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 作者:蓝色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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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之下 作者:蓝色狮-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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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笑道,竟然开始宽衣解带,今夏愣愣盯着他。
  “楞着干什么,替我从衣箱里拿件衣衫出来……”他边脱边低头嗅了嗅,皱眉道,“全是酒味,难怪我觉得头晕沉沉的。”
  “你头晕沉沉是因为你在发烧。”
  今夏到衣箱里去翻他的衣袍,一转头,看见陆绎,见他连贴身衣衫都脱了下来,脸唰得一下全红了。
  衣袍飞过来,兜头兜脑地盖住陆绎,她则赶紧背过身去。陆绎将衣袍取下来,笑着摇摇头,边穿衣衫边叹道:“我疗伤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
  今夏咕哝着:“当时情形危急,怎么能一样,你可不能养成这种习惯……”她话还未说完,就听见陆绎哎呦唤了一声,急忙转过身去。
  他只穿起一边衣袖,大概是牵动了背部的伤口,皱着眉头无奈地看着她。
  今夏赶忙过去帮着他将衣袍穿好。
  “不能养成什么习惯?”他索性站着不动,看着她的手环绕过腰间替他系丝绦,唇角微微上扬。
  今夏站在他身后细心地给丝绦打结:“就是、就是不能在我面前更衣。”
  陆绎转身望了她一眼,不在意道:“你习惯就好,迟早得习惯的。”
  今夏尚未想明白什么叫做“迟早得习惯”,就见他理了理衣袖朝外行去,急忙道:“大人,你还在发烧,你不歇歇么?”
  “不。”
  “我可以一起去。”她跟上去。
  陆绎停下脚步:“不,你有件更要紧的事情……把这些衣衫洗了,上面的酒味一丁点儿都不能留下。”
  “……”今夏难以置信,“我好歹也是六扇门的捕快……”
  “所以我才把这件要紧事交给你。”他叮嘱道,“记得手劲儿轻点,别搓破了。”忍住不去揉她的脸,他转身快步出了门。
  不愿今夏跟着自己,故意让她留在官驿中,因为陆绎想去见的人是阿锐。
  以阿锐的性格,被任何人看破身份,他都会起杀念。今夏那三脚猫的功夫,压根不是他的对手,陆绎并不希望她去涉险。
  今日天气晴好,乌安帮的渡头上船工们来来往往,搬货的,运补给的……陆绎扫了眼,大概能判断出上官曦在何处。
  他想见的人是阿锐。
  但他要找的人却是上官曦。
  看见陆绎来到此地,上官曦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在她与陆绎的私下交易中,见面一向都事先约定,而非这样突然闯来。
  “陆大人,来此有何见教?”她探询的目光下,隐藏着警惕之意。
  陆绎微微一笑,先淡淡扫了眼旁边的阿锐,才道:“没甚要紧事,只是来江南多日,案子一直不得头绪,心中烦闷。想着上官堂主是扬州人,不知今日可得空闲,带我领略一番扬州风光?”
  他竟是来邀她游山玩水,上官曦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一时又不好推辞,思量片刻,含笑点了点头:“我近日杂事缠身,也正巧想出去走一走。只是我人笨口拙,不是个好向导,大人莫要嫌弃才是。”
  “有上官堂主相陪,胜却良景无数,怎么还会嫌弃呢。”陆绎笑道。
  阿锐面沉如水,一直静静站在一旁,见上官曦备马,他便也跟了过来。
  “怎得,这位小兄弟是觉得上官堂主与我在一起不安全?”陆绎故意问上官曦。
  上官曦回望了阿锐一眼,迟疑片刻,吩咐道:“你不必跟着,就在堂里候着吧。”
  阿锐虽心中不悦,却不敢违逆,拱手退下。
  前日在上千官兵围剿下,深入内地的四十余名倭寇已被尽数剿灭,此时的扬州城郊不再人心惶惶,春日暖暖,路上行人也比以往多了许多。
  城郊西平山下,陆绎与上官曦信马由缰,听着山上传来的钟声,这钟声是为了被倭寇所杀的僧人而撞。
  “你帮里受伤的弟兄情况如何?”他问道。
  上官曦摇摇头:“不太好。”
  陆绎自怀中掏出小瓷瓶递过去:“不妨试试这药,据说对东洋人的奇毒甚是有效。”
  上官曦接过,问道:“大人寻我出来,就是为了此事?”
  陆绎笑了,反问道:“怎得,与我单独出游,我一定是别有居心?”
  “大人这是哪里话……”
  “哈哈哈,顽笑话,莫往心里去。”陆绎笑道,“对了,说起来,今日那位小兄弟对你甚是忠心耿耿,他是打小跟着你的?”
  “你是说阿锐,”上官曦摇摇头,“他是三年前我在董家水寨遇见的,正好救了他回来,他就留在帮里了。大概是觉得我有恩于他,所以……他虽年轻,但做事不毛糙。”她耸耸肩,阿锐平常话不多,说实话他心里真正在想什么她也不懂,只是觉得他做事十分稳妥,日子久了,自然而然就十分倚重他。
  陆绎点点头,叹道:“挺好,挺挺老实的,看着和少帮主差不多一般大,性子倒是千差万别。”
  想到谢霄,上官曦心中百味杂陈,苦笑道:“谢霄他……此番大人肯网开一面,上官实在是感激不尽,否则以他的性子,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儿来呢。”
  “小事而已。”
  陆绎以手搭凉棚,佯作遮日头,望了望远处野柳树林,可见有一人影隐在其间。他微微一笑:果然跟来了,看来他心里当真是十分紧张上官曦。


☆、第七十五章

  两人缓步上山,庙本就不大;无甚香火;仅剩的几个和尚跪在佛前念经超度亡魂。陆绎在佛前拜了几拜;然后行至募捐箱前;自怀中取了张银票;看也不看数额,便放了进去。
  上官曦微微有些诧异,在她想来;陆绎这等高官之子,看尽官场倾轧;多半心无鬼神;便是礼佛也不过是应景而已。但今日看来,陆绎神情虔诚,浑然不似作假。
  “大人,心中可是有所求之事?”她问道。
  陆绎微微一笑,并不作答,绕大殿信步而行,停在地藏王菩萨面前——巨大的钟下,一尊小小的菩萨像静静而立,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他在蒲团前跪下,又拜了几拜。
  上官曦在旁看着,心中愈发不解。
  陆绎起身,朝她笑道:“上官堂主,不常到此处来吧?”
  上官曦点头道:“平日礼佛,都陪着老帮主喜去大明寺,这里确实不常来,那边的香火也比这边旺。”
  “庙再小,供得也是真佛。”陆绎说着,眼角瞥见一人影自外头闪过,遂朝她道,“走了一路,有点渴,我去后头看看可否有水井,你稍候片刻。”
  上官曦未及点头,便见他径自大步行出去,秀美微颦,总觉得此行陆绎甚是古怪,但究竟何处不对劲却又说不清楚。
  一拐过墙角,陆绎便飞掠而出,几下腾挪,在寺庙后院截住了来不及走脱的阿锐。
  阿锐立在一株银杏树下,面沉如水,死死地盯着他,风过叶动,连带着他脸上也是阴晴不定。
  陆绎却压根不与他说话,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行到井边,自顾自打了一桶井水上来,掬水洗了洗,便转身走了,浑似没看见他一般。
  阿锐有点愣住,不明白陆绎究竟何意,直至陆绎离开,他看到井沿上有一小物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行过去近看,他的身子瞬间被定住,井沿上端端正正摆着是一枚薄薄的叶状金饰。
  他认得,那是翟兰叶的。
  回到大堂,陆绎心情甚是愉悦,朝上官曦道:“时候不早了,大概上官堂主还有许多帮务需要处理,可别为了我耽误了,回城吧。”
  上官曦虽是一头雾水,但也暗自庆幸不用再陪着他瞎转悠,遂下山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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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掉馅饼这种事情,今夏向来是不太敢去想的,她向来觉得,天下只要不下刀子,就已经是老天眷顾。
  所以她洗完陆绎的衣衫,被刘相左差遣往衙门时,脑子并未想太多。
  扬州衙门的人告诉她,近日在户籍调查中,发现有一无名氏在城北租了一间闲置半年的空房,据相貌描述与周显已很是相像。介于此案由六扇门负责,所以把空房地址给她,让她去查找线索。
  于是今夏去了。
  一间平常无奇的民房,她走进小院,空荡荡的;走进堂屋,空荡荡的;再走进里屋,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架子床,床幔低垂。
  此前办案无数,掀开床幔的时候,今夏已经做好看见尸首的准备,可惜没有尸首,而是八口檀木箱子。
  箱子上不仅有锁,还有官府的封条。
  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今夏揭开封条,用随身的小三件儿开了锁,掀开箱盖——满目白银,一锭一锭,密密挤挤地挨着,她取一锭出去,看银锭底部,铸造纹样清晰在目,正是丢失那批修河款。
  来到扬州数十日,始终没有半点线索,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夏深吸口气,缓缓盖上箱盖,开始环顾这屋子。
  不留心便罢了,留心之后,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她照原样归置好箱子和床幔,默默退了出去,在扬州城的街道上似漫无目的地逛了逛,最后回到官驿。
  陆绎刚回到官驿,便看见今夏抱膝坐在石阶上面带忧色怔怔出神,对自己的脚步声充耳不闻。
  “洗几件衣衫而已,不用这么委屈吧?”他笑问道。
  听见他的声音,今夏才猛然回过神来,自石阶上跳起来,急道:“大人,你回来了!我有事……。”
  “说吧。”
  “这里……”虽已在陆绎的小院之中,今夏还是觉得不妥,“进屋说。”
  陆绎倒无芥蒂,便随着她进屋内,看着她紧张地关门关窗,不由觉得好笑。
  今夏仰头看梁上,低头又去检查床底,确认四下无人,却仍是忐忑不安:“这样说话,会不会被人听了去?”
  陆绎想了片刻,指了指自己的床,诚恳道:“可以钻被子里说。”
  今夏望了眼床,默了默,拖了他在桌边坐下,附到他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银子找着了,好事呀。”陆绎不惊不乍,十分平静。
  今夏疑惑地端详他神情,片刻之后,复附到他耳边,如此如此这般又说一通。
  “嗯,箱子锁得好好的,封条也在。”陆绎边听她说,边点着头,“屋子被人打扫过,不超过一日光景……”
  “嘘……”
  今夏紧皱眉头看着他,下定决心般,附到在他耳边把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
  她以为陆绎会吃惊,至少应该微微惊诧,但他却异常平静。
  “我早就知道了。”他的声音很轻柔。
  “你知道!”今夏不解,眉间颦起,仔细思量着,“我知道此事与严世蕃有关,也许是他派人将银子藏起来,但我没想到这些银子压根就在钱库之中,这银子根本没丢!你知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从扬州知府到管银库的吏司,再到扬州衙门、提刑按察使司……”陆绎顿了下,依旧很平静,“他们都知道银子没丢。”
  “这是他们联手做的这个局。”
  今夏胸膛起伏不定,愤慨不已。她知道严嵩权倾朝野,但时至当下,她才清清楚楚地体验到权倾朝野四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今日,银子为何突然冒出来了?
  她低头看向陆绎,想起他在船上所说的话,骤然之间全明白了。
  他说,那个人想把他踩在脚下。
  他在她的手心上写“示弱”。
  今夏缓缓在陆绎面前蹲下来,想到他不得不在严世蕃面前卑躬屈膝,这比让她自己卑躬屈膝还要难受得过。她抬眼望着他:“所以,在船上,你……”
  “不仅如此……”陆绎淡淡道,“我还把仇鸾的那套生辰纲送给他了。”
  这些官场上的事儿,今夏似懂非懂:“那倒是,嗯,物尽其用……所以,这案子就算结了?”
  陆绎微微一笑:“结了。”
  一种巨大而无人的沮丧感笼罩着今夏,她低低道:“我还从来没办过这样的案子,爱别离上那几具女尸,就这样白白死了,连个名字都没有,也没有人来寻她们。”
  “……终有一日……”
  他未再说下去,脑中想起的是庙里看到的那尊佛像。
  那一日,究竟还需多久,他不知道。
  究竟能不能等到那一日,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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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陆绎独自一人在屋中研墨,写折子。
  夜风拂过窗外,连带着烛火也猛得摇曳了一下。
  “我等你很久了。”陆绎头也不抬,边写边淡淡道。
  外间,夜色寂静,除了风穿树叶的沙沙声,并未有其他声响。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一个黑影自屋顶翻身跃下,如落叶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冷冷望向窗内的陆绎。
  “进来坐会儿,桌上有茶,等我写完这份折子。”陆绎蘸了蘸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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