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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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说我爱你-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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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经快亮了,赶早市的人已经喧哗起来,卖豆腐花的挑子一路吆喝着从小
巷里穿出来,颤巍巍的担子,和着悠长的叫卖声:“甜豆花哎耶……”那个“哎”
字拖得极长,许建彰老远只听一声声地唱“哎”,到“耶”字欲吐未吐时,音调
陡然往上一提,叫人的心也陡然往上一提,心中越发忐忑。遇上爱(28)

    他们乘坐的车子在街上呼啸而过,那车子走得极快,一会儿就驶入了岗禁森
严的督军行辕。侍卫引着他下了车,径直往一幢青砖楼中去,楼中大厅里灯火通
明,侍立着十余名全副武装的近侍,腰中佩着最新式的短枪,钉子样伫立得笔直,
四下里鸦雀无声,静得让他觉得甚至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

    侍卫引着他向楼上去,走完楼梯后向左一转,便是一间十分豪华的屋子,许
建彰也无心看四处的陈设,只听那侍卫道:“请许先生在这里稍等。”便退了出
去。

    许建彰心里七上八下,只觉得这一等,等了足足有大半个钟头的样子,外面
的天已经大亮了,听得见鸟儿在树枝间啾啾鸣着,他心里有无数个疑惑,无数个
念头,一会儿想着静琬,一会儿又想慕容沣为何要见自己,思绪凌乱,只没个头
绪。过了好久,终于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去一看,当先的一人年纪约在三十上下,
他心里还在琢磨,对方已经问:“许先生是吗?”

    他点了点头,那人道:“我是六少的侍卫队长沈家平,昨天的事件想必许先
生也略有耳闻,所以请许先生不要见怪。”说完将脸一扬,身后两名侍卫就上前
来细细地将他全身上下都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武器,这才向沈家平点头示意。

    沈家平道:“请许先生跟我来。”转身就往外走,许建彰跟随他之后,终于
忍不住问:“我的朋友尹小姐是否还在府上?”沈家平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
转过脸来,只说:“许先生,尹小姐要见你,她受了很严重的枪伤。”许建彰听
了这句话,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不由自主地呆在那里,定了定神才发觉落下了好
几步,连忙大步跟上沈家平。

    这次沈家平带着他走进一间西式的套间,许建彰但觉金碧辉煌,陈设十分的
富丽,外面起居室里有几名下人垂手立着,四处也是静悄悄的,连墙上挂钟嘀嗒
嘀嗒的声音都能听见。沈家平亲自推开里间的门,里间本来只开了一盏小小的睡
灯,光线十分的朦胧柔和,许建彰此时突然只觉得害怕,心里那片阴影却是越来
越清晰,越来越扩散开来。脚下的地毯足足有三四寸深,一步下去没自脚踝,他
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只觉得举步维艰,心也像是吊
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眼睛已经看见一张华丽的西式大床,床头镂花镀金,垂着西
式的悬帐,那帐子雪白透明,如同柔云轻泻,垂下无数金色的流苏,迤逦围绕着
床间。床上一床羽绒被,却勾勒出娇小的一个身躯。他一颗心就要跳出胸腔来一
样,失声叫:“静琬。”

    她的脸色苍白没有半分血色,他傻子一般望着她微弱地呼吸。旁边的护士急
得直向他打手势,他心如刀割,失魂落魄,有人给他端了张椅子,他也不晓得要
坐下去。那目光如胶,只是凝在她的脸上。他问护士:“她伤势怎么样?”护士
只答:“很严重。”他问:“是怎么受的伤?”护士支吾不答,沈家平笑了一声,
说:“许先生,有些事情你不要过问才好。”他悚然一惊,心中惶然,满腹的疑
问只好硬按下去。

    他也不晓得是过了多久,窗上本来有丝绒的窗帘,此时都用金钩束了起来,
抽纱沉沉地垂着,外面的太阳薄薄的一点透进来,混沌如同黄昏。而静琬躺在那
里,只如无知觉沉睡着的婴儿一般。许建彰坐在那里,身体渐渐发僵,可是脑子
里仿佛什么都不能想。这间卧室极为宽敞,东面的紫檀架上挂着一把极长的弯刀,
那刀的皮鞘上镶了宝石,底下缀着杏色流苏,极是华丽,显然是把名刀。架上另
搁着几柄宝剑,长短不一。另一侧的低柜上,散放着一些雪茄、香烟盒子之类。
他呆滞的目光落在床前的挂衣架上,那上头搭着一件男子的戎装,一条皮质的腰
带随便搭在衣架底下,腰带上还套着空的皮质枪盒。许建彰看到这件衣服虽只是
军便服,但肩上坠着金色的流苏,穿这样戎装的人,除了慕容沣不作他想。

    下人来请他去吃饭,他胃里像塞了满袋的石头,沉甸甸的哪里有胃口,只是
摇头。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静琬偶尔呻吟一声,护士走来走去,给她量体温、
量血压、打针、拭汗。他坐在那里,只盼着静琬快醒来,可是似乎心底深处萌出
一丝不安,仿佛在害怕什么未知的东西一样。下人又来请他吃晚饭,这一天竟然
就这样过去了,过得这样快,却又过得这样慢。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只听见女子柔和的声音:“尹小姐怎么样了?”外
头的一个老妈子答:“还没有醒呢。”跟着门被推开,他回头一望,只见是一位
衣着华丽的贵妇,不过三十余岁年纪。兰琴忙向那贵妇道:“这是许少爷,尹小
姐的表哥。”又对他说:“这是我们四太太。”

    遇上爱(29)

    他素闻这位四太太的大名,知道她是慕容宸生前最宠爱的一位姨太太,慕容
沣未娶,听说慕容府里就是她在主事,于是连忙站起来,很客气地叫了声:“四
夫人。”四太太原本跟慕容宸出席各种场合,所以虽是个旧式的女子,但落落大
方,伸出手来与许建彰握手,说道:“许少爷幸会。”又说:“唉,静琬出了这
样的事情,真是叫人心里难过。”

    许建彰心中正自担忧,听她这样一说,越发心痛难当。四太太又说:“吉人
自有天相,表少爷也不要太着急。”

    又问:“表少爷还没吃饭吧?”说完叫过外面的一位听差就说:“你们如今
是越发没规矩了,客人在这里,为什么不请到后面去用饭?”

    许建彰忙道:“他们早请过几遍,我没有胃口,所以才没有去,再说已经十
分叨扰府上了。”四太太笑吟吟地道:“表少爷又不是外人,为什么这样客气?
我们六少这两天太忙,所以抽不出工夫来,请表少爷不要见怪。表少爷将这里当
成家里就是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们。”

    她一口一个表少爷,许建彰满腹的疑惑就像肥皂泡一样膨胀到了顶点,轻轻
一震就要迸裂开来。四太太又说:“饭总归是要吃的,就是静琬醒来,也一定不
愿意见着表少爷饿着肚子啊。”她再三地相邀,许建彰却不过情面,只得起身去
吃饭。

    他自是食不知味,但慕容府里的下人招呼得还是十分殷勤,餐后是西式的做
派,又有甜食又有咖啡,他哪里吃得下,草草呷了两口咖啡就回去看静琬。只见
四处的灯都已经开了,走回那楼里去,走廊里灯火通明,沈家平却站在走廊上,
见着他微微一怔,许建彰也没往心里去,沈家平抢先一步敲门说:“六少,许少
爷回来了。”这才将房门推开。

    慕容沣正在窗前与一位外国医生说话,听见了才回过头来,许建彰虽然来往
承州多次,但从未见过慕容沣。此时乍然相逢,心里无端端一惊,只见他比起报
纸上的照片来,脸色微黑,眉目清峻,神色间有种从容不迫,倒是少年老成。

    他只得称呼一声:“六少。”慕容沣淡然地微一颔首,又转过脸去用俄语与
那外国医生说话,那医生亦用俄语作答,过不一会儿,那医生又陪着慕容沣走到
床前去,低声与他讨论着什么,许建彰料想他们是在说静琬的伤势,只是自己一
句也听不懂,仿佛多余一样。

    第二日静琬仍未苏醒,总是沉沉睡着。四太太倒是每日过来两趟,看看静琬
的伤势,又安慰许建彰几句。这天晚上过来后,却随手从丫头手里接过只匣子,
交给许建彰说:“这两天有几位太太小姐来探望,只是医生吩咐过尹小姐这里要
安静,所以我一概替静琬挡了驾,这些个东西,是人家送给尹小姐的,你先替她
收起来吧。”

    她走后许建彰打开来看,竟是厚厚一沓礼单,上面所列,大都是些昂贵稀罕
的药材,什么百年高丽参新鲜熊胆虎骨鹿茸,还有送镇邪所用玉器的,有送古董
玉饰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下头的落款,尽皆是承军中要人的女眷。他捏着
这厚厚一沓礼单,就像捏着一块燃着的热炭一样,从手上一直灼痛到心里去。

    待得静琬渐渐苏醒,已经是三日之后。她伤口疼痛,人却是清醒起来,睁开
眼来,兰琴已经喜得嚷道:“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医生护士都聚拢来,她目
光只在人丛中逡巡,却没有看到许建彰。早有人去报告了慕容沣,他本来开了通
宵的会议,此时正在睡觉。一听说,来不及换衣服,披了件外衣就过来了。见着
她醒来,不禁露出笑容来,脱口道:“你总算醒了。”一旁兰琴也笑道:“这下
子可好了,小姐终于醒了。六少担心得不得了,隔一会儿总要来看小姐。”静琬
见他神色憔悴,眼中满是关爱,心下感激,问:“六少……”

    慕容沣心中会意,说:“事情已经基本平靖下来了。”他轻轻握住她的手,
说:“静琬,好在你没事,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快活。”她勉强笑了一笑,问
:“我这两天人迷迷糊糊的,好像觉得建彰在这里,怎么没有看到他?”

    慕容沣道:“我派人请许少爷来陪着你,他也确实一直在这里。不过正巧今
天中午余师长请他吃饭,所以他出去了。”静琬听了,隐隐只觉得失望。

    许建彰这数日来茶饭不思,今天也仍旧是食不知味。余师长在自己家里请客,
自然是一桌的山珍海味,美味佳肴。那余师长与许建彰是通家之好,女眷也并不
回避。余太太素来爱说笑,一面给许建彰布菜,一面就笑道:“许少爷虽然受了
几天牢狱之灾,但也算是有惊无险,今天家常便饭,算是替许少爷压惊吧。”遇
上爱(30)

    许建彰哪里吃得下去,余师长问:“尹小姐的伤势,不知道眼下要不要紧?”
许建彰叹了口气,说:“好几个外国大夫每天轮流看着,就是没有多大起色。”
余太太笑道:“尹小姐福慧双全,必然能逢凶化吉,再说有六少的严令,说是医
不好尹小姐,要拿那些大夫是问呢,他们敢不尽心尽力?”余师长听她说得不伦
不类,忙打断道:“喝酒,喝酒。”亲自持了壶,给许建彰斟上一杯。

    许建彰慢慢将那火辣辣的洋酒吞下去,满腔的话终于再忍不住,说:“余师
长,你我相交一场,你今天对我说句实话,六少对静琬……对静琬……”说了两
遍,后头的话再问不出来。

    余师长对余太太道:“你去将上回他们送的高粱酒叫人拿来。”

    余太太答应着去了,许建彰见他支走余太太,心里越发不安,直愣愣地盯着
他。

    余师长却又给他斟满了杯子,接着就长长叹了口气,说:“想必你也瞧出来
了,六少对尹小姐颇为爱慕,我劝你一句,大丈夫何患无妻,识时务者为俊杰。”

    许建彰数日来的担心终于被证实,一颗心直直地坠下去,一直往下落,往下
落,像是无底无边一样,只是生出彻骨的寒意来。余师长又道:“本来这些话我
不该说,说出来也该打嘴巴。可是你我相交多年,我不告诉你,良心上过不去。
尹小姐确实是女中豪杰,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就冲她孤身来承州救你这份胆识,
我就要对她伸出大拇哥儿,赞上一声‘好’。六少瞧上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是外人,说了你也不要恼,我看啊,尹小姐对六少,也未必无意。”

    许建彰脱口道:“静琬不会的。”

    余师长又叹了口气,说:“会不会我不知道,可是这承军上下,人人皆知她
是六少的女朋友,她也不避什么嫌疑,一直与六少举止亲密。尹小姐在三小姐府
上住着,那可和大帅府只有一街之隔。”将声音压得一低,说:“有一次因紧急
军务,我连夜去见六少,沈家平支支吾吾说不清六少的去处,叫我在花厅里等了
足足大半个钟头,才见着六少从后面回来。后来我在小阳春请客,借着酒劲逮着
沈家平问这事儿,六少的秘书张义嘏也喝得差不多了,大着舌头嬉皮笑脸跟我拽
文,说什么‘当关不报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我是粗人听不懂,那帮秘书
都哄笑起来,沈家平这才说,尹小姐不比别个,你们再在这里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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