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豪精神一振，看向小雅。
神识一扫小雅体内情形，孙豪的眉头不由又是微微一皱，看向了凌天剑祖。
凌天剑祖面沉如水，嘴里说道：“如果你真要说，我不拦你，但是结果，可能并不好。”
小雅犹豫了一下，嘴唇咬住，看向孙豪。
孙豪正待说话之时，身后又有声音传了过来：“我辈剑修，战天斗地，人死卵超天，有什么不敢说的，又有什么不敢做的，沉香，他们不说，我来告诉你……”
孙豪转头回去，轻声说道：“二祖，你来了！”
凰羽剑祖大踏步走到了石桌旁，坐在了孙豪和凌天剑祖身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嘴里说道：“沉香，你要问我派的损失，不怕告诉你，这是我派建派以来，差点被全灭的一次灾难性大劫，我和老大的情况你看到了，身怀重伤，苟延残喘，但是，我们还算好的……”
凰羽剑祖说到这里，腰杆挺得笔直，一股不甘气势向上冲起：“老三，战死在凌天峰外，凌苍战死于下虚战场，二十位大剑王，仅剩其五，余下的，剑王剑君更是死伤无数，银鹏战队，大部阵亡……”
孙豪双眼微微一缩，心中越沉越深，凌天剑派的伤亡之大，远超了孙豪的想象之外。
凤羽和凌苍阵亡，说明战斗的级别已经达到了渡劫期。
二十位大剑王仅剩其五的消息，更是让孙豪的心如坠冰谷。
如雪小青四女皆为大剑王。
她们之中，是不是也有人阵亡在了凌天剑派的变故之中呢？
深深地吸气，孙豪沉声说道：“凌天剑派应该并无如此大敌，就算是有，人族也不该袖手旁观，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凌天剑祖喝了一口茶，悠然一叹。
坐得笔直的凰羽剑祖沉声说道：“说来，凌天剑派遭遇如此大难，还是跟沉香有些联系，还有，沉香要做好心理准备，有些已经发生了的事，要勇敢地承受下来。”
孙豪捧茶欲喝的双手微微一僵，嘴里说道：“二祖请说，沉香听着呢。”
凌天并未阻拦，凰羽剑祖缓缓地，一五一十慢慢道来。
下虚战场百年一战，孙豪进入剑冢之后的第一个百年，人族刚刚建起的曙光城遭遇巨大危机，招来巅峰金荒猛攻，人族抵抗不住，不得不两次动用特权，请来了冲天城援军，渡过了难关。
但是没想到，第二个百年之时，曙光城遭遇了比第一个百年更加强大的巅峰荒兽围攻。
人族坚守不住。
银鹏战队出战，但连同新任鹏首，凌苍精英剑士之内的大部银鹏战士阵亡在了曙光城前。
曙光城被破在即。
此时，人族曙光城姜家提出一个解决办法，最终被人族上层采纳。
曙光城成功请来了飞人族援军，飞人英雄单丂亲自领军来援，击退了荒兽，解去了曙光城之危。
曙光城渡过了难关，开始兑现对飞人族的承诺。
其他承诺兑现都很顺利，但是，最后一条，却涉及到了凌天剑派。
单丂滞留下虚不去，实为修炼一项秘术，帮助自己渡过第九天劫，秘术其他条件都已经准备到位，唯独欠缺一件绝世无双的，无垢炉鼎。
人族到飞人族求助，真正打动飞人族的，真是姬如雪的无垢剑心，曙光城守住之后，单丂自然要讨要姬如雪。
姬如雪，银鹏四妃之首。
如若孙豪还在，人族上层谁敢随便做主？可是孙豪一去几百年不见出现，人族又面临生死之危，最终不得不在现实面前妥协，接受了姜家的建议，以姬如雪为条件，换得了曙光城的安全。
人族上层以为，就算是孙豪，对此也不应该有什么意见，毕竟在人族大义面前，些许牺牲，都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人族上层错误估计了凌天剑修。
凌天剑派誓死不从，断然拒绝交出姬如雪。
飞人单丂率大军杀上凌天。
人族上层碍于承诺，也或者是对凌天剑派抗令不尊不以为然，并未对凌天伸出援手，选择了沉默。
凌天剑派三祖出战，一死两伤。
战至最后，姬如雪不忍凌天被灭，拔剑自刎在了单丂大军之前，小青以身殉主……
单丂失去了动手的动机，但依然愤怒地发动飞人族大军，发出最终一击，削掉凌天剑派上千剑峰。
孙豪的心，一沉再沉。
冰凉刺骨的感觉，让孙豪心中难受万分。
茶杯之中，好似看到了清冷的姬如雪在对月淡笑，也好似看到小青如燕投怀般小巧的身子，向自己张开了双臂。
姬家四女，仅仅只有姬啼柳，大战之后，不知去向。
就连姬嬅蔻，也陨落在了大战之中。
回想起自己进入剑冢之前，四女送别自己的场景，孙豪心中，涌上了如同被千刀万剐一般的，难受至极的感觉。
孙豪对面，轻轻地喝了一口茶，凌天剑祖看向高空，嘴里悠悠说道：“沉香，凡事三思而后行，为师感觉，这一切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好似冥冥之间，有人牵着一条线，逼你向下走，如若你放不下，就是……”
第1612章 哀动两界（二）
如若放不下，就是真正的大劫。
孙豪怔怔地捧着茶杯，忘了喝茶，眼前，四女的样子一一飞过。
尤其是如雪和小青，这些年来，一路走过，差不多成了孙豪生命中的一份子。
哪怕是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剑冢之内凝练无双剑骨，孙豪心中，始终都有一种功成而出，让两女大吃一惊，大为惊喜，并热情欢迎自己归来的画面。
还有姬嬅蔻，昔日的小姑娘，也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闭上双眼，孙豪想起了昔日的一幕一幕。
美人如玉，清冷如月的姬如雪，高冷的背后，有着对自己的深深的情谊和久久的思念，甚至是，孙豪能够感觉得到，自己如若愿意，早就可以把她收了，而她也一直在默默而平静地等着自己。
柔顺而自然地等着自己。
无垢剑心，纯洁而无垢，早知如此，自己应该收了她的无垢，不然，哪会造成现在这种模样？
想起姬如雪，一滴眼泪，不由轻轻地滴落下来。
整个凌天剑峰之上，随着这一滴眼泪，瞬间充满了哀伤气息，浓浓的思念，浓浓的不舍涌上心头，浓浓的愤怒隐藏其中。
活泼可爱，轻巧如燕的小青，为自己而生，因自己而动情，如若不是对自己用情极深，又怎么会因为自己而领悟了爱之剑意，柔软的身躯好似还倒在自己怀着，不堪风雨。
小青，自己飞升之后，真正的救命恩人，在自己还不会走路的时候，给自己遮风挡雨的爱人，不知道他以身殉主的时候，又是一种怎样的慷慨赴死？
又一滴眼泪悄然滴落。
整个凌天剑派，随着这一滴泪水，陷入了浓浓的哀伤之中，凌天剑士们，齐齐心中哀痛，好像想起了战死的战友，逝去的兄弟。
万千飞剑，发出阵阵低沉的好似轻轻哭泣的剑鸣声。
良久之后，院子之内，小雅低声说道：“师兄，沉香，那日如雪和小青临走之前，托我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你，说是你回来了，见物如见人……”
说完，小手一抛，两个玉瓶飞向孙豪。
孙豪双眼紧闭，但十分准确地，双手伸出，一左一右，准确无误地，各自抓住了一个玉瓶。
神识玉瓶之中一扫，孙豪心中不由一恸。
每只玉瓶之中，都装了一滴殷红的鲜血。
孙豪神识扫过，瞬间涌起了阵阵熟悉而温馨的感觉，好似看到了姬如雪和小青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是她们的心头不死血。
在兰格林岛上凝练出来的，可以永远不凝固的不死神血，只不过，随着两滴血主人的陨落，现在，孙豪手上，玉瓶之中的两滴神血，仅仅能做的，就是记载了浓浓的，对孙豪的思念和依赖的情感。
孙豪的双眼又睁开，定定地看着手中玉瓶，手中之血，手掌轻轻地抚摸，好似在摸着两人的头发。
玉瓶好似是被摸得发亮发热起来，孙豪仰天一声悲啸，声震九天。
两只玉瓶啪的一声碎裂开来，两滴鲜血落入孙豪的手掌之上，飞快地浸入孙豪的掌心，向孙豪的心脏之中钻了过去。
孙豪嘴里，喃喃说道：“虽然不能救回你们，但是，我却可以给你们一个家，希望你们的不死之血，能够伴我一生……”
只是，孙豪的话还没说完。
进入体内的两滴不死之血却突然产生了变化。
如雪的不死之血，居然不受孙豪控制地，飞快地向孙豪的丹田之中钻了进去，孙豪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看着它飞快地冲到了须弥凝空塔的顶端，噗的一声，碰在了须弥凝空塔塔顶，迅速化为一个小圆点，消失在了塔身之上。
而飞升之后就没有对须弥凝空塔之内产生过任何感应的孙豪，此时突然看到了须弥凝空塔内的小茅屋，看到了小茅屋之旁的两座坟茔。
孙豪心中一愣，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的时候。
姬如雪的不死血从天而降，落在了烟冢之上，道道如同烟雾的雾气升腾而起，烟雾之中，云紫烟和姬如雪的身影同时浮现出来，她们轻笑着，动作一样，对孙豪微微躬身，好似道别。
越去越远的身躯，在烟雾之中，慢慢地重合到了一起，最终化为了天上的一轮明月，明月之下，是高高的归一仙山的洁白山巅，而那儿，孙豪看到了自己，紧紧地抱着依偎在自己身上的云紫烟，痴痴地仰望明月，一滴泪水从自己的脸庞上悄然滴落。
无边的哀伤，无尽的痛楚，从这滴眼泪之中，滴入了孙豪的心底。
无尽哀伤之中，孙豪瞬间明白，如雪就是紫烟的转世之身。
孙豪瞬间也明白自己为何飞升之后的第一站，会是边荒古塞，因为那儿有紫烟在等着自己。
可是，自己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
为什么，如雪和紫烟的性格那样的类似，自己却一直忘了向转世去想？
为什么？记得自己好似曾经感受到了如雪的格外不同，可是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把这个问题想深想透？
紫烟，如雪。
如雪，紫烟。
两个清冷的脸庞逐渐在孙豪的脑海之中融合。
明月之下，环抱紫烟的孙豪，滴下一滴眼泪的同时，凌天剑峰之上，孙豪的眼角也滚下了一滴清泪。
只是，这一滴泪水滚落之后，好似瞬间滴入了虚空一般，不留任何痕迹地消失在了空中。
孙豪不知不觉，嘴里轻轻叫到：“紫烟，如雪；如雪，紫烟……”
……
就在孙豪眼泪滴落，进入虚空的这一刻。
归一仙山之上，洁白而圣洁的仙山顶上，好似有洁白的光芒闪过。
一滴泪水，突然隐约浮现在了仙山之巅。
绽放出柔和的光芒之后，瞬间消失不见。
然而，归一仙山之内，足足几十万修士，瞬间感到，一股浓浓的哀伤笼罩在自己的心头，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逝去的亲人，陨落的道友，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整个仙山之上，哀哭之声，响成一片。
归一宗修士一边抹去自己脸上的眼泪，一边心头大惊。
很快，不少修士发现了归一之顶的变化，想起了一个过去了很久很久，传说之中的往事，不少修士情不自禁地，跪地而拜。
归一沉香之泪。
哀伤并未就此而止。
以一种天灵大陆修士难以察觉的方式，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哀伤蔓延到了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大陆之上，无论修士凡人，无不心中哀然，仿佛是空中下去了血泪一般，连天空都在哀哀而泣。
十年时间。
整整十年时间，归一沉香之泪一直散发出浓浓的哀伤，影响着整个大陆。
后世称之为“十哀年”。
整个天灵大陆，再次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风云人物，大陆震惊，多厉害的人物，一己之哀，可以让大陆同悲，整整十年，沉香大人不知已经到了何种修为境界。
而让大陆更加心惊的是，又是何等伤心之事，才能让大人之哀伤达到如此地步，哀动两界。
凌天剑派之内，所有修士都能感受得到沉香大人的哀伤。
一种我回不见君，阴阳两隔殇的浓浓的哀伤，同时，所有凌天剑士心中，也能清晰地感知得到沉香大人压抑在心中的那种浓浓的愤怒。
一股强烈至极的愤怒，在哀伤之中，冲天而起。
哀而怒，怒欲战。
凌天剑祖悠然说道：“如若放不下，此乃惊天劫……”
孙豪自己也能感知得到，苍天之下，好似有眼睛冷冷地看着自己，等待自己按照既定的模式往下走，等待自己入劫应难。
孙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端起石桌之上的茶杯，轻轻地，一口喝光茶杯之中的清茶，茶杯一放，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仇不报，道心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