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听了邵母的话,神色微变,那眼目绕着邵素全身滚了一圈,半晌方笑道:“老太太,我这就去请。“说着,对身边的秦嬷嬷道:“快把三小姐扶回去,给请个好大夫瞧瞧。”
秦嬷嬷点头,带着几个婆子把邵素抬了出去,却把坠儿留下,一路出了福云苑,左拐,又穿过游廊,邵素见路径不对,忙道:“嬷嬷,是不是走错路了?”
秦嬷嬷身形一顿,一言不发,正诧异间,忽然扑上来两个婆子,把邵素捆了个结结实实。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不是穿越而是原生,因此等级观念很难打通,再者又是个文艺女……大家懂啦,哈哈。
萧生,你好苦逼,同情ing。o(╯□╰)o
23
大惊之下,邵素正要喊“救命”,谁知嘴迅疾被严密堵住,忽觉天旋地转,眼目朦胧,在神志昏迷前的那刻,终于意识到必是侍卫之事走漏风声,为了王府名声,嫡母是要杀她灭口,一行泪哗啦流了下来,自己白白逃避的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象母亲一样成了王府的牺牲品……
救命……
茫茫的黑暗里,邵素想抓住什么,却有什么也抓不到,谁会来救她呢?坠儿玉儿力所不及,嫡母正是要杀她,姐姐们自不会插手,谁来救她,她不想死……眼前突然浮现出那汉子的身影,对了,也许只有他肯为舍命相救……
正胡思乱想里,突觉得小衣被脱,有人扒开自己的双腿,正在做着什么,邵素“呜呜”乱叫,却被牢牢摁住,最后忽然听有婆子道:“还是干净的,夫人放心。”
又有婆子道:“我倒是糊涂了,那守宫砂不是有的?恁地还偏偏要这么做?”
“这你就不明白了,这守宫砂有时候也做不得准,何况姑娘家在外面呆了一夜,若是……夫人恁地放心才妥当。”
“原来是这样,那你去跟秦婆子说吧,人还是干净的。”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邵素听了这话,忽然放了心,一惊一吓又昏了过去。
待从黑暗中悠悠醒来,正是坠儿的脸,见她睁眼,笑道:“小姐可是醒了,昨儿痛昏了一日,都吓死我们了,夫人都派人看了几次了。”
邵素抬头见正是自己闺房里芙蓉床帏,屋里飘着熟谙的百合香气,仿佛那次惊吓,那次悬崖,那一切种种,都是梦里云里,不由恍惚道:“我这是做梦吗?”
“小姐是做梦哩。”玉儿端着药碗走了过来,坠儿接过去,把那琉璃盏清了药渣,又细细地放上蜜饯,端到邵素嘴边,道:“玉儿听说小姐掉了崖,连病都不养了,偏偏要起来去寻你,结果倒是人回来了。”说着,看着邵素苍白的小脸,心里喜悦无限——对于坠儿来说,小姐有时候象是她的妹妹,甚至象是她的孩子,有时候也有诸多怨言,但总而言之,自幼相处出来的情分,无论与公与私,她无论如何不想失去她的……
邵素抬头望了一眼侍立一旁的玉儿,见其虽然身子站得笔直,面容却颇有憔悴之色,许是担心自己,竟没有休养过来,喝了几口药道:“玉儿这几日先歇息去吧,我这里有坠儿她们呢。”
玉儿听了邵素这话,面露诧异,性子冷清万事不管的三小姐何曾这么体贴过别人!这是唱得哪出戏?只是她与邵素情分也不比坠儿差,见主子体贴心里还是高兴的,忙道:“小姐快别说了,只要你好了,便是万事俱全,夫人都派人来问过好几次了,听说今日请安,老太太都提起你哩。”
邵素听了这话,微微苦笑,她以前不是不晓得,而是不愿去想,如今躲不过,不明白也得明白——如今是王府可以利用的筹码,自然水涨船高。忽然想起那婆子的勘察,若是自己有了什么,嫡母真的会下狠手吗?……情分总有些吧,也许只是去姑子庙?若是这么多年,只是因为内疚,又是因为利用,那这人情份上……
邵素叹了口气,看着那黝黑的药碗,之所以不愿意面对这个世界,总是害怕见到那不得见处,这黝黑的人心,黝黑的宅院,如何过得黝黑的人生?
正发怔间,忽听外面婆子传唤道:“二小姐,三爷……”
坠儿脸色忽变,道:“她怎么来了?”
邵素见坠儿如临大敌,心里颇不以为然,摇摇头道:“你啊……”
“她不会安好心的,小姐。”玉儿见邵素这等摸样,十分着急,低声到邵素身边道:“小姐可要提防着她,二小姐那是……一百个心眼都不够的。”
还未说完,镯儿在外面打帘子,邵盈施施然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居然是徐家二房嫡长子徐柏,童子仿佛十一二岁的年纪,已经是儒生打扮,头上戴四方平定巾,穿着用玉色布绢的生员衫,宽袖皂缘,皂条软巾垂带,淳淳如玉的小脸,正是君子如玉,君子如兰。
邵素最喜读书人,只是自己作为隔房的庶姐,见面的机会不多,如今见堂弟来看望,忙挪了挪身子,道:“二姐怎么带着三爷来了。”
邵盈听了这话却是一愣,她以为这位呆妹妹会在床上看书,见她带着邵佰来,不过点头示意罢了,如今恁地如此周全了?难不成掉了一次崖,得到了仙人点化?心里微微冷笑,面上却道:“佰儿刚刚下了学,在母亲那边玩,我只说要去看望三妹妹,他便闹着要过来……”说着,双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
邵佰听了这话,诧异地看了二姐一眼,刚才明明是二姐姐强拉着自己来的,如何这等说法?正发愣间,听邵素道:“你们坐着,我倒是失礼了……玉儿,快上茶。“
邵盈狠盯了邵素一眼,又迅速撇过头,见坠儿镯儿已经引着她与邵佰在东坡椅子上坐了,一会子玉儿端上茶来,正是上好的枫露茶,于这初寒的季节,最是滋补,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心中计较待定,徐徐抬起头道:“妹妹这次大难不死,必是有后福的,你是不知,那日可吓死我了……”
听了这话,坠儿把眼望向邵盈,她当时也是在场的……那也太巧了,只是谁也不会想到二小姐有这个心思,有这个能耐,所以没人怀疑她动过手脚,但是坠儿却总有种感觉……
小姐这次坠崖,一定是二小姐下的毒手!
只是不知她现在有什么毒计了……坠儿攥紧了拳头,这次她一定会保护小姐,不再让她得逞的!
且不说她的心思计较,邵素听了这话,心头那念头也是一闪而过,不过迅疾放下了——如果二姐姐真有这心思,那这大宅院得有多可怕!她数十年来虽然避世,冷眼旁观也见过一些小伎俩,不过是丫头婆子们斗来斗去,哪有主子之间互相谋害的?想到此,脸上笑道:“也许是命不该绝吧,竟掉到树上过了一夜。”
邵盈嘿嘿一笑道:“三妹子也是胆子大的,居然敢一个人在那荒芜之处过夜,若是我,真真要吓死了……对了……听说是一个侍卫先发现的你?”说着,一双妙目一霎不霎地盯着邵素。
邵素脸上一白,又是一红,沉默半晌方强笑道:“亏得他眼尖,要不是他,别人还不一定看得到我,性命也交代在那个没人之处了。”
邵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瞥见邵佰坐在哪里,忽然掉头相顾道:“佰儿不是要看书,二姐姐这里有恁多的书呢。”
佰儿小孩性情,被二姐强拉来看三姐姐,早已不耐烦,听了有书,撇嘴道:“我也有很多书,先生那里书更多哩。”
“二姐姐的书却与别处不同的。”邵盈抿嘴笑道,:“你借一本看看就知晓了。”
作者有话要说:
24
邵佰到底是小孩性情,听了这话,不由好奇,问道:〃三姐姐这里有什么书?〃
邵素也是心里奇怪,若说书,自己在闺阁当中也算得多,只是如何比得过那些大儒们,恁地还要到自己这里借书?不由用一双妙目望着邵盈。
邵盈微微一笑,忽然念词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邵素听了这词,正是自己最喜欢的西厢记,接口道:〃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邵盈把手一拍,道:〃便是这个了。〃
邵佰举业期间也是学诗的,听了这诗词,倒是与那先生教的端方正经不同,念在口里,别有一番趣味,忙问道:〃三姐姐,这是什么词?〃
邵素还未回答,邵盈抢着对邵佰道:〃三弟,这是一本书,二姐姐这里有。〃
邵佰睁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看看二姐姐,又望了望三姐,道:〃三姐,我借来读读,可妥当?〃
邵素听了〃妥当〃一词,心里一动,忽听邵盈道:〃你是她弟弟,哪里妥不妥当的?坠儿,把那书给三爷拿来。〃她从前习惯了邵素的万事不管,因此在其院子里也是习惯指使她的丫头。
坠儿〃嗯〃了一声,却不肯动身,对着邵素道:〃小姐,你忘记吃药了吧,大夫不是嘱咐你多歇息的……〃竟是要赶客。
邵素听了这话,并不着恼,气定神闲地坐在哪里,喝了口茶,望着邵素……
果然,邵素皱了皱眉,她是爱诗成痴的人,觉得哪句诗词做得好,典当首饰买来看也是有的,见三弟如此殷勤,不由想起自己那求才之心,对坠儿道:〃去,把我匣子里的第一本拿来〃坠儿不识字,便跟她说了说位置。
坠儿嘟着嘴,道:〃小姐……你……〃她虽然不晓得主子们在说什么,但是二小姐必没有好心的,这书正正是不能借的,可又想不到法子,三爷邵佰那可是正经侯爷嫡子,面上跟大小姐都平起平坐的……
正焦急间,忽听邵盈高声道了声:〃蕊儿。〃……按照王府的规矩,但凡主子相互探望,一般客主的下人是要在外面伺候的,因此邵盈没有把贴身丫头带进屋来,她瞥了瞥屋里的情形,知晓玉儿镯儿几个还未悟,坠儿这小蹄子却有些仔细,怕夜长梦多,忙叫了自己的丫头。
蕊儿听了主子召唤,忙打帘进来,道了声:〃三小姐,小姐。〃
〃去三小姐内室,把匣子上面的第一本给三爷拿过来,三爷要看。〃
邵盈说完,忽然向邵素笑道:〃我这丫头手脚还算干净,倒也不会偷你东西。〃说着,抿嘴笑。
事已至此,邵素有些疑惑也不好驳了,何况她也是怜三弟一片爱诗之心,点点头道:〃哪里,你的丫头我还不放心。〃却不理会坠儿对她的各种眼色。
蕊儿手脚极快,一会儿子便从里面走了出来,用托盘托着一本书,先是放在邵素跟前,道:〃三小姐,这可是那本?〃
邵素低头看去,见正是自己惯常看的《西厢记》,古朴的卷面,精致的书签,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书。〃
邵盈出口道:〃拿来我看看。〃蕊儿便把那书托到邵盈面前,邵盈拿起翻开,见书上的诗词里有邵素很多蝇头小楷,或是感悟或是伤怀,倒是好一卷读书笔记,不由心花怒放,双手递给邵佰道:〃弟弟看看吧,这里面还有你三姐姐的感怀签字呢,佰儿可赚到了的〃。
邵佰见两位姐姐都这么慎重其事,不由好奇,拿过来看了看,却是与那四书五经极其不同的文字……到底是什么文字,他也说不上来,只知道那是从前所未曾接触过的字句……若说论语孟子是方方正正的石头,那么这些文字便是温软的碧玉,便宛如母亲不让他经常吃的甜糕,竟是滋味极好的,不由看住了。
邵素见佰儿看得入神,颇有心有戚戚焉的荣幸,笑道:“佰弟觉得哪里好?”她与邵佰见面不多,一直客客气气地叫“三爷”,如今忽然随着二小姐叫了“佰弟”,其他人也便罢了,邵盈却抬起头,迅速瞄了瞄床上的邵素。
此时正是巳时时分,阳光暖暖,照在床上佳人,茭白的袄裙,墨黑的长发徐徐垂下,潋滟的红唇与那不再漠然的脸庞,邵盈内心中那潜藏的几丝内疚忽然无影无踪,笑得越发意味深长……
邵佰见那书上正写着“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的字句,忖了忖,道:“若是正经写法,倒应该是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意思,只是这书上的词句虽不若后者逍遥大气,却别有一番……味道。”邵佰歪了歪头,他才十一岁,情窦未开,男女之事还不是太懂,因此说不出那“消魂缠绵”之意。
邵素听了这话,脸上微微变色,她已然是及笄年纪,自然比邵佰懂些意思,从前只是觉得华辞之丽,别有情致,即使男女之情,也只是袖手凭栏处,隔岸观花的冷然,如今被各种俗事缠绕,又这汉子一倒腾,忽然从天上落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