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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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谋论- 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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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就葬在后岭的半山坡上。
    周午煜微微侧身,露出身后的空间,周萋画往后看,看到坐在身后的马车里的陈成璧挑开门帘,与周萋画眼神的瞬间,她身子上抬,从轿厢里探出身。
    陈成璧穿着件亚青色的棉裙,若不是领口围着的纯白色毛领,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她双手放于身旁,弯腰下车,给周萋画行礼,“妾身见过四娘!”
    这是规矩,妾大不过妻,姨娘矮一头。
    周萋画虽然知道怎么回事,但始终逃不脱尴尬,陈成璧终究是母亲的妹妹。姨娘姨母不过一字之差,地位却是两重天。
    周萋画有时就想,若陈成璧不嫁入侯府,那又会是怎么一种光景呢。
    给陈成璧还了礼,周午煜就指引着女儿朝再后面一辆马车走去,四角挑檐蟠龙顶,鎏金色的顶棚。崭新藏蓝色的门帘。
    春露春霞并肩站在车下。见到周萋画过来,立刻弯身福礼,春露往前一下。“老夫人,四娘子来了!”春露说着就要伸手跳开门帘。
    却听轿厢内传来生冷的声音,“免了吧,侯府嫡女的安。岂是我这个老婆子能承受的起的!”
    一听这话,就能猜出方德昭还在气头上。
    周萋画的身子已经半蹲下。被方德昭这般无情的拒绝,弄得不知所措。
    周午煜听到母亲对女儿这么说话,也是很生气,他伸手一拉女儿。“既然你祖母这么说,那就免了吧!”
    听到父亲这么说,周萋画还是不敢动。她依旧半蹲着身子。
    方德昭隔着厚厚的棉布帘,听着外面的声响。儿子的反应她没有生气,周萋画的执着却让她心生怒火,装,装,吃里扒外的赔钱货,有本事你去当周修娴的嫡孙女啊!
    “大郎,不是要去拜见大长公主吗?在这浪费时间作甚?”方德昭咬碎的牙往肚子里咽,自己明明是正经八百的二品诰命,回京不过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凭什么一回京连侯府都不用进,就得给她周修娴请安。
    周萋画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方德昭生气的原因,她不再执着等着方德昭的回应,直起身来,侧到一旁。
    周午煜见状,上前叮嘱女儿几句,便招呼陈成璧回了马车,车辙碾压着积雪,沿着大街,缓缓朝国公府驶去。
    除去周午煜、陈成璧、方德昭的贴身侍婢,从洛城来的其他下人并没有跟着一起去,一名自称管事的独眼中年男子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周萋画,是否开始往府里搬运行李。
    周萋画看着占了半条马路的车队,轻轻点头。
    周午焰一行人已经走远,周萋画拉一下斗篷,便示意春果扶自己进府,突然,一声如婴儿般的呼唤声传到她的耳朵,“四姐姐,是你吗?”
    这个声音……是启儿的。
    周萋画未提裙摆,循声而去,终于在最后一辆马车揭开的单布帘一角上看到了那个探出了的小脑袋,“启儿,真的是你!”
    周萋画上前,挑开布帘,便伸手要抱启儿,但布帘挑开后的景象却让她吃了一惊,启儿乘坐的这辆马车的轿厢竟然是漏风的,一侧车窗是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另一侧只用一件单衣遮着。
    启儿趴在车厢里,身上盖了一床薄薄的单被,还压着很多侍婢们的衣服,但多数也是挡不了寒的单衣。
    启儿蜷缩着身子,见周萋画站在自己面前,努力擎起小脑袋,看着启儿那冻红的鼻尖,周萋画鼻头一酸,眼泪就要往外涌。
    春果探头哎呦了一声,扭头质问照顾启儿的青雪,“你是怎么照顾启儿郎的!”
    青雪把头埋得低低,抽泣起来,“奴婢无能,没给启儿郎安排好的马车!”
    春果一听青雪这是话里有话啊,停下嘴不再说话,她看向周萋画,“娘子,听这么冷,还是先把启儿郎抱进府吧!”
    说着她就解下了自己的斗篷,递给了青雪,青雪会意,擦一下眼泪,用斗篷裹住启儿,将他从破马车里抱了出来。
    “春果你来抱启儿!”周萋画一看青雪的胳膊在发抖,开口让春果接过,而吩咐青雪,“你随着马车去后院把车里的东西收拾一下!一会儿到我院子来!”
    青雪的眼眶更加红润,低着头应声。
    “四姐姐,你这里好暖和啊!”一进自己暖榻,启儿就忍不住开始称赞,四岁的孩子,他的词汇量比同龄人丰富很多,春果给他套了件自己的棉半臂,就吩咐人去三房去给启儿拿男装。
    刘氏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别看自己的儿子才刚过百日,衣服倒是给缝制到了三四岁的。
    启儿调皮,把胳膊一起缩进半臂里,等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萋画的房间,突然,他再次兴奋起来,“四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很乖啊,大夫人给你奖励了!”
    周萋画端着厨房刚刚送来的暖心羹,轻轻撇一勺,吹吹递到启儿嘴前,听着启儿这天真的话,说道,“四姐姐一直很乖啊!”
    启儿啊呜一口将羹吃下,“我是说,四姐姐你来京城后特别的乖,你看,那肯定是大夫人半夜送进来的!”
    他擎着小手,指着书案后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画。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阿母送来的?”周萋画苦笑一下,又撇了一勺。L

☆、268 发现

“四姐姐,你怎么这么笨啊!你仔细看看……”启儿一张嘴又一口含尽了羹肴,“你快看看啊!”
    看启儿那急切的样子,周萋画索性放下了碗,站起身来看着那幅水墨画,这是幅立幅形式图写的画,画上的内容与此时的季节想呼应,都是冬日。
    只不过京城的冬日大雪漫漫,画里的冬日却是萧条清旷,画幅上端是层层叠叠的山峦,山脚消失在漠漠山尘中,蹊径曲折,由远及近,几处枯树置于悬崖边缘。
    比起其他山水画的完整,这幅画只能算是败笔,没有落款,只在左上角写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字,像是“申”又像是“中”,口子里面被划了叉号,斜歪歪扭扭的看不清楚。
    第一次见到这幅画时,周萋画曾皱了皱眉,那是刚回京城的时候,母亲逝去的悲哀已经让接近奔溃的边缘,乍看到这幅画,那萧索的凄凉,总让周萋画感慨良多,她曾示意春果把这幅画撤走。
    春果嘴上答应着,回京这么久,也没看她有动作。
    因平日书画都是背对着这画,周萋画也就选择性忽略了,现在被启儿这个四岁小儿指着要自己看这幅画,她还是好奇满满的。
    周萋画站在这画前,细细打量着,“启儿,你以前见过这画吗?”
    “没见过啊,但我知道大夫人画给四姐姐你的?”估计是暖心羹太好吃,启儿自己伸手拿起了周萋画放下的碗,拿起汤勺自己吃。
    “没见过,你怎么确定是阿母给我的?”周萋画诧异。
    “因为四姐姐,很乖啊。一直在学习啊!”启儿指指书案上的书本,嗲嗲出声。
    这姐弟一言一语时,春果拿着从刘氏那得到的棉服挑帘进了,一看周萋画站在书画前,连忙请罪,“娘子赎罪,春果是觉得。这画是夫人留下的。所以一直不想撤去!”
    “你也知道这话是母亲画的?”周萋画一蹙眉。
    “不,不!”春果连连否认,却又立刻承认。“是,这是夫人在你去海宁时画的,但夫人说,这画太晦气。我也奇怪这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确定,这画是母亲画的那幅?”周萋画再次靠近这画。
    春果把棉服放到暖榻上。抬起右手,在左手手心笔画,“娘子你看这话左上角的那个字啊,一划、两划、三划……足足有七画。七画,萋画,那不就是娘子你的名字吗?”
    七画?周萋画抬眸没看着左上角那不伦不类的字。识字的人看那字,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这是哪个字写错了。而像春果、启儿这种不识字的,第一反应则是数着笔画。
    周萋画上前走到这画面前,她抬手轻轻抚摸着,从上到下,一直摸到那个不伦不类的字上,她相信这幅画是母亲画的,却不相信饱读诗书的母亲,会用这种方式来描绘自己的名字。
    她将整张手压在那个字上,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一颗颗滚了下来,但在她施礼的瞬间,整个画框突然往下陷去,她手放的位置,竟然露出了相框的底,她把母亲的画……按破了。
    这是怎样一种装裱!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声音其实不算打,但还是被春果跟启儿意识到了。
    “四姐姐,你是不是不乖了!”启儿转眼间已经吃完了暖心羹,小腿一蹬就要从暖榻上下来。
    春果意识到周萋画的尴尬,一把将他抱住,“启儿郎,来,我帮你穿棉服,刚刚三夫人说了,伊姨奶奶还念叨你呢,请了医者过去,要给你瞧瞧,看看这一路上有没有冻着!”
    春果半蹲在启儿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三下五除二的给他换好了衣服,而后抱起他,就往外面走,“启儿郎乖乖,我先带你去看医者,要是不然老夫人回来,会责备的!”
    启儿还想反抗,却听春果提到了老夫人,一下子老实了,他抬头看着还把手放在画上,全身僵硬的周萋画,嘟囔一句,“四姐姐,我先走了,你乖乖的,这样大夫人还会给你礼物哦!”
    周萋画目光移动,直到目送春果抱着启儿离开,她这将手从画幅上拿下了,她没有多看一眼自己摁出来的洞,而是直接把画框从墙上取了下来、
    画幅被摁破,是因为背后不平整。
    墙面是平整的,那玄机就在画框里。
    取下画框,周萋画这才发现这画框的厚度比一般的要厚很多,周萋画用力一掰,从背面敲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周萋画不禁长大了嘴巴,画框里竟然是一本书!
    确切地说,是一本《大溏疏律》!
    母亲竟然用这种奇怪的方式,给自己留了一本大溏律法。
    将画框重新安好放在角落,周萋画坐在书案上开始细细翻阅起来。
    这本疏律跟普通的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便是,这书里有很多勾画的地方,而这些勾画的地方,恰巧也是周萋画看疏律时,最疑惑的地方,比如说精神分裂症。
    《大溏疏律》是父亲编制的,而母亲把这书藏在了画里,然后送回京城挂到了自己书房,那“七画”已经点名这本书要给的人是自己,这般麻烦是为什么!
    周萋画僵硬地坐在矮凳上,她决定,待父亲从国公府回来时,要问个究竟。
    时间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春果抖擞着斗篷从外面回来,见周萋画端坐在书案前看书看得仔细,把斗篷放在门口,便轻声进来,收拾了启儿用过的碗筷。
    春果的举动打断了周萋画的思绪,她抬起头,“启儿还好吧!”
    “启儿郎没事,就是脚上被冻出了疮,医者给开了药,坚持敷很快就能好!”春果边说,边走向门口,把碗筷递出棉帘,而后转身就站到了周萋画身旁。
    她歪歪头,看到画框立在了角落,试探性地问道:“娘子,这画还挂吗?”
    “挂!找个手艺好的师父,重新装裱一下!”周萋画侧目看一眼画框,淡淡说道。
    “是!”春果应声答应,抬手开始给周萋画研磨。
    周萋画翻一页疏律,忽然记起,回京的人员里,没有看到年氏,于是问道,“春果,我咋没有看到二夫人呢?”L

☆、269 信

“二夫人跟二爷留下来看守洛城的宅子了……”春果鼻子哼哼,脸上流露出罪有应得的神色,“我听说当年二夫人为了能跟着老夫人去洛城,可没少费心思……这下可好了,去洛城要讨好老夫人,回来还得看大长公主的脸,这可是她想讨好都讨好不得的,就老老实实在洛城呆着吧……”
    “那启儿乘破马车的事,也与二夫人有关?”启儿虽然养在老夫人身边,但怎么也是二房的子嗣,听说自己离京后方德昭重病,启儿估计到时就回了年氏身边吧。
    “是……娘子,你可不知道,这二夫人有多过分,知道启儿郎回京,她不能回京,她就强行把好的马车给留下,找了匹又老又多病的马,我去青雪那检查,发现一件棉衣也没给带!多亏了三夫人那有多做的棉衣!”春果咬牙切齿地说着年氏的种种,“要是让那林珠儿知道,启儿郎被这般对待,怕是她会从大漠回来,杀了二夫人吧!”
    林珠儿?一个熟悉却陌生的名字,她好像经常出现在周萋画的生活里,但细细算去距离在海宁的离别,也有差不多半年了。
    林珠儿是要去关内投奔她的姐妹,那段时间正好宁州发洪水,她跟随的商队指定会绕路回洛城,她那般疼爱启儿,估计会再回侯府看启儿吧。
    “青雪有没有说,那林珠儿在离开侯府后,有没有回来看启儿?”周萋画询问。
    “肯定没有啊,她好不容易在夫人的周旋下离开,怎么可能还会回来呢……”春果立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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