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港的案子。
但交情归归交情，生意归生意。利总虽看上去温和，但跨国集团的掌舵人有几个是吃素的？
沈南成要以私人名义融资千万，不是一时能谈妥的。
可要是他这里接不住，路铮又不肯接，那剩下的股份就会流向后来加入的投资人手上。单纯的股份流入不要紧，问题是这会影响沈南成在公司的决策权。
融资和上市固然是身价倍增的绝佳机会，而创始人被迫离开公司也是数见不鲜的一大隐患。
创业之初的沈南成是没想这么远，可之前路铮有一句话说到他心坎儿了，要是公司没了，他拿什么养老婆孩子？
沈南成想通了关节，这才重新决断。
他个性欠圆滑，干脆直接带着优渥的交换条件找上了利慎平。
费了点功夫，但公司是保住了。
许贝贝不懂他这些事情，又反复确认了一遍：“真的没事了？”
沈南成默了一会儿：“也不是没有。”他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你刚才叫我什么？”
许贝贝张了张嘴，回过神来。
她虽然当着别人已经很习惯将沈南成称为老公了，但从来没有当着他的面这么叫过。
许贝贝脸上一热，白皙的耳郭上浮起粉色。
沈南成笑了下，显然很是受用。
等周一上班，许贝贝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先跟他去民政局。
这天虽然是工作日，但黄历上是个好日子，来领证的人不少。
他们到得早，恰好排在第十对。
许贝贝喜滋滋的：“这数字挺好的，十全十美。”
谁知过了一会儿，前面有一对突然吵了起来，两个人互不相让，负气而去。
他们就变成了第九。
许贝贝更兴奋：“第九好第九好，长长久久。”
沈南成见状，忍不住把人拉进怀里亲了一口。
薄唇在她鬓角轻柔地摩挲，低笑：“就这么想嫁给我？”
周围排队的情侣都没这么亲昵，许贝贝躲了下，脸上漾出些许羞怯。
男人搂住她的腰，不让人走。她躲了下没躲过，索性缩进他怀里，含笑轻声应：“嗯。”
沈南成垂下眼眸看她。
四目相对，两人眼里都是深情蜜意。
他先笑起来，又抿住嘴角：
“我也是。”
第70章 要生了
两个人领完结婚证之后； 沈南成重新着手准备公司上市的事情。
A股的上市要求颇为严格； 时间周期也很长； 沈南成和路铮原本是打算B轮投资之后慢慢筹备，并不急于一时。
一来是千方夜谈的国内市场占有率还有可提升的可能，二来是这两年利润成指数增长； 但内部职权划分仍属小打小闹的创业型企业，也有一定的调整空间。
但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股东股权的临时转让说不定会成为麻烦，影响证监会的决策。
沈南成转变策略； 决定赴美上市。
审计和法务又重新开始准备材料； 这天陈律师带着材料到了公司给他过目； 公事公办地建议沈南成询问是否要起草婚前协议。
沈南成正翻看文件； 听到这茬愣了下； 又低头下去一目十行； 淡声道：“我已经结婚了。”
“已经？”这下轮到陈律师愣了； “是已经登记了吗？”
沈南成低头看文件：“有问题？”
“没有。”陈律师很快恢复，“那还需要准备一份许小姐的资料。”
沈南成听他这么说； 反问：“你怎么知道是许小姐？”
陈律师一本正经：“不是许小姐，我怕许小姐会打上门。”
沈南成笑了笑。
沈南成在这个时候结婚，还没签订婚前协议，除了要更新个人信息，还需要补充许贝贝的资料。
陈律师重新回去准备，出门的时候不放心，又多嘴问了一句路铮：“路总不会也红鸾星动了吧？”
路铮被一刀扎心； 忍了半天才没翻脸。
办完事情陈律师带着助理出来，进了电梯，小助理趁着没有外人，连连感叹：“没想到沈总居然是这样的沈总。”
陈律师侧眸。
小助理：“说好听了是厚道，说难听了是傻。”又笑，“真羡慕他老婆。”
陈律师收回视线，笑了笑，颇为感叹。
“这年头结婚不签协议的被当作傻，预支十年分红再结婚的倒成了聪明。”
小助理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收敛笑意。
两个月后，千方夜谈正式对外宣布上市。
虽然公司成立时间不是赴美上市的中资股中最短的，募集资金规模也不是最大的，但却是首支纯粹的VR概念股份。媒体对此颇为关注，想要采访对这个年轻的团队。
Amanda过来跟他确认时间。
沈南成一边收东西一边说：“我哪儿有空啊？叫路铮去。”
Amanda看了一眼老总的日程表，暗自纳闷，最近成哥下班都好早啊。
沈南成最近的心思都放在了许贝贝身上。
到了孕后期，许贝贝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顶着胃了，比起之前食欲反而衰减，常常吃不下东西。她脾气也变得不太好，隔两天就要作一次，闹完了又自己默默地哭。
沈南成知道她难受，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她缓解，整个人比处理公事的时候还要费神。
许贝贝之前在浴室里摔了一跤，沈南成不敢再让她一个人洗澡，每天都亲力亲为。
可许贝贝只觉得难堪，找不到一点身为女人的尊严。
洗完澡她躺在床上，撑在一个发硬的大肚皮，觉得自己像是个怪物，忍不住泪水涟涟。
沈南成在旁边给她按摩水肿的脚，见她不作不闹自己垂泪，反倒更加心疼。
他俯身过来，捧着娇妻的脸，一面帮她擦眼泪，一面低声哄：“贝贝不要哭，哪里不舒服，告诉老公？”
“我浑身都不舒服，都、都是你不好……”许贝贝骂他，骂完了又哭，“我好难受，我再也不要怀孕了……”
“好好好，不怀了。”
沈南成又哄又劝，总算是让她安然入睡。
那个时候许贝贝已经不上班了，可在家里休养并不比上班轻松。
又过了一个月，临近千方夜谈挂牌上市的日子，沈南成不放心许贝贝，并不准备出席：“就是按一下按钮，我按不按都一样。”
“不是敲钟吗？”许贝贝问。
“不是，”他比划着解释，“你说的那个是纽交所，我们在纳斯达克，就是个小按钮，按一下就完了。”
“那也要去！”许贝贝比他更期待，美滋滋地憧憬，“以后大家问我我老公干什么的，我就可以直接发新闻链接啦！”
“你预产期就在这几天，我实在不放心。”沈南成盯着她圆滚滚的肚子，心里紧张。
这事儿可比上市重要多了。
“还有两周的呀。”许贝贝觉得没问题的，“你去了就回来嘛，这种时候你不去不太好的。”
他拗不过她，最后还是决定去一趟，办完事情就回来。
好在现在交通便利，上海直航不过半天时间，沈南成带着公司的人提前一天到了纽约，就住在时代广场。
纳斯达克屏上已经换上了千方夜谈的信息，印着公司的代码：QFYT。
早上九点半，纽约那边刚刚开市，上海已经是晚上，Amanda在台下，一直拿着沈南成的手机，跟许贝贝连线，分享这一时刻。
主席台后的电子屏上显示着股票代码和LOGO，沈南成身着西装，带着一行人上台，在无数双眼睛的见证下，意气风发地摁下启动键。
现场立刻响起了叮叮叮叮的铃声，彩带飞舞，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沈南成冲着Amanda的镜头笑了笑，抬手比了个手势，食指和拇指交叉摩挲。
下场之后，记者立刻带着摄影师扛着机器围拥上来。
“沈先生，可以采访一下你吗？我们是……”
“沈先生，我们是XX时报，能简单地采访一下吗？”
“沈先生……”
有记者显然准备充分，问起他们之前一直在美创业，以后会不会再次返美；有记者问他们是中国的公司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充满印度风情的名字，还有记者关注他们的耕织领域，想了解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沈南成一一解答。
但大家最为关注的，还是沈南成最后的那个手势。
记者当中有华裔，主动揣测：“请问最后的那个动作，是表示您有信心让股东大赚吗？”
沈南成愣了下，没反应过来是哪个动作。
现场的记者们整齐划一地都学着他的样子，摩挲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手势。
沈南成回过神来，心说国内外文化差异还挺大。
他看向那个提问的记者，淡声道：
“这都看不出来？”
“我在给我太太比心。”
怕他们还是不懂，他又补充了一句，比心就是示爱。
听到这样的解释，现场立刻多了一些温馨动人的气氛，有记者甚至八卦道：“据我所知，您在中国刚刚等上行业黄金单身榜？”
沈南成自己都不知道这回事儿，不免觉得几分好笑，只是再次强调。
“是的，我结婚了。”
现场再次爆发出一阵小高潮，大家都没有想到他年纪轻轻事业家庭双丰收。
Amanda焦急地想要挤过去，无奈周围的人实在太多。
周围人声鼎沸，一张张笑脸都在说：“congratulations！”
她又怕这会过去会抢镜，等沈南成接收完采访，记者稍微散去一些，才蹿了过去：“成哥，成哥，贝贝要生了！”
沈南成脸上笑意一僵，以为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生了！”Amanda焦急地说，“刚才视频她太激动了，动了胎气，现在一家人正送她去医院。”
沈南成一听，只觉头重脚轻，天旋地转，他拨开周围的人群，找到路铮，把事情都交给他处理。
上市之后原本还有一些行程，他们回国的机票定在第二天晚上，沈南成临时买不到票，马上联系包机，当天下午就出发返程，落地之后直奔月子中心。
许家老两口见了他，像是大石头落了地，握着他的手连连说太好了。
沈婆婆还算冷静，拍着他的背心赶人：“快，快去看看！”
沈南成迟疑着问：“已经生了？”
“没有，”沈婆婆说，“疼了一晚上，上午才开指，贝贝说要等着你回来。”
沈南成应了一声。
他们选择在月子中心生产，其中有一点就是因为许贝贝害怕，要他陪着进产房。
幸好赶上了。
护士很快过来带沈南成去消毒换衣服，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在飞机上心惊胆战地睡不着，这会儿被人领着走来走去，脑子还反应不过来，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只觉得心跳如雷。
进了产房，许贝贝躺着床上见他回来，瞬间就哭了：“成哥……”
护士连忙说：“别哭，留着点力气。”又看向他，“你再不回来我们就等不了了，必须得生了。”
许贝贝被翻过来，沈南成看着医生抽取很长的一只针管，冷静熟练地往她的脊椎上打麻药。
他心里一紧，只觉触目惊心，本能地挡住许贝贝的脸，不让她回头：“没事，没事，打了针就不疼了。”
许贝贝被折腾得受不了，想骂他又不敢乱动，只能要紧嘴唇。
过了一会儿麻药发作，她稍微缓过来了，还能握着他的手笑：“我看到了。”
可没多久，许贝贝就发作起来。
沈南成后来都回忆不起当时的场景，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直到听到一声稚嫩的啼哭，他才如梦初醒。
医生把剪刀交到当爹的手上，沈南成止不住地一阵抖，心底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恭喜你们，是个女儿。”旁边的护士包裹起孩子，一边报生产时间，一边带给两口子看。
许贝贝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南成将吻印上许贝贝的眉心，眼泪控制不住地顺着眼角滴落下来。
许贝贝感受地额上的湿意，费力撑开眼皮望着他。
他仰起头，克制住内心的激越，忍了又忍，抹去眼泪，才又小心地拥住妻子。
他心里似有千言万语，一句一句堵在嗓子眼，哭不出说不出，最终只能哑声道：“你受苦了。”
可是太轻太轻了。
许贝贝微笑起来，又虚弱地把脸埋进他的掌心。
沈南成小心地捧着她的脸，拨开她汗湿的鬓发，忽然想起她十几岁时的模样。
在狭长老旧的弄堂里，半空中飘荡着花花绿绿的床单，女孩子换下校服，欢欢喜喜地向他跑来，嘴里叫着：“成哥，我来啦。”
当初打架断腿的他，怎么会料到此后所有的人生都被改写？
怎么会料到，那个娇气又胆小的小姑娘会为他生儿育女，给他一个家？
他们曾经走散，现在却如此圆满。
或许世上所有的久别，都会迎来自己的重逢。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