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坞-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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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坞-原来-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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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地陈述,那平淡中有着孤注一掷的期待。
  苏韵锦不知道想什么,悠悠地出神,许久没有应声。
  “难道说过的话就不算了?”程铮有些愤怒,“你说高考后,我等了,结果你是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苏韵锦急促地说道。她鲜见的高声让程铮也为之一怔,只见她忽然仰起了头,那双眼睛就像初见时那般光彩熠熠,她出人意料地踮起脚尖,用自己的唇轻轻印上他的。
  程铮的世界烟花瞬放,华灯璀璨的大街,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仿佛都成布景,只为衬映少年男女这淡淡一吻。
  “我说过会给你一个结果。”程铮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像个呆呆的泥塑,苏韵锦却已倒退着走到了数米之外。“程铮,这是我还你的。不要跟上来了。”
  “你……”程铮着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脸颊滚烫,脑子发昏。他不敢妄动,怕这场梦太容易惊醒。
  有人终究比他醒得要早。苏韵锦转身之前嫣然一笑,“再见。”
  目送她的背影走远,程铮才傻乎乎地应了声:“哦……再见。”
  他伸手去触碰自己的嘴,发现嘴唇上扬的弧度,人都不见了,他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傻,将嘴角往下拉了拉,但最后还是露出一排牙齿,恨不得跳起来去和树梢握手。
  刚才她也笑了,像昙花绽放。程铮没看过昙花,但他固执地相信就应该是那样。可是那一瞬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仍旧来不及记住她嘴唇的滋味。下一次,下一次他一定不会再像个傻瓜似的定在那里。
  那时高考结束后照例还是先估分,再填志愿,最后才知道真实的分数。说起来填志愿也真如同一场赌博,光有好的分数还不够,尚且需要那么一点好运,才能如愿以偿地考上心仪的大学。
  程铮无疑是个幸运儿,凭着物理单科成绩全省最高,综合成绩全校理科第二的成绩,再加上他父亲在母校的一番关系,顺利领到了Q大这所全国工科最高学府的土木工程专业取通知书。他从笑逐颜开的校领导那里接过通知书,还不等恭喜和赞扬的话说完,就急着去找老孙打听苏韵锦的情况。她的分数他听说了,还算发挥得不错,虽然不能和他同校,但北京高校如云,总有一所会为她敞开大门。
  老孙说苏韵锦的录取消息还没到,程铮苦于没有她的电话号码,放假后不知如何联系,就几次三番地到学校查看,老孙每次都让他再耐心等等。最后他还是利用苏韵锦的学号在热线电话里查到了她的录取情况,原来她已经被一所南方的本科院校录取了,通知书直接邮寄到她家里。
  程铮百般不解,苏韵锦考上的那所学校不好不坏,但按说以她的成绩,在北京选择个普通的二本也还是足够的,他们不是说好了要在一起吗,可如果她去了那所学校报到,就意味着未来至少四年里他们两人之间要隔着千百里的距离。好说歹说之下,老孙私底下让程铮看了苏韵锦的志愿档案,程铮一眼扫过去,差点没把牙槽咬碎。她的志愿填得五花八门,唯独有个共同点,所填大学的所在地无不远离伟大首都。
  那天回家后,程铮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玩儿命地打游戏,蒙着枕头睡觉,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转圈,无论做什么都纾解不了他的失望和恼怒。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还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她是故意要离他远远的。
  外面又有人来道贺,不知道是爸爸的同事还是妈妈的客户,自从他收到录取通知开始,这样的事就没有断过。他妈妈章晋茵在家,应酬了片刻就来敲他的房门。
  “儿子,你刘叔叔一家来了,你出来说说话吧。”
  “我累了。”
  “一会儿就好,你刘叔叔家的小孩下学期也高三了,说是向你取取经。”
  程铮翻身坐起来大声道:“你跟他说,爱考哪儿考哪儿,就是别去北京,反正大家都讨厌那儿!”
  “你这死孩子,说什么胡话。”章晋茵嘀咕了几声,无奈地笑着和丈夫的同事一家解释,说儿子身体不太舒服。
  程铮依稀听到那个什么“刘叔叔”客套地夸奖,说:“难得这孩子成绩那么好,还能宠辱不惊。”他重重躺了回去,像听到一个最荒唐的笑话,他要真能宠辱不惊就好了,可事实上他感觉自己遭受的是记事以来最大的一次侮辱和欺骗,怎么都不能释怀。
  就这么昏天暗地地睡了一觉,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她转身时的那个笑容。
  “这是我还你的……程铮,再见……”她的唇贴上来,他每次都想抱紧,可双手收拢,怀抱空空如也,她仍在几步开外,一遍遍地笑着说再见。
  “咚咚咚。”又有人来敲门,是家里的老保姆,说孟雪来了,程铮捂着头大声说自己睡着了,过了一会儿,章晋茵又来叫。
  孟雪是来告诉程铮,她也收到了录取通知,那是北京的一所三流大学。程铮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开心,无精打采说了句恭喜。两人没说几句话,楼下的章晋茵就听到他们吵了起来,急冲冲去看。只见儿子大发脾气,作出赶客的举止,嚷嚷着,“我要你好心?谁稀罕那土包子的联系地址?你走吧,赶快走!”
  孟雪一脸委屈。
  两家关系向来熟稔,孟雪也是常出入程家的。章晋茵知道儿子脾气不好,但绝非没有家教的人,平时和孟雪虽不算亲密,但客气礼貌还是有的。她连忙上前打圆场,问这到底是怎么了。
  孟雪笑着说没事,但神色里也有恼意,很快就离开了他们家。章晋茵不知道儿子吃错了什么药,抱怨道:“你像个男子汉吗,有气朝女孩子撒。”
  程铮神色郁郁,没有反驳。
  “亏得人家小孟雪来的时候高高兴兴地跟我说,以后你们都在北京上学,可以相互照顾。”
  “谁要谁照顾?又不是得了小儿麻痹症生活不能自理,莫名其妙!”程铮没好气地说道。他不讨厌孟雪,以前还觉得女孩子里她算是比较好相处的,可他受不了她这个时候有意无意地提起苏韵锦考上的那所大学,还带着同情的笑意,甚至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给了他一张写着苏韵锦家地址的小纸条。程铮毫不领情,他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听到这个,尤其在不相干的人面前。
  章晋茵没理会他,继续往自己脚上涂指甲油。大约过了几个小时,孟雪来了个电话,程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总算还知道道了个歉,但很快就挂了。大概是话还没说完,孟雪再次打过来,这次程铮不愿再接,让老阿姨说自己不在。
  “谎话都不会说,刚才还接了电话,一分钟不到,你就能飞到天上?”章晋茵笑道。
  程铮在房里喊,“那就说我死了!”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章晋茵啐他。
  “谁死了?”说话的却是刚下班回家的程彦生。
  程铮在母亲章晋茵面前无法无天、口无遮拦,但是他父亲程彦生一向严肃,程铮不敢太过造次,怏怏地收声,闭门不出。
  程彦生把公事包交到妻子手里,问:“儿子怎么了?”
  “好像和小孟雪吵架了。”章晋茵抿着嘴笑。
  “好端端地吵什么?”
  “反正今天他不太对劲。”
  程铮父母都是忙人,一个把设计院当作家,一个为了生意整天飞来飞去,但到底是为人父母,儿子情绪的异常低落还是让他们很担心,唯恐因为工作的关系忽略了孩子的心事。好不容易等到一家三口坐下来吃饭,章晋茵见儿子还是闷闷不乐,便起了个话头,“你和孟雪……”
  “你别老把我和她扯到一块儿,她是她,我是我。”
  章晋茵柳眉倒竖,“那你是为什么事闹得谁都不得安宁?”
  程彦生咳了几声,还是一板一眼地说道:“我劝你念完书以后再考虑感情方面的问题。你这个年纪应该把更多精力放在正事上,我们年轻的时候哪儿会像你们这一代人,饱食终日,为赋新词强说愁……”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不过孟雪这孩子呢,知根知底,你那脾气,也只有她忍得了你。”
  “说了不是因为她!”程铮倔脾气上来,把筷子一放,“你年轻的时候心无旁骛精忠报国,那是谁大学还没毕业就把我妈骗到手的?”
  章晋茵扑哧一笑,眼看老头子就要变脸,赶紧在丈夫和儿子之间做起和事佬。“慢慢说,慢慢说,祖宗,不是因为孟雪,那是谁让你愁成这样?你爸和我这不是关心你吗?我儿子长得像我,幼儿园开始就有女孩子追着跑了……”
  “总之你们别管,我烦着呢,别像关心精神病人似的。”程铮家里三代单传,就他这么个独苗,除了父亲偶尔会板起脸训他几句,从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在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霸王。
  “你不说我也猜到了,是不是那个叫苏……什么的女孩,瘦瘦的,白白净净。”
  程铮顿时满脸通红,说话都结结巴巴,“你……你怎么知道?你偷窥我的隐私?”他这话说得毫无根据,他没有写日记的习惯,除了好友周子翼,更没对谁坦白过,不知道怎么就被母亲一语道破了。
  “我用得着偷窥?你藏得住事吗?那点心思就差没写在脸上了?开家长会那天我就发现了,就知道拿粉笔扔人家女孩,还自以为装得很好,这手段连你爸都不如。”
  “说什么呢?”程彦生皱眉,“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吗?还有你,尽吧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妈说的都是真的?又是孟雪,又是姓苏的女孩子……”
  程铮的脸更红了,“跟你们说过多少遍,我最烦你们把我和孟雪扯在一起。我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人?随便遗传了你们中的哪一个也不至于那样!”
  “那就是承认了?还算你敢作敢当。那就是为了姓苏的女孩子不痛快了?”
  说到这里,程铮又想起了郁闷的事,脸色一变,饭也不吃了。“我饱了,你们吃吧。”
  章晋茵再次敲门进入儿子房间时,发现他正背对自己不知道在埋头做什么。
  “儿子,要不妈妈跟你谈谈?”
  程铮回头看了一眼,“你不用和我谈早恋的危害性,我已经失恋了。”
  章晋茵想笑,又笑不出来。她自己生的孩子,知道他从小性格开朗,不拘小节,又被宠惯了,鲜少有过不去的坎,他要是发脾气还好,落落寡欢的样子,看来是往心里面去了。她走到儿子身旁看了看,原来他正在台灯下折腾那张刚出炉不久的高中毕业照,竟像是赌气要将其中的一个人从照片上抠去。
  “这又是为什么?”她坐到儿子的床边。
  程铮手下不停,“没干什么,我不想看到她。”
  章晋茵将照片从儿子手中抽走,是那天那个女孩子,不难看,但也没有特别扎眼,她将照片反过来看背面的名字。
  “苏韵锦?”
  “说了别提她。”
  “她看不上我儿子?”
  “不是,是我讨厌她。”程铮嘴硬,但做母亲的已经能够听出他声音里的不对劲,只不过死要面子强忍着。
  “你讨厌她,抠掉她的头像也就算了,干吗要把自己的头也抠下来,儿子呀,你这样做好像真的有一点点变态……好好,我不说了。我记得她家里人身体好像不太好,那个当场昏倒的人是不是她爸爸?”
  “嗯。”
  “我看她的样子家里过得应该不容易,小小年纪像是有心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说捐款那次是不是因为她?”
  “嗯。”
  “儿子啊,你听我说,其实我觉得你和她,怎么说呢,也不一定很合适。”
  双手在照片上忙碌的程铮忽然停了下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章晋茵,“妈,你嫌贫爱富?平时是怎么说的?”
  “不是……”章晋茵坐得离儿子更近一些,“你听我说,我没有看不起穷苦家孩子的意思,相反,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说不定更懂事,更有出息,但是……”章晋茵不是说谎,她丈夫程彦生当年也是穷学生,她选择了他,可谓是下嫁。然而结婚近二十年,她依然感觉非常幸福。但坐在面前的是她唯一的儿子,她伸出手想去摸他短短的头发。儿子的性格就和他的头发一样直且硬,执拗又单纯,看起来脾气不小,但心是热的,不知人间疾苦,什么事认定了就一根筋地扎进去。他说不喜欢做生意,受不了商场上的勾心斗角和虚伪应酬,宁愿搞技术。章晋茵也没有勉强过他,像他爸爸那样也不错。他们夫妇俩对儿子的唯一期盼就是让他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能挑个心中所爱的女孩得偿所愿那是最好,对女方他们没有任何要求,只要儿子高兴。但她经历的事比儿子多得多,那女孩看上去文静,但眼神倔强,心里藏事,加上家庭多生变故,难免失之阴郁,她怕以儿子的脾气,一头撞上去要吃苦头。可看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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