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哥！”
妈脸色难看了下来，呵斥了我一句。
反观我这位软骨头的哥哥，只是皱了皱眉，一脸不大开心地样子说我：“小静，你是女孩子你不懂。”
我是没办法理解乔栋梁是怎么就调教出这么一个任打任骂，连一句反话都不敢说的怂包儿子。
这饭也根本吃不下去，气都被气饱了。
“你们先在这里顾着爷爷，我回去看看奶奶。晚点再过来。”
我拿起包包，又去看了病房里的爷爷一眼后，才匆忙地走了。
他们两人就在原地，没拦着我也没多说一句话。
等我走到医院门口，我哥才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对我说：“小静……妈让我跟你说，回去别跟爸吵，我们都不在，他那脾气对你动手就不好了。”
我看着他流汗的额头，气都没喘匀，脸上也满是担心我挨揍的样子，先前的气也不知怎么就消了大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说：“嗯，我知道了，你把汗擦擦回去吧。”
第46章 奶奶身上的香味
乔大国转身回了医院，我上了回镇里的大巴车。
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奶奶的家门口。
“咦，这不是乔栋梁小女儿乔静吗？你怎么回来了？”
我转身，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往我这边走来，微笑着打了招呼：“刘阿婆好，是我，乔静回来了。”
“哦哦，真的是乔静啊……好久没回来了吧？都长得认不出来了，你奶奶应该在屋里头，你爷爷动了大手术，她这两天看起来都不大好，你赶紧回去看看。”
我笑着说好，转身去敲了奶奶家的门。
爷爷和乔栋梁都是暴脾气，这个家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分了。
搁了几百米远的路，才到乔栋梁那个家，我现在不打算过去。
喊了一会儿门后，就听到奶奶的应话声了。
她打开了门，眯着眼看了我好久，才惊喜地笑道：“囡囡回来了？”
我上前抱住了她，鼻尖酸涩地嗯了一声，“奶奶，我回来了。你还好吗？”
她拍着我的肩膀，叹息道：“好好好，都还好……只是你爷爷他，恐怕要不中用了。”
我喉咙一梗，眼泪直往下掉，止都止不住，“不会的奶奶，我刚才去看过爷爷了，医生说情况不错，爷爷会醒过来的。你不要难过，囡囡在这里陪着你。”
“好好好。奶奶知道了，先屋里头吧！从G市那边赶过来，都一整天了吧？肚子饿不饿？奶奶给你热点东西吃。”
奶奶一边操心地念叨着，一边拉着我的手进了屋。
这间平房差不多一百平米，没装修，三个房间，两个是睡人的，还有一个是杂物间，厨房不大，有个小后门，通往自家的小院子，隐约还能听到鸡叫的声音。
从前十几年的记忆都在这里。
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唯一不同的是，我长大了，不再是能在爷爷奶奶面前撒娇的小女孩。
而爷爷奶奶也老了，步伐蹒跚，后背佝偻。
奶奶的腿脚不好，我扶着她去凳子上坐下，说：“奶奶我在医院的时候哥拿饭过来吃过了，你别忙活了。”
“吃过了？”
奶奶看了看我的肚子，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吃太少了。”
我哭笑不得，“这您也能看出我吃少了？”
她布满皱褶和老茧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语气笃定地说：“都瘦成竹竿样了，肯定是吃太少了！丁家人不给你饭吃？”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给吃的。只是我本来就胃口小啊！奶奶你坐着，我们说会儿话好吗？”
奶奶摆了摆手，说：“等一会儿坐，我先给你整个床出来，晚上就要歇这里吧？”
我连忙拉住了她，“奶奶别整理了，我晚上就跟您睡。”
她又摇头拒绝，“那不行。我老了，有老人味，跟我睡你睡不着的。你那俩小侄女都不愿意躺我被窝里呢！”
我哭笑不得，可是鼻尖却越发酸涩，“奶奶，她们两个小不懂事。我真的没关系，再说我都那么久没回来了，跟您睡一晚您都不愿意吗？”
奶奶转头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然后笑了，说：“行行行，都依你，咱们囡囡说了算。”
终于说服了奶奶，我笑着牵着她的手一起进了房间。
那张床已经睡了几十年了，连坐在边缘我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洗了澡，换了衣服后，我就爬到了里头的位置上。
奶奶去拿了一件崭新的被子过来，塞给我说：“盖这个，没味儿。”
我嗯了一声，没有拒绝。
她关了灯后，也上床来了，躺在我的身侧，悄悄地跟我说：“囡囡啊，其实这味都是你爷爷身上的，他自己鼻子不好，闻不到。”
我失笑，“我也什么都闻不到啊！奶奶身上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香香的。”
奶奶以前跟人学过做香包，所以从我有记忆起，就忘不掉她身上特有的香味，像是药香，又像是某种熏香，说不出来的味道，很独特，也很容易辨别。
奶奶呵呵地笑了，“老啦，哪还有什么香味。”
我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脸上，任性地说：“我说有就有。是我最喜欢的香味。”
“奶奶的囡囡啊，还是这么调皮可爱……”
她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轻声说：“小时候的你啊，头发软乎乎的，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小的，小脸儿尖尖的，比谁家的小朋友都要漂亮可爱。当初算命先生也说了，咱们家囡囡是有福气的人，看吧，果然，你长大了，就嫁到了G市去了。有一个疼爱你的男人，就差给爷爷奶奶添一个曾外孙了。”
“唉，也不知道奶奶有没有这个福气看到你的孩子出生，抱上一抱，瞅一瞅跟咱们家囡囡长得像不像……”
我亲了亲她的手，低笑着说：“奶奶放心，肯定会有这个机会的。”
“囡囡啊……其实奶奶心里是害怕的。只不过人活到这个岁数了，再怕也没有用了，光着来，光着去。每个人都一个样……”
我紧紧地抱住了她，哽咽着：“奶奶别怕，囡囡陪着你呢。”
“囡囡，爷爷奶奶没办法陪你一辈子。凡事你都要自己做主，受了委屈别忍着，忍多了，可就要忍坏的。像你妈那样，像你哥那样，见到你那爸都要先抖上几抖。没点出息！”
“嗯，囡囡知道。”
“以前你被你爸抽的时候，你爷爷那个气得，非要拉着你让你去当兵……说等你当了兵回来，你爸就不敢再打你了，他要是再跟你动手，你就拿枪直接崩了他的脑袋。有什么事你爷爷给你担着……”
“奶奶，我都记着呢。”
“嗯，都好好记着。谁欠你的，总有一天都要让他们好好还回来……”
奶奶说着，呼吸缓缓，似乎已经睡着了。
我把她的手放进了被子里，头浅浅地依在她的肩膀旁边，轻轻地说：“奶奶，晚安好梦。这一次囡囡一定会好好陪在你们身边的。”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这里没有刘凤兰丁大伟，更没有丁文柏，只有我最亲的亲人，他们疼我爱我宠我。
别说是一个梦，哪怕是一个呼吸，都是香甜的。
只是让我想不到的是，噩梦会来的如此快，快得我猝不及防，彻底崩溃……
第47章 乔栋梁医闹
因为身边躺的是最亲近的人，那一夜我睡得特别沉特别香，连公鸡打鸣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已经很刺眼了，而让我诧异的是，习惯早起的奶奶竟然还侧躺在我的身边。
我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小心翼翼爬下床之后，打算叫醒奶奶，可是看到奶奶的时候，就发现她脸色十分不对劲，苍白无半点血色。
“奶奶？”
我小心地摸了一下她的胳膊，才发现她身体很僵硬，一动也不动。
那一瞬间，冰冷的寒气从脚底升起，我惊恐地伸出手指去探她的呼吸……
脑子一嗡，一片空白，跌坐在地上，恍惚地失了魂。
在那一刻，我才知道，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不会流眼泪，不会歇斯底里，而是仿佛被人用力地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
为什么会这样子？
明明昨晚都还好好的……
我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几时从地上站起来，几时去了乔栋梁那个家，开口又是怎么说的。
妈急匆匆从医院赶回来，脸上还挂着泪水，乔栋梁骂她不许哭，要等发丧。
乔大国也急匆匆地跑去了嫂子的娘家，孩子老婆连夜接了回来。
隔日，葬礼的会场已经安排好了，送葬队伍也请来了，几乎全村的人都知道奶奶在睡梦中去世的消息。
她才刚满七十一，比爷爷还要小十岁，病魔没有带走爷爷，阎罗王却先让小鬼勾走了她。
那一晚的回忆和叮嘱，全都变成了最后的遗言。
葬礼上，除了我和乔栋梁，哭嚎声一片，姑姑们和我妈几乎哭得晕厥过去，而乔栋梁站在那里挺直如松，面无表情。
嫂子抱着欢欢抹眼泪，天真无邪的欢欢问我，姑姑为什么不哭？
我抓着她的小手放在心口上，低声说：“这里太痛了，哭不出来。”
小丫头一脸疑惑，心疼地看着我：“欢欢给姑姑吹吹，姑姑就不疼了。”
我从嫂子手里接过了她，抱着那软乎乎的小身子，再也没有忍住，眼泪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奶奶头七的时候，医院那边传来消息。
爷爷正式宣布脑死亡，多器官衰竭，于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停止了呼吸。
我和乔大国赶去医院的时候，乔栋梁一身披麻戴孝，愤怒地骂医生没用，人死了还好意思要二十万的医药费，吵的不可开交。
爷爷的年纪本来就大了，突发脑溢血动手术风险大很正常，毕竟医生也不是神，没有一刀下去就能够让人药到病除活剥乱跳的能力，他们尽力了。
乔栋梁不过是舍不得那二十万，哪怕那钱根本不是他拿出来的。
他怎么不想想，爷爷脑溢血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积攒了几天的火气几乎在那一刻被点燃，我冲上去拉住了乔栋梁，大喝一声：“乔栋梁你闹够了没有？爷爷才走多久？你是不是想让他死都死得不安心？”
“死丫头，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吼你亲老子？”
乔栋梁转身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脸上。
我被他打得脑子嗡的一响，整个人向后踉跄推了几步，一位护士扶住了我，才没直接倒到地上去。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满目恨意地盯着乔栋梁，“这二十万的医药费是我出的，就算拿回来了也不会进你的口袋里，乔栋梁你就省省吧！”
大概是被我戳中心事了，乔栋梁气得脸色铁青，扬起手又准备抡我一巴掌。
第一下没有防备，第二下我自然是躲了过去，也不管乔栋梁多气急败坏，就让表哥姑丈们把爷爷给运车里载回去准备丧礼。
“乔栋梁，我不想在医院里跟你吵，丢人现眼，爷爷在天之灵都要被你气到！等爷爷葬礼结束后，我们再好好算算这笔账。”
“乔静！你这个臭丫头是要反了天了！你们都不许动，敢动我爸一根毫毛，看我乔栋梁不抡死他！”
乔栋梁发起疯来谁都拦不住。
医院医生没办法，我也没办法，连想让爷爷早点下葬安息去找奶奶都不行。
乔栋梁就是一根搅屎棍，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医院方面打电话叫了警察。
可警察过来，乔栋梁也依旧无所畏惧。
“手术同意书是家属签字的，病患本来年纪就大，而且脑溢血开颅风险高，就算手术成功了，后期并发症感染死亡也不可能完全避免。”
主治医生给出了解释。
乔栋梁却冷笑说：“狗屁！我没签过什么手术同意书！既然知道我爸年纪大了你为什么不选择保守治疗？为什么要给他开刀？开完刀明明好好的，说会苏醒，可结果呢？我那老娘的头七还没过，亲爹就跟着死在了你们医院里！这个责任你们必须负！”
“家属别开玩笑了，没有签手术同意书，我们是不会给病患动手术的。”
医院方面也是无奈，百般解释乔栋梁就是听不进去，摆明了要闹，要他们还钱。
乔大国忽然站了出来，“手术同意书是我签的，爸，爷爷脑溢血你都没跟过来，为了救爷爷，只能我来签那个同意书。”
我惊讶地看着他，第一次发现他还是有反抗乔栋梁的勇气的。
被自己儿子狠狠打脸的乔栋梁显然气得要死，冲过来就要一巴掌抡乔大国脸上，被在场的两个警察给拦了下来。
我也站出来说道：“手术费是我缴的，术后并发症我了解过。我知道医院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如果没有你们，我爷爷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