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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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长女-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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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伦看见王既晏的表情,稍微怔了一下。他笑了起来,但是笑容冷得像是山上的积雪:“你是要杀我吗?幽冥长女。”
  王既晏的手勾紧了扳机:“是。”
  法伦一直放在大衣口袋中的右手伸了出来,手上也拿着一把手枪,枪口指向了王既晏。
  “听说过决斗吗?既晏。”法伦温柔地说,温柔得让人不寒而栗,“各退十步,转身向对方开枪。”
  “我从来没听说过男人和女人决斗的,你也不嫌丢人。”王既晏冷冷道,“现在就开枪。”
  “既晏……”
  “开枪啊!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是男人你就开枪啊!你毁了一个国家你眉头都不皱一下,你为什么不敢开枪!”王既晏突然喊出了声来,声音尖利,将周围稀薄的空气都要划开一个口子。
  说话之间,她的另一只手扶上握着枪的手,双手用力,扣动了扳机。
  砰的巨响。没有被惊起的飞鸟,鬼王山上没有鸟,只有白雪静静伏在山坡上。
  法伦的手颤抖着,脸色灰败,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手中的枪掉在地上,枪口还冒出青烟。王既晏的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但是他却在看到王既晏扣动扳机时开枪了……
  血落在道路上,渗进泥土中去。王既晏低头看了看胸前的伤口。她身体前倾,跪倒在了鬼王山山顶的白雪之下,跪倒在法伦的面前,跪倒在这片曾经属于她的土地上。她想要说话,血从口中溢了出来,满口的血腥味。她不想流泪,但是眼泪却实实在在挂在她的脸上。
  子弹击穿了她的肺叶,在体内爆开时伤了内脏,大量的血从伤口涌出来,喷泉一般,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既晏!”法伦吼道,他冲过去将王既晏抱在怀里。王既晏的头靠在他肩膀上,滑腻的血黏了他满手都是。他扳过王既晏的惨白的脸看着她的瞳孔慢慢散开,几乎要覆盖住虹膜,光落入其中,也反射不出来了。
  法伦抢过王既晏手中的枪,弹匣里的两颗子弹都在,王既晏开枪的时候,却将它转到了空弹的那一格。她只是为了逼法伦亲手杀死她,因为她早就有死的决心,却用了最恶毒的报复方式,留下法伦一个人在世上。
  “你是在用你自己来惩罚我吗,王既晏……”法伦轻轻问,沾满血的手颤抖着抚上王既晏的头发,“我所做的这些,都是因为你,我爱你,我不想看到你还会爱别人,不想看到你还有别人……”
  王既晏皱起了眉头,脸上的肌肉抽搐,嘴唇做出了一个嘴型,不知说出了什么。法伦觉得那个字可能是“滚”,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他端详着王既晏,眼泪落下来,从碎裂的镜片间落到王既晏的脸上。
  “我爱你,既晏,我爱你……”法伦的眼泪与王既晏的泪痕混作一团。
  王既晏的嘴唇轻轻哆嗦着,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抬起手,放在法伦抱着她的手上,她说:“陛下……从此……你再也不会爱上别人……”话至最后,已经微弱得只剩出气的声音,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法伦将额头贴在她逐渐冰冷的脸上,他闭上眼睛,眼泪还是从眼皮下钻出来:“王既晏,我爱你,前世我就爱你,现在我依然会爱你。你就是这样回答我的吗?王既晏,难道这就是你的决心?即使是现在,你也不爱我?你失去了一切,所以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一个又一个问题问着,语气哀切。但是王既晏却没有回答,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已经冷了的血滴滴答答洒在路上,王既晏的头歪在法伦的肩膀上,手垂落到地面上,双眼紧闭,微微皱着眉头,好像小孩子受了气,带着委屈入眠。法伦所说的一切,她听不到,也无法回答了。法伦攥紧她冰冷的指尖,任从她胸前伤口中涌出来的血染了他一身,他将王既晏横抱起来,慢慢朝山上走去。
  风掠过雪线,迎面吹向法伦时,除了血腥,似乎带着些自由的气味。王既晏的前世死在这里,如今她依然死在这里。这就是轮回。                    
作者有话要说:  呃……征集番外主题及内容……
  以及……大概还有一章,小说正文就结束了。





☆、chapter20

  候在鬼王山下的司机等了很久,仍然不见王既晏下山,便上山去查看,却在路上看到扔着两把手枪,满地都是血;血滴又向山上延伸,再走几步,消失在乱石巉岩中不见了,他慌忙拿出手机给曹书凌打电话,再举目四望,在雪线之上好像有人影,定睛去看却又看不清楚。他知道王既晏八成是遭到了不测,但不敢上山确认,只得先给曹书凌复命。
  曹书凌的效率快得惊人,仅仅三两个小时之后,她派出的人已经登上了鬼王山,再过不久,王既晏在鬼王山被枪杀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陆。处理战犯不当、无论何种原因致其逃出并且失踪,而且已经死亡的可能性非常大,北国一时被中华城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得连还嘴之力都没有了。李昭落在北国给曹书凌发来信息,说贝尔伦砸了好几个茶杯。
  在花都礼川城之中,田蝶樱得知这个消息后,不动声色,退回到茶室之中,把门关上。她取出手机,最后给王既晏发了一条短信:你咎由自取。
  她知道王既晏看不到。
  因为战事紧张,田蝶樱的手机号码受到监控,她之前就用这个号码警告过王既晏,劝过王既晏投降。王既晏从来没有正面回复过她。如今王既晏依然无法回复。
  夜色渐深,各国派出搜救人员把鬼王山雪线以下的地方翻了个遍,除了发现的两把枪和血迹之外,并没有别的痕迹。血迹与王既晏的血型相符,而且地上有大量喷溅性和甩蹭性血迹,大概判断失血至少有六百毫升,加上地上的血滴,说明她受伤后还曾经移动过,基本上可以认定她已经死亡了。
  初秋的夜里,月光冷冷地洒下来。大陆上的人还没有搜到雪线以上,然而就在终年积着雪的山巅漂砾堆中,法伦静静跪在地上,王既晏平躺在他身前的稍微平整的石头上,脸色发青,两人的衣服上满是大片暗色的血迹。王既晏的尸体已经出现尸僵了,关节扭曲成不甚自然的形状,月亮当空,一点暖意都没有。
  皇甫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从法伦身后的大石块上走过来,站在王既晏的身边,低头看着她的尸体;不一会儿,路西法一世也从山下慢慢地走上来,站在法伦的身后,久久不动,几乎就要凝成了雕塑,忽然路西法一世伸手往法伦后脑勺呼了一巴掌,又对着他后背踹了一脚。
  “老子的转世就这么叫你打死了!法克!”
  皇甫昕背转过身去,望着西边的幽冥国内城,还有在夜色里也闪着波光的湖水,淡淡开口:“别动手。陛下,你还是问问清楚,他是不是真的想好了。”
  法伦从地上站起来,他没有看路西法一世,却望着皇甫昕道:“大陆契约可以割断?”
  皇甫昕说:“想要割断,自然可以割断。只可惜并非每个人都能看得开,比如说我。”
  法伦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身上沾的血迹,王既晏的血:“因为你在这里有牵绊,所以你无法离开,哪怕是游魂。”
  路西法一世没有说话,只是怜悯地看着两个人。然后他沿着山脊逐渐走远。皇甫昕和法伦都看着他的背影,皇甫昕说道:“我们之间的牵绊永无竟时,你们也是。”
  法伦苦笑:“不恨我亲手将幽冥国变成这个样子?”
  皇甫昕冷笑一声:“我死时,便要毁掉他的国家,你只是这样做了而已。我不恨你,是他恨你,王既晏恨你。”
  “她没有机会再恨我了。”法伦抬起头,让月光洒在他的脸和头发上,“她不会死的。”
  皇甫昕歪了歪头,突然说出了圣经中的一句话:“吃我肉喝我血的就有永生;在末日我会叫他们复活。”
  法伦和皇甫昕并肩站着,月色洒在他们身上,王既晏躺在石头上,一点生气都没有。法伦想,王既晏临死的时候,甚至看不到她的师父来接她。因为她的师父早就投胎转世,这样想来,原来她也真够可怜的。
  “二百年前,他为什么要杀你?”法伦沉默许久,终于问道。
  皇甫昕笑了笑,身上的水气氤氲,水珠从衣服上滴落下来,却又消散于稀薄寒冷的空气之中,无迹可求。
  “那时候他要建宫殿,我劝他不要建;他要设立小祭司和先知之位,我也劝他不要设立。大概是因为太在乎,他做什么我都要拦着,然后就是争吵,把他惹火了,就杀了我。大冬天,躺在石棺里,冰水一点一点浇到身上,最后凝结成一块冰,永远被封在里面。”皇甫昕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据说冻死的人脸上会出现微笑,“我诅咒他的国家有朝一日会毁灭,但是我还是爱他。他后悔过,痛苦过,最后死在这里。我们错过了一世,你们这一世,却依然在错过。”
  “这回不会了。”法伦斩钉截铁地说,“不会错过的。她才二十二岁。”
  “这是你和她的事情,你好自为之。”皇甫昕说道,又抬头看了看月亮,“这样的月色,看了上百年,依然不会感到厌烦。”
  法伦走到王既晏身边,跪在地上,轻轻地将她抱起来,从漂砾和积雪之间走下了山。夜色沉寂,天空中飘着若有若无的鬼魂的歌声。
  2013年,这一年的冬天眨眼间就过去了。幽冥王国暂时由几名幽冥国的前中低阶官员来代理事务,近乎于名存实亡。虽然说也有能够胜任国王的人才,但是在其余四国的打压下,加上过于薄弱的群众力量,幽冥国要翻身也许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
  李昭落在王既晏死后不久离开了大陆,继续读书,据说混得还挺不错的,曹书凌依然当她的民间组织总裁;花都公主田蝶樱不久之后嫁给了北国国王贝尔伦,北国和花都,在大陆极东和极北的两个国家因为婚姻而被联系到了一起。被政治缔结的姻缘,冷暖自知。
  罗氏王国的王储佩德罗登基后,和秋雅离婚了。或者说,在幽冥王国不复存在之时,这场政治婚姻也就走到了尽头。不久后,秋雅在鬼王山上吞枪自尽,模仿了王既晏的死法。也许她是希望用这种方式,让法伦无论在哪里都会寝食难安,因为这是法伦所欠她的。
  哈桑·莱菲布勒在罗氏王国被关了一段时间后放出来,隐居在巴纳关附近,成了一名画家。他没有自己的作品,终日模仿大家之作,尤爱模仿毕加索,画作中充斥着大片大片蓝色。
  然而这一切,王既晏并不知道。从她有印象开始,她就已经揣着护照坐在飞机上,看着窗外云海。之前的种种,像是一个冗长的梦。她忍不住又翻看了一遍护照,还有那页签证。CR1结婚签证,丈夫名字时海曼·爱德华兹,就是法伦的真名。她在美国呆一段时间,估计就能拿到绿卡了吧。
  飞机广播里传来甜美的声音:尊敬的乘客,还有一个小时,飞机就要在西雅图机场降落了……
  事实很清楚了,她是坐在飞机上去美国嫁人的,对方还是法伦。或者说不完全是法伦,而是换了一层皮的法伦。
  可是关于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王既晏始终糊里糊涂,什么都想不起来。她高大上的失忆症总会在合适的时候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王既晏身体靠近心口的地方有个伤疤,这个她记得,是子弹打进来的地方。她没有死,却再也无法走进那片大陆了。她的手机里还有几条未读短信,全都是“完了”发过来的。“完了”告诉她,下了飞机后在机场等他,他会过去接她的。
  一个小时后,飞机在西雅图机场着陆。
  王既晏走在机场里,茫然地四处张望。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周围的人都说着英语,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她只随身带了一个小包,里面装着她的护照和手机,甚至连多余的行李都没有拿。正当她在取托运行李的传送带附近徘徊时,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也许时隔了许久,她忘记了很多,但她依然熟悉这个拥抱的温度。
  她也清楚记得这个人身上的气味,熏香混合着古旧的家具。
  她转过头,看着站在身后这个人。依然是蓝眼睛,戴着眼镜,金发束成马尾。西雅图的春天还有点冷,他穿的是白色的长风衣,站在机场接机的人群里,格外醒目。
  王既晏一时半会儿反应不上来,过了很久,才讷讷叫了声“陛下”。声音很轻,几乎让人听不见。
  他对着王既晏笑,说道:“我叫海曼·爱德华兹。你可以叫我海曼,当然我不介意你叫我一声亲爱的。”他挽起王既晏的手臂:“坐飞机累吗?走吧。”
  王既晏摇头道:“不累。”她是真不累,不知道睡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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