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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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说我爱你-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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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山岭中来,见到什么都觉得稀罕,剩儿起先问一句才答一句,经不住她问
这个是什么树,那个是什么花,也渐渐地熟悉起来。

    秋凉渐起,风吹过树梢哗哗轻响,草丛中虫声如织,这边在唱,那边在吟,
唧唧啁啁此起彼伏,剩儿眼明手快,随手就逮住路旁草上一只大蝈蝈,拿草叶系
了,递给静琬。静琬满心欢喜接过去,将草叶系在葵叶上,拿草尖逗那蝈蝈玩,
不觉就流露出一种孩子气来,严世昌见了,也禁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这样路上一直走了三四天,他们走的这条路十分僻静,除了本地人,甚少有
人知道。所以虽然一路行来极是辛苦,但颇为平静顺利。严世昌对静琬已是极为
敬佩,说:“小姐当真是不让须眉。”静琬笑着说:“你将我想成千金大小姐,
当然有几分瞧不起我。”严世昌连声道“不敢”,静琬“哧”地一笑,说:“你
别老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啊,你虽然是六少的下属,可并不是我的下属。”严世
昌道:“世昌奉命保护小姐,所以眼下就是小姐的下属。”

    静琬笑道:“这一路上多亏你,你要是再这样唯唯诺诺,我可要罚你了。”
严世昌脱口又应了个“是”,这下连剩儿也笑起来了,静琬说:“刚刚才说了,
又明知故犯,罚你唱歌!”严世昌自幼跟随慕容沣,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于枪
林弹雨里闯到如今,日常相处的同袍,都是豪气干云的大男人,素来不待见娇滴
滴的女人,可是和这位尹小姐一路行来,只觉得她心性豁朗,平易可亲,不仅没
有半分架子,而且有着寻常男子也并不常有的韧性。最难得是这样一位大家千金,
一路上吃干粮喝凉水,手脚都磨出水泡来,也并不皱一皱眉。他心中尊敬她,听
她说要罚唱歌,心下为难,竟然前所未有地红了脸:“我可不会唱歌。”

    静琬拍手笑道:“骗人,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是会唱歌的,快唱一首来,不然
我和剩儿都不依。”严世昌无可奈何,他所会唱的歌十分有限,只得唱了一首家
乡小调:“山前山后百花儿开,摘一朵花儿襟上戴,人前人后走一回看一看,有
谁来把花儿爱花儿爱……”他嗓子粗哑,可是见静琬含笑极是认真地听着,于是
一句接一句地唱下去:“山前山后百花儿开,摘一朵花儿襟上插,人前人后走一
回看一看,有谁来把姐儿睬姐儿睬,粉蝶也知道花娇媚,飞到我姐儿的身边来,
难道哥儿就那样呆,那样呆,还要我往他的手里塞,手里塞……”

    骡蹄踏在山路的石板上,足音清脆,远处惊起几只小鸟,扑腾腾飞到半天中
去。他以前过的日子,要么是在枪底刀头上舐血,要么是与同袍吃酒赌钱,要么
是在胡同娼馆的温柔乡中沉醉,万万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山间放声唱歌,
可是见着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心中无论如何不忍拂她的意。一首歌唱完,静琬
笑道:“唱得这样好,还说不会唱歌。”严世昌手中一条软藤鞭子,早叫手心里
的汗濡得湿了,缄默了数秒钟,笑道:“六少嗓子那才叫好,偶然听他叫一声板,
比名角儿都响亮。”

    静琬笑吟吟地说:“我还真不知道呢,下回一定要他唱。”随口问他:“你
们六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严世昌笑着说:“原先大帅在的时候,六少也是顶调皮的,大帅恼起来,总
拿鸡毛掸子揍他,不打折了掸子,绝不肯放过。那时六少不过十来岁,有回在外
头闯了祸,知道大帅要打,所以先拿小刀将那簇新的鸡毛掸子勒了七八分深的一
个口子。大帅一回来,果然随手抽了掸子就打,才不过两下就打折了掸子,大帅
倒是一怔,说:”如今这掸子怎么这样不经使?‘上房里的人都知道是六少弄鬼,
个个捂着肚子笑着躲出去。“没有新娘的婚礼(13)

    静琬脸上也不由带出微笑来,眼睛望着前方山路,可是像是出了神,其时日
落西山,余晖如金,严世昌只觉得她一双明眸如同水晶一样,比那绚丽的晚霞更
要熠熠生辉。她转过脸来,那颊上如同醉霞一样,浮着淡淡的红晕,说:“严大
哥,后来呢?”她这一声“大哥”

    叫得极自然,严世昌不敢答应,就这么一踌躇的时候,只听她又说:“可怜
他从小没有娘,唉!”这么一声轻叹,幽幽不绝如缕,直绕到人心深处去。严世
昌竟然不敢抬头再看她,隔了一会儿才说:“小姐,明天就到何家堡了,那里与
旗风岭只是一山之隔,虽然颖军在何家堡没有驻兵,但游兵散勇只怕是难免。所
以明天一天的行程,都十分危险,到时候如果有什么情况,小姐务必和剩儿先走,
他认得路,知道怎么样到旗风岭。”

    静琬心中虽然有三分害怕,可是很快鼓起勇气来,说:“严大哥,不要紧的,
咱们三个定然可以一块儿平安到旗风岭。”

    严世昌也笑道:“我不过说是万一,小姐乃福慧双修之人,定然可以平平安
安、顺顺心心地见到六少。”

    十九

    他们这晚依旧借宿农家,因为路上辛苦,静琬睡得极沉,到了早晨醒来,才
觉得微有凉意,到窗前一看方知是下雨了。这么一下雨,山路更是泥泞难行,严
世昌本来打算等雨停了再走,但秋天里的雨,时断时续,到了近午时分,依旧淅
淅沥沥下个不停。在路上耽搁的时间越长,也就越危险,好在午后雨势渐弱,于
是冒雨上路。

    静琬穿了油衣,一顶斗笠更是将脸挡去了大半,她从来没有穿过油衣,只觉
得那种桐油的气味很是呛人。走了数十里路,那雨又下得大起来,油衣又湿又重,
内里的衣服也濡湿了大半,湿寒之气如腻在皮肤上一样,她情不自禁就打了两个
喷嚏。严世昌极是焦急,可是雨中山路打滑,骡子行得极慢,也是无可奈何。到
了黄昏时分,从山路上远远就眺望见山冲里大片的人家,雨意朦胧里像一幅烟云
四起的水墨画,严世昌指给她看:“那就是何家堡,翻过那边的山头,就是旗风
岭了。”

    静琬打起精神来,笑着说:“可算是要到了。”山路弯弯曲曲,看着近在眼
前,走起来却很远,一直到掌灯时分他们才下了山路,一条笔直的青石板官道,
是往何家堡去的。因为天下雨,只有路人寥寥。他们并没有进镇子,就在镇边歇
了歇脚,买了些窝窝头做干粮。

    严世昌戴着斗笠,穿着一件半旧油衣,又说一口本地话,那小店的老板不疑
有他,一五一十对他讲:“晚上可不要行路,这年月地方不平靖,一会儿这个军
打来,一会儿那个军打来,你们不如在镇上歇一晚,明天一早赶路。”

    严世昌问:“堡里不是有安民团吗?”老板说:“听说山上有颖军的一个连
调防过来了,也就是这么听说,山里那么大,谁晓得那些兵爷们藏在哪里。”严
世昌心中忧虑,抱着裹窝窝头的蒲叶包,深一脚浅一脚走回静琬身边,低声与她
商量片刻,终究觉得留在镇上更危险,还是决定连夜赶路。

    谁知入了夜,雨反而越下越大,他们不过走了数里地,那雨如瓢泼一样,哗
哗地从天上浇下来,浇得人几乎连眼也睁不开。四下里静悄悄的,连小虫也听不
见鸣叫,惟有哗哗的雨声,四周只是墨一样的黑,黑得如同凝固的墨汁一样。静
琬心中虽然害怕,可是紧紧咬着嘴唇,并不吭一声。严世昌手里的一盏马灯,只
能照见不过丈余远,白白的一团光晕里,无数雨柱似乎直向着马灯撞过来。他知
道不宜再赶路,于是对静琬说:“现在就算折回镇上去也十分危险,我记得前面
有座关帝庙,要不今晚先到那里避一避,明天一早再走路。”

    静琬只觉得湿衣沾在身上寒意侵骨,连说话的声音都似在颤抖:“我听严大
哥的。”他们冒雨又走了里许,才见着小小一座破庙。庙中早就没了和尚,因为
往来路人经常歇脚,庙堂中倒还干净,严世昌放下马灯,找了块不漏雨的干净地
方让静琬坐下,静琬脱了油衣,只觉得夜风往身上扑来,更加的冷。严世昌见墙
边堆着些枯枝乱草,迟疑了一下,因为山中形势不明,如果生火只怕会引得人来。
但见那马灯一点亮光照在静琬脸上,她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已经冻得
乌紫,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他只担心她再穿着湿衣会受寒生病,心中不由抱着
一丝侥幸,觉得这样的大雨夜里,就算山中有颖军,亦不会冒雨夜巡。他于是抱
了一堆枯枝过来,生起火来。

    静琬拿了块窝窝头,半晌咽不下去,她的衣服都是半湿,叫火烘着,慢慢腾
出细白的水汽,因为暖和起来,人也渐渐地缓过劲来。剩儿也累极了,一边烘着
湿衣,一边靠在墙上就打起盹来。外面风雨之势渐小,严世昌说:“等到天亮,
这雨大约也就停了。”静琬微笑说:“但愿如此吧。”严世昌胡乱吃了几个窝窝
头,正拾了些枯叶往火中添柴,忽然腾地就站起来,侧耳细听外面的动静。没有
新娘的婚礼(14)

    静琬吓了一跳,见他脸色凝重,不由自主也紧张起来。她努力地去听,也只
能听到雨打在庙外树木枝叶间,细密的簌簌有声。严世昌突然转过身来,捧了土
就往火堆中掷去,静琬这才回过神来,忙帮忙捧土盖火。火焰熄灭,庙中顿时伸
手不见五指,静琬只听到严世昌轻微的呼吸之声,两匹骡子原本系在庙堂中间的
柱子上,此时突然有匹骡子打了个喷鼻,她心中害怕,却听严世昌低声唤:“剩
儿?”剩儿一惊就醒了,只听严世昌低声说:“你晓得下山的路吗?”剩儿低声
说:“晓得。”

    静琬努力地睁大眼睛,屋顶瓦漏之处投下淡淡的一点夜空的青光,过了好久
她才能依稀瞧见严世昌的身影,他静静站在那里,可是她听不出外面有什么不对。
他突然伸手过来,往她手中塞了一个硬物,低声说:“来不及了,不知道对方有
没有前后包抄,六少曾经教过小姐枪法,这支枪小姐拿着防身。”

    他手中另有一支短枪,黑暗里泛着幽蓝的光,她害怕到了极点,只觉得手中
的枪沉得叫人举不起来。这时才仿佛听见外面依稀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那蹄
声杂沓,显然不止一人一骑,隐约听着马嘶,似乎是大队的人马。他们三个人都
紧张到了极点,屏息静气,听那人马越走越近,静琬一颗心就要从口中跳出来一
样,外面有人道:“刚才远远还看着有火光,现在熄了。”跟着有人说:“进去
看!”

    静琬的身子微微发抖,紧紧握着那把手枪,手心里已经攥出汗来,听着密集
的脚步声急乱地拥过来,接着有人“砰”一声踹开了庙门。

    数盏马灯一拥而入,那骤然的明亮令静琬眼睛都睁不开来,只听有人喝问:
“是什么人?放下枪!”紧接着听到哗啦啦一片乱响,都是拉枪栓的声音,她知
道反抗徒劳无宜,慢慢地将手垂下去,脑中念头如闪电一亮:完了!她怕到了极
点,只想,如果受辱于乱兵,还不如就此去死。正是恨不如死时,忽听身侧严世
昌的声音响起,又惊又喜骂道:“祝老三,小兔崽子!原来是你们!吓死老子了!”

    慕容沣在睡意蒙眬里,依稀听到仿佛是沈家平的声音,压得极低:“六少才
睡了,通宵没有睡,今天上午又去看布防,到现在才抽空打个盹。”另一个声音
好像是秘书汪子京,略显迟疑:“那我过一会儿再来。”他一下子就彻底清醒了,
天阴沉沉的,虽然是下午,仍旧仿佛天刚蒙蒙亮的样子,天是一种阴翳的青灰色,
隐隐约约的闷雷一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种声音他再熟悉不过,知道那并不是
雷声,而是前沿阵地上的炮火声。他抓过枕畔的手表来看,是下午三点多钟,原
来自己这一睡,还不到一个钟头,那种疲倦之意并没有尽去,反而有一种心浮气
躁的焦虑。

    他问:“谁在外头?”

    果然是汪子京,听见他问连忙走进来,他已经下床来,就拿那架子上搭着的
冷毛巾擦一擦脸,问:“什么事?”汪子京含着一点笑意,说:“是好消息,第
九师与护国军的第七团、第十一团已经完成合围,我们的骑兵团已经到了月还山,
护国军的先锋营也抵达轻车港,颖军高柏顺的两个师还蒙在鼓里呢。”

    慕容沣掷开毛巾,问:“东线呢?”

    “第四师的炮兵还在牵制。”汪子京很从容地说,“几乎要将历城轰成一片
焦土了,钱师长刚发来的密电,已经抵达指定的位置,单等着瓮中捉鳖,出这些
天来憋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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