩挲后,终于在碑角处找到一快稍有缝隙的碑壁,随即用力一按,脚下忽就传来一阵齿轮‘哒哒’声。

    转而那无字碑就在二人面前生生移开了原位,叮当一喜拉着微微怔忪的莫仲卿直往下跃。

    甫入其间光线骤暗,跑在前头的叮当却没有丝毫停顿,那飞走的速度简直比兔子还要灵敏三分,莫仲卿施展身法紧紧跟上,他不知道这狭窄的甬道内有没另藏机关,只好一面暗暗戒备,一面提醒道:“叮当你慢些。”

    叮当“嗯”了一声,随后补充道:“没事,我能清楚地看见前路没什么危险,还能感觉到素衣姐姐若有若无的气息,至于为什么以后告诉你,现在救素衣姐姐要紧!”

    莫仲卿听罢不置可否,他此时心中疑问已不下万千。然而也知道现下不是一个问话的好时机,结合现在的场景以及昏迷前与白素衣的对话,他已经有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在胸中来回翻腾,随着越往下深入,他的一颗心也益发下沉。

    与此同时,冰室内已多了些东西,确切地说应该是一具尸体和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

    若此时莫仲卿看到这具尸体一定会万分惊讶的。

    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那重虞苦苦寻觅的肉身,她本应被祁彦之存放在东面的冰墙之中,此刻已被敲破冰墙取了出来。

    虽不知重虞的魂魄去了哪里,但重虞的肉身不知受了什么摧残,早已一片血肉模糊,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生生撑破一般,那肉身之上不仅有着大大小小触目惊人的血洞,身上四肢更是残缺不全,仿佛一只破布娃娃一般被随意丢弃一旁不予理睬。

    那流出的血液不知何时已凝固成块,将冰室内满地幽蓝的色泽硬是染得血迹斑斑,红蓝相间混合成了道道诡异之色。

    至于冰台上躺着的白素衣似乎待遇要稍微好些,用一匹绵绢遮掩,然而从台面上划落、已然凝固的道道血柱来看,那一方绵绢下的躯体此刻恐怕也是面目全非了吧。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祁彦之在做些什么?!

    他此刻两眼呆滞,显得失魂落魄,抱着怀中穿着湖蓝色长裙的女子不住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为何不曾转醒?难道真是痴人说梦……”

    就在这之前,上天似乎和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他解开冰封已久的爱妻董昭怡的身躯,又将花妖的内丹让她服下后,便开始依照方才试验过的法子为其缓缓打通经络。最终经络是全数打通了,然而服下花妖内丹的昭怡虽有了强有力的心跳可直到现在却未有任何苏醒的迹象,这让祁彦之有些不敢相信,不,岂止是不敢相信,简直就是无法容忍才对。

    一瞬间,百年来陆续积累的负面情绪忽从心里尽数喷薄而出,不禁去想,这三百多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殚精竭虑,多少个春去秋来不闻寒暑不辞劳苦,自己摒弃道义不惜双手染满鲜血只身一意孤行!可到最后仅仅换来了一副空有生机的躯体却无法转醒的事实?

    他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为什么,我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这股无声地呐喊在祁彦之心头猛然炸开,他想放声恸哭,可久未伤感的他早已不知眼泪为何物。

    唯有紧紧抱着怀中女子,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生命中。

    月浓花红人两重,却罢悲扇揽秋风。

    “……我还是救不了你。”

    祁彦之喃喃自语,一双原本风轻云淡的眼神此刻已格外黯淡无光。

    “嘎!”

    “嘎嚓!”

    “嘎嚓嚓嚓――!”

    一阵阵刺耳的刮擦声响起,那是有人正在冰室石门外奋力推着石门。

    须臾,一个较小的身影便从半开未开的门缝中侧身挤了进来,愣眼一看室内情形立时惊叫出声,再看那白绢下熟悉的身影,身体紧跟着一软直愣愣地瘫坐于地再也使不出声来,旋即那双悲愤的大眼瞬间蒙上了水雾,水雾顷刻化作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而下。

    还在推门的莫仲卿见到叮当如此模样,心头猛地一惊,再也顾不得其他,猛然一脚将石门踢开半尺缝隙便迫不及待地跻身入内。

    甫进冰室,莫仲卿便看到了被摧残过的重虞肉身,然后一眼便盯住一件饰物死死不放!

    那是只染血的镯子,素衣一直带着左手不曾褪下的冰璃镯。而现下,它静静地躺在一处早已凝结的血泊中,其旁是一条森白的骨臂,而手骨旁则是一座染满道道血柱的冰台。

    莫仲卿呆呆地顺势上看,沿着血柱,看到了白绢下半遮半掩的躯体,在顺着白绢,他看到了那抹染血的白发!

    他已来不及想为何白素衣好转的黑发又顷刻化白,只是一个劲儿地摇着头一脸不信地颤步上前。

    有那么一瞬间根本不想在顺着白发看到些什么,然而经过一番挣扎,他终于鼓足勇气奋力一瞧!只一眼、他终于还是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只是此刻面孔上的神情是惨白的,惨白到足以令人联想到死亡。

    莫仲卿全身的血液瞬间凝结,体温也降到了冰点,似乎并不比这冰室暖上几分,而就在这时,一声更为森冷的音调从冰室内响起:“出去。”

    莫仲卿机械般回头来望,这才发现冰室一隅的冰面上坐着祁彦之,而祁彦之怀里正抱着一个似是恬然入睡的女子。

    莫仲卿看着祁彦之那双染血的双手一瞬间似乎明白了太多,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确认道:“你杀了重虞?”

    祁彦之头也不抬,语气更是不带半分感情色彩的重复道:“出去。”

    莫仲卿身子一个趔趄,胸中忽然窜出了一把火,一把足以燃烧整个冰室的火!

    只听他呼吸突然急促道:“那,那素衣也是你杀的?”

    祁彦之不再答话,只是痴痴地瞧着怀中女子,眼中再无旁物。

    这无声的默认让莫仲卿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大脑翁然炸响,一股浓浓的忿恨纠葛着怒火骤蹿心头。

    想起与白素衣的过往种种仍历历在目,再看眼前这副惨状与对面那人的冷酷后又怎能容忍?

    不能!

    于是毫无意外,也需多言,莫仲卿双目急遽猩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突然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悲腔与愤怒,更不管自己是不是祁彦之的对手,人已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发出了绝望的愤吼:“畜生,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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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秋扇揽悲风(二)

    彼时、但见莫仲卿飞扑而来,祁彦之不悲不喜更不见他是何动作,就见身前一层淡蓝色的光澜微微一闪,那含怒出手临到近前的莫仲卿,便遭一股巨大的力道震得反弹了回去,人也犹如梭子般狠狠撞回了石门,轰然一声巨响,身后石门应声塌了半角。

    莫仲卿刚想迅速爬起身,一口鲜血就溢出了嘴角,人也再度瘫软了下去,可以从这伤情推断是整个人反震在石门之上才受到的损伤,显见祁彦之顾念旧情没有杀他的意思,否则方才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但莫仲卿却也已不在乎这些,比起眼前地狱般的场景,那台上冰冷的尸体,这丝顾念留情又算得了什么?

    比起廿年来师徒的情分,昨日的承诺,今日的假仁假义也就显得惨白可笑了许多!

    他莫仲卿不需要这种廉价的怜悯,他也知道与祁彦之敌对根本毫无胜算,并不是聪明人的作法。

    但这样又如何?

    有道是情理,情理,“情”在“理”先,此刻也根本不需要什么理智挂帅,而是为了情,为了心中的义,来向这个眼前这个半师半友的人讨还应有的公道!

    于是他又站了起来,虽然过程摇摇晃晃显得力不从心,但毕竟站直了身子,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再次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身旁叮当早已将眼泪抹干,那小脸上竟也有了与之年龄不相符的悲愤。

    她将那银链死死捏在手中,已毅然摇起了链上银铃,然而音调甫出却骤然作哑,叮当惊讶抬头便见祁彦之不知何时已然安放下手中的女子,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近前!他和自己明明有着整个大厅距离的。

    祁彦之面无表情地一字字道:“你跟我多时,屡次暗处窥视,而我却没有伤你的意思,但你今日带着仲卿来此便是跃过了我的底线。”

    正说着,只见祁彦之一张大手缓缓伸向了叮当细嫩的脖颈,而叮当却不能动,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勒住脖颈慢慢悬空提起。

    莫仲卿见着愤然大吼,尽起周身真气,奋然一跃,一拳冲砸而来。

    临到近处,祁彦之侧身随意一让闪身避了开去,这本事意料之中的事情,可谁知下一刻莫仲卿去势不减,铁拳砸中冰面,不等碎屑飞溅,便又在间不容发之际变拳为掌,一掌拍向冰面,身子借着一拍之力向那平躺在冰面上女子横冲而去。

    他知道他没本事在祁彦之手里抢人,所以那熟睡的女子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祁彦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面上虽仍是“古井无波”,但如果有熟悉他的人见着便知道他这微微一皱便是动了真怒。

    只瞧他微微一挥袖袍,一道无形劲风便向着莫仲卿后背追去,就在莫仲卿快要一把抱住熟睡中的女子时,身后那道飚然劲风也恰恰击在其背后。

    这薄薄看似透明的劲道甫触身体,莫仲卿动作骤然一顿犹遭电击,双目瞪视下一口鲜血猛然喷出,面前熟睡的女子立时面染“花红”。

    祁彦之一字字地道,“将昭怡放下!”

    莫仲卿面色无惧,也不去管依然挂在嘴角的鲜血突然放声大笑,笑声过后,便是咬牙切齿的愤恨:“你的妻子不是早已亡故了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与她要共死的么?那么你现在就去死吧!”

    言罢,莫仲卿骤然一抬单掌,凝起全身真气于掌心,眼看就要一掌向着怀中女子猝然拍下,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祁彦之随手抛开了昏死过去的叮当,那叮当娇躯还在空中未曾落下,祁彦之已一步踏碎了虚空站到了莫仲卿面前!

    一个人抬手在猛然击下的时间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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