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子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也起了玩心,“行了,你这不是也看完了,早点回吧。”
“嗳,爷爷,您别介啊。”
顾靳原在家人面前脸皮一向厚,现在也像是被看穿了心事一般,神情有些尴尬。
要说在顾家谁能镇得住顾三少,除了对他哥有些虚之外,能拿得住他的,也就只有顾老爷子。
顾靳原在老爷子身边坐下,有些踌躇。
老爷子挑着眉睨着眼前的小孙子,微微眯着眼睛,那双世故睿智的眼睛似是一眼就能看头顾靳原心里的那些小九九。
顾靳原稍稍松了口气,被他爷爷这样睨着,顿时也觉得有些不自然,随后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爷爷,我喜欢了一个女孩子。”
终于切入了正题。
“嗯?”顾老爷子起了兴致,倒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孙子什么时候竟然也会有这样忐忑的语气说话。
老爷子当下也没有表态,只是伸手接过茶几上的茶杯,淡定地喝了一口,似是在等着他往下说。
顾靳原拿捏不准老爷子的态度,只能继续说着:“爷爷,我没告诉别人,但是我不瞒您,我想结婚了。”
他说的这句话绝对不是玩笑,而是经过了很久的深思熟虑,他知道如果就这样和家里挑明的话,总是免不了会有一些阻碍。
只是他不忍她再受到什么委屈,一点也不行。正是因为沈家把她欺负的太过,以致于她一直避讳着他们这种人家。
顾老爷子这下笑了,却仍是端着说:“臭小子,难怪先前你妈给你张罗了这么多姑娘你都不乐意,原来是早就有了人,那你和我说说,是哪一家的姑娘?”
顾靳原在爷爷面前一般是不敢马虎的,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她不是京里人,老家是二叔在的那座城市……”
“唔,那也没事,毕竟我们这样的人家能锦上添花当然好,不能的话也没什么要紧的。”
顾老爷子虽然年事已高,可能是从军出生,却也没有多少门第之见。
随即老爷子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姑娘家里是做什么的?”
闻言顾靳原犹豫了一瞬,“她母亲早逝,一直是跟着外公家里生活的,家境也算殷实。”
“倒是个怪可怜见的女孩子。”顾老爷子惆怅般的说了句。
明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若是真这么简单的事情,这混小子还会跑来他跟前说?
“爷爷,她脾气很好,长得也可人,您一看就会喜欢的……”
顾靳原越说越起劲,她性子本是温婉,若不是他的一再相逼,她永远都不会露出这么张牙舞爪的一面。
顾老爷子不动声色,有些明知故问:“我就奇了怪了,你既然把人姑娘夸得这么好,在我这老头子这边墨迹什么?”
顾靳原知道他爷爷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当下便沉了沉声说道:“先前,她和沈家的绍廷是一对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沉,看着老爷子皱着的眉,立即又解释道:“不过他们没好多久,早就分了,我们是后来才在一起的。先前沈家人把她欺负的太过,我在这和您坦白,就是怕她到时候再受到什么委屈。”
顾老爷子盘着手里的茶杯,像是随意地问道:“沈家绍廷?那也是个不错的孩子,要是那女孩子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反对他们做什么?”
顾靳原是打算试探着老爷子的态度,只是老人家精明着呢,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
良久没等到顾靳原说话,老爷子的平淡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问:“怎么不说话了?你既然说要和我坦白,那就透个底儿吧,要是不棘手,你这混小子还能想到我?”
顾靳原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说道:“我不知道他们家有什么纠葛,只是先前我在金陵的时候,看到过绍廷的父亲去祭拜她母亲,可能只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搁现在来说什么都算不上……”
他一口气将这些话说了出来,颇有些紧张地看着老爷子皱起的眉。
“等等,你说她母亲?”老爷子抓住了事情的关键,细细地理着他刚刚说的那些话。
这一句话里面隐含着两层意味。
顾靳原有些许的忐忑不安,放低了姿态说:“爷爷,我老实和您说,您还记得十年前那场车祸吗?肇事者就是她母亲,是两条人命啊,虽然这事情过去了很久了,我就怕什么时候再被我爸妈拿出来说事。”
顾老爷子摩挲着拐杖上的龙头,想起很多年前的那次事故,他到现在还心存后怕。
慕家的老头子原本和他是关系很好的战友,因为那一次事情两家人彻底断了来往,毕竟是欠了人家一条人命,是根本还不清了。
顾靳原见老爷子不说话,心里又开始没底,直说道:“爷爷,这事情真没什么,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是个意外,又不是蓄意谋杀。因为这事情,当年我爸妈肯定没少对他们家使绊子,现在……”
随后顾老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敲了敲他的头说:“你说你是和她过日子,还是和她家人过日子,这点事情也值得你这么墨迹半天?人姑娘生的什么模样,你改天带来我瞅瞅。”
一听这话,顾靳原大大松了口气,至少这一关算是过了。
立马笑着说道:“对对对,和她家人没关系。等天气好一点,我一定带来给您过过眼,您老肯定会喜欢的。”
说着他还凑到老爷子耳边,低声说了句话,说话间他的眼角微微上扬,是掩饰不住的愉悦。
这下顾老爷子眼睛一亮,绷着的脸色也浮现了喜色:“臭小子,你说真的?”
这么天大的消息居然还瞒了这么久!
“真的。”顾靳原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下一秒他有垂着头说:“只是……”
☆、170。168可这次,他终于体会到得而不到的滋味
顾老爷子本就被他的话挑起了兴致,这个时候明知道这混小子故意卖关子,也什么也不管的顺着他的话问:“有什么只是?”
“她一直觉得我们这种高门大户,她高攀不上,要是知道了以前的事情,怕是更不愿意踏进咱们家的家门了。”顾靳原微蹙着峰眉,低沉的语调中有种掩饰不住的低落。
老爷子一听这话当下气的吹胡子瞪眼,“什么高攀不上,咱们顾家三代往上也不过是一穷二白的人家,什么年代了还兴什么门第之见!难不成要我这重孙子不明不白的留在外?撄”
言罢,老爷子稍稍冷静了下来,一样瞥过去,正看到小孙子唇畔的笑意,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当下便恨声说道:“臭小子,连我都敢糊弄?莫不是你到现在还没把人拿住,这会儿在这找理由?偿”
顾靳原讪讪地低下头,脸上露出了些难见的气馁,说:“就知道什么事情都糊弄不住您!不过,您自个也不想第一个重孙是个私生子吧?”
现在顾靳原所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办法,她本来就不愿跟着他,若是连婚姻这个保证都给不来她,他们之间,便是更加没了可能。
虽然他也不知道许初见怀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过能拿捏得住老爷子就行了。
本来他们家到这一代兄妹三个,就只有大姐家一个欢欢,再加上他哥和家里冷暴力的这么多年,老爷子期盼着重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你对那姑娘,真的有那么喜欢?”
顾老爷子虽然心里有激动,不过还是沉下了声,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茶杯的杯沿,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
喜欢?他曾这样问过自己,只是他迟迟没有给过自己怎么一个答案。甚至面对她的质问时,他也照样沉默着。
不仅仅是喜欢吧。
顾靳原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回答道:“非她不可。”
是他一贯张狂且不可一世的语气,十足的是顾家人,直至在他倨傲的言语中,流露着一股子不可言语的缱绻。
顾靳原知道许初见就是个胆小的,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感情可言,她一向都是恨极了他。如果他家里再生事端,他都觉得她一定会想也不想就顺势离开他。
现在他就是想和老爷子交个底,到时候何愁堵不住他父母?他这次的坦白,绝对不是白费的。
顾老爷子瞅了他一眼,“你怕是过不去你爸妈那一关才往我这跑,这算盘打得还真漂亮啊。”
谁都知道顾三少最得老爷子待见,有了老爷子的庇护,从小也没有个什么忌讳的。可能正因为这样顺的人生,才养成了他在某些事情上的执着与势在必得。
“爷爷,我这算盘再怎么响,不也是没能逃过您的法眼么?再怎么样,您想着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就能抱上重孙,难道您不乐意?”
顾靳原一边讨好一边循循善诱,他知道老爷子在意的是什么,拿捏住了就行了。
果不其然,老爷子眉眼松动,嘴上却仍然端着架子说着:“你别尽挑着我喜欢的话来说,等过两天你爸回来了再说吧。”
虽然老爷子没把话说足,可听着这态度也知道是八。九不离十了,毕竟在顾家还是老爷子最大,只要他的态度摆在这,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成的?
顾靳原心里早就得意洋洋了,不过面上还是不能露出什么太过的表情。
他和许初见一直都是个死结,不知道这个孩子会不会是解开这死结的关键。
得了老爷子这样一个准信,顾靳原觉得这一趟没算白来。
坐了没多久之后他便想着要离去,他现在满心惦记着的都是家里的人。
可没多久后,新闻上就在放着一起特大交通事故,正好是他回去的那个必经之路。大雨天本就容易出这样的事故,整个路段被堵得水泄不通,甚至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通畅。
顾老爷子看到新闻后怕他回去的路上有危险,也提议让他在这住一晚。
顾靳原犹豫了一下,还是改变了主意留了下来,自从奶奶去世之后,老宅里也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样子,除了管家和佣人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人。
陪着老爷子吃了晚饭,顾靳原才想起来给手机充上电。
手机开机后他发现有不少个未接电话,有公司的,也有向谨言的。
顾靳原皱了皱眉回拨,向谨言很快便接了电话。
他这次出差的时候特意留下了向谨言,让他暗中照看着许初见。看到这一连好几个电话,他不免有些皱眉。
向谨言语气恭敬道:“顾先生。”
顾靳原沉着声问:“是有什么急事?”
电话那头向谨言有一瞬的犹豫,仅仅是一瞬,他还是老实地回答:“今天您哥哥来找过许小姐。”
“顾先生,我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我拦不住您哥哥,所以后来直接打电话找了蔚小姐。”
顾靳原眉心紧锁,唇畔带着的弧度也顿时消失,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大雨如注,听着向谨言和他说的每一句话,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
夏天的雨往往带着狂风,窗子被风吹得作响,在寂静的房间内突兀地叫嚣着。
顾靳原眯着一双凤眼,眼底的眸光不带一丝温度,等挂了电话没多久,他便把手机给摔了。
他预先做了很多打算,可终究还是算漏了一步。
顾靳原一个冲动就想要去质问顾靳城,他到底有什么资格插手他的事情!
只是他冷静下来之后,暂时打消了这念头。
入夜的时候,顾靳原平复着情绪给许初见打了电话。
依旧是问些家常便饭的问题,就像是在闲聊一般。
电话中许初见的声音很平静,也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而且几乎是他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甚至比平时更为乖顺。
只是她这样突如其来的顺从,顾靳原心里不着痕迹地慌了。
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闪电交杂着响雷,他意识到不能再打电话,于是问道:“就没有别的什么要和我说吗”
顾靳原的声音很轻,隐隐地在希望着她说些什么。
什么都好,至少不要这样沉默着一言不发。
快些和他说他哥哥去找了她,说她受了委屈,甚至是骂他都不要紧!都好过她这样若无其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心里想了很多,可电话那头的她却几乎没有什么犹豫,脱口而出道:“没有。”
早该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不在乎他。
她并非冷硬,只是对着的人是他而已。
顾靳原说了一句晚安之后便再没说什么,而电话那头的许初见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
挂了电话之后,顾靳原勾起唇角,轻蔑和讥讽,更多的却都是自嘲。
自嘲,这个词应该是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身上,可这次他终于体会到得而不到的滋味,一种深深的无奈。
仿佛无论怎么努力都会化作无形,以往他只觉得是有一只小猫的爪子在他心上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