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小白从池子里被拖了出来，只剩半条命。但这一番苦楚显然没有白受，他幼小躯壳内的血脉，甚或血肉与骨骼，皆受神泉的催动，蜕变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如同罕见的王体道胎。尚不成熟的血气，在身躯中滚滚流动，发出低低的轰鸣，一缕缕极为淡薄的光，从毛孔中渗出。
“妈的！这是先天道光！这一番血脉改造，这个小王八蛋的体质堪与王体媲美了！”
“我们两个，其实比小白亦大不了几岁，为何不让我们也泡一泡？”
驼叔与老瘸子趴在窗外，酸溜溜的朝里看，眼睛中全是羡慕嫉妒恨。
第366章 圣人的盘问
小白一身血脉被再造，与无敌的王体道胎一般，他尚幼小，但已有淡淡的先天道光从躯体内溢出。这种变化不啻于翻天覆地，让老瘸子和驼叔都眼红的滴血。
化婴泉水氤氲，这种神泉并非真的不朽，用的人愈多，其功效就会锐减，幸而这汪神泉只有昔日的龙羲圣王幼年时一人用过，效用仍在巅峰。
苏寒将小白拎了出去，丢他在外面晒太阳，驼叔与老瘸子又凑过来了，他们都刮了胡子，好让自己显得年轻些，试图到神泉中泡泡。
“没用的，你们已经这把年纪了，泡上十年亦无用处，只不过白受痛楚而已。”
“这个可不一定啊，不试怎么知道？”
此时，不死道人大步走来，将老瘸子给揪到一旁，对苏寒道：“我们这些老家伙不需神泉，若是可以，让岳童进去泡一泡。”
不死道人行事不羁，难得发善心，却对自己从外界救回的那个孩子十分关爱。
那孩子只有七八岁，与小白一样大，他的父母亲人皆为修士，却被蛮人残杀了，血腥的一幕烙印在岳童的脑海中，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他恐惧一切，每日都将自己关进黑屋子，蜷缩在角落中。
“给这孩子一点造化也不妨。”老瘸子亦点头道：“但他现在这个样子，很难接纳外界与外人。”
苏寒也在叹息，这个孩子很可怜，被带回小世界之后，不死道人曾试图将其识海抹去，让他忘记那段血腥的阴影，但却迟迟不敢动手。识海亦是人体一部分，幼年的孩子识海被抹杀，亦是一种天缺，将会影响日后的修行。苏寒年幼时进境极为缓慢，除却体质的影响，被抹杀的记忆亦是一个原因。幸而他身有气运，将被抹杀掉的记忆修复，把这一点天缺弥合。
“这个孩子的体质很一般，不能修我万初道的万初术，亦不能修贼瘸子的杀生道。有神泉水的浸润，或许会改变他的人生。”
“好。”苏寒沉吟一下，道：“将他的识海这段记忆抹去吧，待他心念真的刚毅的那一天，我传他秘术，让他找回破碎的记忆，自己弥合这一点天缺。”
不死道人将岳童的这段记忆抹去，孩子随之沉睡了整整一天，待他醒来，脑海中那段血腥残酷的记忆已消失了。
他忘记了痛苦，却也忘记了过去，他不知为何会来到小世界，眼中含着泪光，要去找父亲和母亲。
“他们去了远方，要你在这里听话，日后会来接你。”苏寒蹲下，摸摸孩子的脸：“你若不乖，他们就不会来了。”
“我乖，我乖！”岳童焦急的大喊。
这真是个资质非常一般的幼童，且很单薄，苏寒担心他承受不住浸入神泉的苦楚。
“去，洗澡去。”小白拖着清鼻涕，叉腰道：“你爹爹说了，你不洗澡，他不来接你。”
岳童的大眼睛忽闪，连连点头，苏寒与小白将他领到了化婴泉水旁，这是一池子淡金色的神液，金芒耀眼，很圣洁。岳童忍不住伸手撂起一缕金色的水雾，笑的非常开心。
“去吧。”苏寒拍拍他的小脑袋，于心不忍，却无可奈何。他总有一天会长大，会找回破碎的记忆，会替自己死去的父母报仇，没有实力，这一切都是空谈。
“嘶……”
进入池水的那一刻，岳童的脸蛋立刻痛的痉挛，忍不住想要跳出池子，却被小白一把摁住：“不想你爹爹来接你了？”
这一招无比灵验，岳童马上忍痛在池子中坐下，任由淡金色的神液浸润身躯。
一天过去，苏寒不由暗自点头，这是个资质一般的孩子，但心念却远超同龄人，他为了那个虚幻的梦想，为了早日见到父母，在池水中承受痛楚的煎熬和折磨。
“有这样一颗心，一切都有希望……”
亦是十日之后，岳童终于从池水中解脱，正因他资质很平凡，血脉毫无出奇之处，因而被改造的更加彻底。弱小的身躯有极为低沉的血气轰鸣声，还有一缕淡到极点的先天道光。
他不修万初术，亦不修杀生道，拜在了驼叔门下，与苏寒师兄弟相称。此次苏寒长了记性，唯恐再培养出第二个小白，因而岳童拜在驼叔门下，却由苏寒引入道门。
苏寒亦准备跃入化婴泉，他的年纪并不大，但体质与资质都很特异，肉身已经大成了，且在道心中烙印了自己的一丝本道。化婴泉不可能将他的血脉也改造为王体道胎，却可将机理调整至最完美的状态。
他亦在化婴泉中浸泡了十日，血脉体质如常，但一股股奔涌的紫血更加强势，气血如雷鸣，骨骼似山响，宝体烁烁生辉，琉璃光与光明本源之光流转在躯体外。
未得到化婴泉时，苏寒本打算以神域声名最盛的几个翘楚开刀，但此刻受神液浸润，所获颇多，他改变主意，要借神液之力，跨入道心第五变之后再至外界。
他传给岳童血碑神藏阵图，又将那柄火云山的赤霄剑赠出，而后日日在小世界中修行。
这种生活很恬淡，亦很让人感觉舒适，但苏寒知道，这种安逸只是暂时，真极在休养生息，神域亦在借机坐大，真极融合的天道与资源，让蛮人如虎添翼。
最让苏寒不安的，还是那块血河水晶中的躯壳，这是一尊疑似次皇的恐怖存在，将魔族始祖的一缕不灭残念都彻底斩掉。且水晶上的圣王封印已经被抹除大半，若这尊次皇未死，从封印中彻底挣脱，那将会是真极无边的灾难。老圣魂的境界已经跌落，不复昔年，真极无人可对抗次皇。
“或许还有时间，魔族始祖的一缕残念，非同小可，亦会给血河水晶中的次皇以致命的重创。真极诸王都在闭关，希望，会有一个逆天的人物出世，如昔年的云雷圣王和龙羲圣王一般，镇压大劫。”
修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没有人知道尽头在那里。苏寒想要走一条前人未走的路，专属于自己的路，他舍弃了一切古经，只修两部母经中的起源大道，具体的修行法门，皆在自己摸索。
他日日盘坐，日日苦修，日日参悟，心中的世界一点点的完善，道心四变不断被巩固，且在逐步触摸第五变的门槛。
外界稍稍平息，神域的老辈修士暂时蛰伏，只有年轻一代的翘楚们横行五洲，驼叔与不死道人还有老瘸子在此处憋的时间太久了，一个个屁股生疮，轮流到外界去透风，带回一些最新的消息。
“神域那帮王八羔子太猖狂了。”驼叔从外界归来，连心眉连连抖动：“一个叫乃戎的，一个叫迦帝的，还有一个叫什么野狄的，横扫真极年轻一辈，斩了数十名古教的神子，无人可以压制。”
皇甫律，方无意之类的奇才，又被家族雪藏起来，不参与外界的争斗，但不可能人人隐忍，一些热血激昂的真极年轻修士愤而出战，诸多古教神子都出山了，他们接连挑战神域的几名翘楚，皆被斩杀。
很多真极人都在哀叹，泱泱亿万年的文明发祥地，被蛮人无情的践踏，这并非真极与神域之间的正式交锋，却意味着日后谁将主宰这片大地。年轻一辈总会成长起来，成为中流砥柱，如今真极年轻修士皆被压的抬不起头，无数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三个老家伙轮流外出，透上两三个月的风就会回归，老瘸子最后一个出去，待他回来时，距苏寒以神泉浸体已经半年有余。
“外界依然是老样子，一些野狗在狂吠，不外乎幻空山，乾元古洞，火云山之类的跳梁小丑，不用理会。”老瘸子语气一变，道：“不过，近日内，有一个名为厉杀的人，四处寻你。”
“是厉杀圣人？”苏寒心中一动，他已经快要晋级跨入道心五变，本想破关后再到外界，但厉杀圣人传出话，必然是有要事。这是从玄黄回归的圣人，且与司空大圣，玲珑青仙都相识。
“难道是厉杀圣人得到了关于司空大圣或是玲珑青仙的消息吗？”
苏寒不敢怠慢，他当即离开小世界，一路直奔天元宫。
天元宫的三十三天堑，一如往昔，苏寒在雾霭缭绕的三十三道天沟前矗立了片刻，有些感慨。当初他被无生逼的走投无路，被迫进入天元，那是还是个神池境的小修士，奋力从三十三天堑中搏杀出来，在三百六十五峰中占得一席之位。
他来到天元的第一时间，天元宫内已经有人察觉，片刻后，厉杀圣人踩着云雾而来。
“厉杀圣人，有司空前辈的消息吗？”
“没有。”厉杀圣人微微摇头，道：“我曾试探在浩宇中寻找了一段时间，但并未见到司空的躯壳。此次寻你，是想问你一件事。”
“厉杀圣人请问。”
“几年前，天元宫择选神子，得授天元道统，你是否也曾参加？并且通过三十三天堑，最终入主了甲子峰？”
第367章 认贼作父
苏寒心中顿时一凛，厉杀圣人将几年前的旧事都翻出来了，定与那条小谷竹林下的破炉子和半片额骨有关。
这件事很隐秘，从未有人知道，苏寒亦未外传，但厉杀圣人一语中的，让苏寒立即生出了警觉，那只被镇在天元地下的破炉子，很可能与厉杀圣人有关。
“不错，我曾在甲子峰盘桓过一段时间。”
厉杀圣人直视苏寒，虽然没有敌意，但目光很慑人，他顿了片刻，道：“你可曾在甲子峰得到过什么东西？”
“果然是提及了这些。”苏寒紧张的思索，若厉杀圣人与那破炉子有关，苏寒想不承认都不成，天元隐世，前次择选神子是在两三千年前，期间无人入主甲子峰。
“我无意中挖出了一口破炉子。”苏寒想了想，直言不讳，在圣人面前，撒谎没有用处：“炉子已经损毁了，其中有半片额骨。”
“额骨呢！”厉杀圣人立即追问。
“半片额骨化入了我体内。”
“不可能！”厉杀圣人低喝，一把拉住苏寒的手腕：“无人可炼掉那半片额骨！”
那半片额骨很不凡，让厉杀圣人无比紧张，苏寒神色平静，将额骨入体的过程讲述出来。
“这是为何？”厉杀圣人慢慢松开苏寒的手腕，目光顿时迷离：“炼神炉都炼不掉，为何可化入血肉中！”
“那口炉子已经损毁，额骨化入体内，这些都是实情。”
“你真的有造化气运。”厉杀圣人转眼望向三十三天堑，道：“据闻你得妖皇传承，这半片额骨……风风雨雨三百年，最终替他人做了嫁衣……”
“厉杀圣人，这半片额骨的来历，可否告知？”
“你去吧，不要浪费了这场机缘。”厉杀圣人望了苏寒一眼：“这是妖皇的半片额骨。”
厉杀圣人再不多言，转身离去，越过三十三天堑中的层层雾霭，隐没在天元。
“啸月妖皇的半片额骨！”苏寒久久不能平静，妖皇陨落了，肉身没有化掉，但亦无踪影。他的半片额骨埋在了天元，让人万分疑惑。
但厉杀圣人已经消失在天元深处，苏寒想了半天，怅然离开。
多半年未到外界，四处都有蛮人的修士在叫嚣，他们几乎扫平了真极年轻一辈中所有的杰出人物，除却被教派家族再次雪藏的寥寥几名天才，诸教神子死伤上百。
“未来，将是我神域的天下！将真极人逐出大陆，流放到东海去！”
“一群低贱的种族，犹以人族最甚！没有必要存活在世上，应将他们提前抹杀。”
“真极未来的皇，必为我神域中的年轻人杰！”
真极修士羞愧莫名，却无法辩驳，大教神子弃尸荒野，昔日的翘楚皆化为枯骨，无人能与神域年轻一辈争锋。
苏寒冷笑，他在东极游走了数日，要压灭蛮人的气焰与嚣张。
东极乌金古城，象一座庞大的帝都，蛮部东侵，许多修士亦随之东迁，原属中土的一些小门小派，无数散修，皆进入了东极。乌金古城人口顿时暴涨了数倍，规模已超过中土的万年大城。
苏寒查探了两日，得知一些蛮人修士就在乌金古城中，他立即进入古城，想要寻这些蛮人的麻烦。这并非无事生非，蛮人太过嚣张，斩灭几个其中的翘楚，可让真极人挺起胸膛，苏寒本人亦可在大战中升华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