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剑客无情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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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剑客无情剑-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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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对龙凤双环还是嵌在他左臂里。
    怀疑,惊惧,不能相信。
    这也正是阿飞此刻的心情。
    荆无命的剑法的确可怕,也许并不比他快,但却更狠毒,更诡秘。
    “难道我真的无法胜过他?”
    就算明知这是事实,也是阿飞这种人绝对无法忍受的!
    望着荆无命逐渐远去的背影,阿飞突然觉得胸中一阵热血上涌,忍不住就要跳下土山,追上去。
    但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拉住他。
    这是只很稳定的手,瘦削而有力。
    阿飞回过头,就看到了李寻欢那对充满了友情和生和热爱的眼睛。
    能拉住阿飞的并不是这只手,而是这双眼睛。
    阿飞终于垂下头,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也许我真的不如他。”
    李寻欢道:“你只有一点不如他。”
    阿飞道:“一点?”
    李寻欢道:“为了杀人,荆无命可以不择一切手段,甚至不恰牺牲自己,你却不能。”
    阿飞沉默了很久,黯然道:“我的确不能。”
    李寻欢道:“你不能,只因你有感情,你的剑术虽无情,人却有情。”
    阿飞道:“所以……我就永远无法胜过他?”
    李寻欢摇了摇头,道:“错了,你必能胜过他。”
    阿飞没有问,只是在听。
    李寻欢接着说了下去,道:“有感情,才有生命,有生命,才有灵气,才有变化。”
    阿飞又沉默了很久,才漫漫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李寻欢道:“但这还并不是最重要的,”
    阿飞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李寻欢道:“最重要的是你根本不必杀他,也不能杀他!”
    阿飞道:“为什么不必?”
    李寻欢道:“因为他本已死了,何必再杀?”
    阿飞沉思着,缓缓道:“不错,他的心实已死……便既已不必,为何又不能?”
    李寻欢没有回答这句活,却反问道:“你可知道他为何要在暗中苦练右手剑法?”
    阿飞道:“你说他是为的什么?”
    李寻欢缓缓道:“若是我猜得不错,他为的就是上宫金虹。”
    阿飞道:“他拼着去挨上官飞的龙凤双环,就是想先练一练对付双环的方法。”
    李寻欢道:“这也正是我的想法。”
    阿飞道:“所以……上官金虹对他的态度若是改变了,他就会用这法子去杀上官金虹。”
    李寻欢道:“也许他做不到,但他至少会去试一试,”
    阿飞没有再说什么,目光却渐渐在黯淡。
    他似乎又被触及了什么隐情。
    李寻欢道:“上官金虹的龙凤双环能在兵器谱中名列第二,并不是因为他招式的狠毒,诡险,而是因为他的稳。”
    阿飞茫然道:“稳?”
    李寻欢道:“能将天下至险的兵器,练到一个‘稳’字,这才是上官金虹非人能及之处,上官飞的武功,根本难及他父亲之万一。”
    阿飞道:“哦?”
    李寻欢道:“上官飞之所以恨荆无命,也是认为他父亲没有将武功的奥秘传授给他,而传给了荆无命。”
    阿飞道:“嗯。”
    李寻欢道:“上官金虹若不用‘龙翔凤舞脱手双飞’那样的险毒,荆无命能胜他的机会就很少。”
    阿飞道:“是。”
    李寻欢道:“但上官金虹说不定会使出来的,因为他见到荆无命的左臂已断,就不会再有顾虑,再留着不用,所以荆无命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阿飞像是突然自梦中惊醒,大声道:“可是,无论如何,上官金虹总是荆无命的父亲。”
    李寻欢道:“绝不是。”
    阿飞道:“刚才上官飞明明……”
    李寻欢打断了他的话,道:“那只不过是上宫飞的猜想,而且猜得不对。”
    阿飞道:“那么,他说的那些话,难道也是假的?”
    李寻欢道:“那些事自然不会假,但他的看法却错了。”
    阿飞道:“看错了?”
    李寻欢道:“他说,自从荆无命一去,他父亲就开始对他冷淡疏远,这自然是事实,但他却不知道这么做,为的只是爱他。”
    阿飞道:“既然爱他,为何疏远?”
    李寻欢道:“因为上官金虹全心全意要将荆无命训练成他杀人的工具,荆无命这一生,也就因此而毁在他手上。”
    阿飞思索着,黯然道:“不错,一个人若只为了杀人而活着,的确是件很悲哀的事。”
    李寻欢道:‘“所以我说荆无命自从见到上官金虹那一口起,就已死了!”
    阿飞默然。
    李寻欢道:“但上官金虹也是人,人都有爱子之心,自然不忍对自己的儿子也这么做,所以才没有将武功传给上官飞。”
    他也长笑了一声,接着道:“只可惜上官飞并不能了解他父亲的这番苦心。”
    阿飞突然道:“所以上官飞其实也等于是死在他父亲手上的。”
    李寻欢道:“一个人的欲望若是太大,往往就难免会做错许多事……
    
     
   
第六十三章 断义


    
    秋林,枯林。
    穿过枯林,就是条很僻静的小路。
    阿飞遥指着小路尽头处的一点孤灯,道:“那就是我的家。”
    家。
    这个字听在李寻欢耳里,竟是那么遥远,那么陌生……
    阿飞的目光还在遥视着那点灯火,接着道:“灯亮着,她大概还没睡。”
    小屋中,一灯莹然,一个布衣粗裙,蛾眉淡扫的绝代佳人,正在灯下缀着衣衫,等候自己最亲近的人归来……
    这是一幅多么美丽的图画。
    只要想到这里,阿飞心里就充满了甜蜜和温暖,那双锐利的眼睛也立刻变得温柔起来。
    他本是孤独而寂寞的人,但现在,他却知道有人在等着他……他最心爱的人在等着他。
    这种感觉的确是幸福的,世上绝没有任何事能比拟,也没有任何事能代替。
    李寻欢的心沉了下去。
    看到阿飞那充满了幸福光辉的脸,他忽然有种负罪之感。
    他本不忍令阿飞失望。
    他宁可自己去背负一切痛苦,也不愿阿飞失望。
    但现在,他却必须要使阿飞失望。
    他无法想像阿飞回去发现林仙儿已不在时,会变成什么模样?
    虽然他这样只是为了要阿飞好,好好的活下去,堂堂正正的活下去,活得像是个男子汉。
    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阿飞。
    “长痛不如短痛。”
    他只希望阿飞能很快的摆脱痛苦,很快的忘记她。
    她既不值得爱,更不值得思念。
    不幸的是,一个人往往会偏偏去爱一个不值得爱的人,因为情感本就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谁也无法控制,谁都无可奈何。
    这本也是人类最深遂的悲哀之一。
    也正因如此,所以人世间永远不断有悲剧演出。
    灯亮着,门却是虚掩着的。
    灯光自隙间照出,照在门外的小径上。
    昨夜仿佛有雨,路是湿的,灯光下可以看出路上有很多很零乱的脚印。
    男人的脚印。
    “是谁来过了?”
    阿飞皱了皱眉,但立刻又开朗。
    他一向很信任林仙儿,他确信她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李寻欢远远的跟在后面,仿佛不敢踏入这小屋。
    阿飞回头笑道:“我希望她今天炖的汤里没有放笋子,你也可以喝一点,才会知道她做菜的本事比使用刀还好。”
    李寻欢也笑了。
    又有谁知道他笑得是多么酸楚?
    那大碗的排骨汤里若没有放笋子,李寻欢也许还不能完全发现林仙儿的秘密,那么,今天发生的事也许就会完全不同了。
    李寻欢简直无法想象一个女人,怎能用如此残酷的手段来欺骗一个如此深爱着她的男人。
    “但我又何尝不是在欺骗他?”
    “我为什么不敢告诉他,林仙儿已‘不在’了,而且完全是我的意思?”
    李寻欢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阿飞点头道:“你若肯在我这里多住些时候,咳嗽也许就会好些,因为这里只有汤,没有酒。”
    他永远不会知道,“汤”对他的伤害,远比酒还严重得多。
    门里没有人声。
    阿飞又道:“她一定在厨房里,没有听到我们说话,否则她一定早就迎出来了。”
    李寻欢一直没有开口,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门,终于被推开。
    小小的客厅里,还是那么干净。
    桌上的油灯并不亮,但却有种温暖宁静的感觉。
    阿飞长长吐出口气。”
    他终于回到家了,平平安安的回到家了。
    他毕竟没有令林仙儿失望。
    但她的人呢?在哪里?
    厨房里根本连灯光都没有,更没有菜汤的香气。
    林仙儿住的那间屋子,门也是关着的。
    阿飞回头向站在门口的李寻欢笑了笑,道:“她也许已睡了……她一向睡得早。”
    李寻欢正想笑一笑,面上的肌肉已僵硬。
    他已听到一阵阵的呻吟声,女人的呻吟声。
    是垂死的呻吟!
    呻吟声正是从林仙儿的那间屋子里传出来的。
    阿飞的脸色立刻也变了,一步冲过去,用力拍门,大声道:“你怎么样了?请开门。”
    没有回答,甚至连呻吟都停止。
    她显然是想回答,想呼唤,却已发不出声音。
    阿飞的额上已沁出了冷汗,用力以肩头撞开了门。
    李寻欢黯然闭上了眼睛。
    他不敢去看阿飞此刻面上的表情——一个人见到自己心上的人正在作垂死挣扎,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李寻欢非但不敢看,不忍看,简直连想都不敢去想。
    但门被撞开后,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阿飞难道受不了这可怕的打击,难道已晕了过去?
    李寻欢张开眼“,阿飞还怔在门口。
    奇怪的是,他脸上的表情竟只有惊异,却没有悲戚。
    那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怕李寻欢永远想不到的。
    血。
    李寻欢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血。
    然后,他就看到倒卧在血泊中的人。
    但他永远也想不到这倒卧血泊中,作垂死挣扎的人竟是铃铃。
    李寻欢的血已冻结,心已下沉。
    阿飞静静的瞧着他,面上的表情很奇特。
    他是不是已猜出了什么?
    他并没有问:“这小姑娘是怎会到这里来的?”
    他只冷冷问道:“这一次,她是不是也在这里等你?”
    李寻欢的心似被割裂,扑过去,抱起了血泊中的铃铃,试探她的脉搏和呼吸——他只希望还能救治她的一条命。
    他已绝望。
    铃铃终于张开了眼睛,看到了李寻欢。
    她眼睛立刻涌出了泪,是悲哀的泪,也是欢喜的泪。
    她临死前毕竟还是见到了李寻欢。
    李寻欢也已泪水盈眶,柔声道:“振作些,你还年轻,绝不会死。”
    铃铃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这句话,而是断续着道:“这件事,你错了。”
    李寻欢惨然道:“是我错了。”
    铃铃道:“你该知道,世上本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心杀她。”
    李寻欢的声音已嘶哑,一字字道:“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
    铃铃突然用力抓住了他的手,道:“你一直对我好,害我的不是你,是他。”
    李寻欢道:“他。”
    铃铃泪落如雨,道:“他骗了我,我……我却骗了你。”
    李寻欢道:“你没有……”
    铃铃的指甲,已刺人了李寻欢的肉里,道:“我骗了你……我早已失身给他,在等你的时候……我只恨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
    她话声忽然清楚了起来,仿佛已有了生机。
    但李寻欢却知道那只不过是回光反照而已——铃铃若非还如此年轻,一定无法活到现在。
    铃铃凄然道:“我一直不肯死,挣扎着活到现在,为的就是要告诉你这些活,只要你能了解,我死也甘心。”
    李寻欢黯然道:“本就是我不好,我本该好好保护你的……”
    铃铃忽然点了点头,道:“他虽然骗了我,我并不恨他,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也会得到报应,比我要惨十倍的报应。”
    李寻欢道:“是,他……”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阿飞突然用力推开了他。
    阿飞瞪着铃铃,一字字道:“你带吕凤先到这里来了?”
    铃铃咬着嘴唇。
    阿飞道:“是他要你带吕凤先到这里来的?”
    铃铃忽然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大叫了起来,道:“不错,是他,但你可知道他为的什么?你可知道他曾经为你做过什么事?为了你,他不惜……”
    说到这里,她声音突然嘶裂。
    她呼吸已停顿。
    静寂,死一般的静寂,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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