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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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 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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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甲喇额真驻马看了片刻,说:“命众军戒备,先不要理他们!”他不信一支千人的蒙古骑兵敢来突袭有两千骑兵保护的粮队。
    过了约一个时辰,整支运粮队能看见三十里外草原如蚂蚁般大小的蒙古人。运粮队的民夫神情紧张,他们都是汉人,多数人没有经历过两军对阵。除了六年前多尔衮的西征之战,女真人还从未打过需要后方补给的战争。
    这支蒙古骑兵和往次不同,守候在运粮队前进的道路上,不靠近也不离去,等女真人走近一点,他们便往后退几里。那甲喇额真看得厌烦,下令:“驱走他们!”
    五百女真骑兵听令冲向迎面的蒙古人,往前十里路抽出腰间弯刀在空中挥舞,口中发出古怪的叫声,以示警告。等到两军相距十几里,蒙古人队列中响起几声号角,近千人调转方向消失在草原中。
    见到熟悉的情景,那甲喇额真笑骂了一句:“卑贱的蒙古狗!”一切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等大清的兵马为岳托贝勒报了仇,腾出手必然会解决这帮烦人的苍蝇。
    蒙古人渐行渐远,一直消失在暮色将至的草原。
    再往前这就是察哈尔盘踞的土默川了,这里不像张坝那般平坦,沿途能看见稀疏的树木,格日勒图率骑兵在一片草坡底部驻马。这支运粮队不是他能对付的,但若翟哲真让他动手,他也很难拒绝。岳托死的那个夜晚,让他明白了自己在土默特部落中的地位,若不是翟哲他早身首异处了。
    “不要起篝火,早点休息,明早还有活要干!”格日勒图在部众中巡视,这里离察哈尔部落太近。虽然那边早有安排,但若被太多的人发现这支骑兵的行踪终究还是个隐患。
    士卒各找干燥的草地坐下,啃着干肉脯。
    按照女真人的行进速度,明天将能到达土默川对面,再过两天便进入大明。格日勒图根据记忆仔细回想土默川的地形,测算合适的进击和撤退路线。
    立春之后,白昼渐长。
    天色还在昏暗中时,这支千人骑兵集中上马,奔向东南方向女真运粮队的宿营地。
    骑兵缓行十几里之后,马速骤然加快,马蹄踩在软土上声如闷鼓。在往前越七八里地,东方天空渐渐发白,远处的山林轮廓在格日勒图眼中逐渐清晰,他看见对面冲出的分散慌乱的骑兵,女真斥候疯狂喊叫。
    再往前两里,看见才集中的两三百女真骑兵侯在对面阻击。
    “射死他们!”格日勒图拔出弯刀。
    近千支长箭刺破晨曦的天空,借助马势覆盖想对面的女真人,千人骑兵在女真人两百步外强行拐成一个弧形,蒙古人弓弦不停,长箭嗖嗖而出。女真人像静立的靶子,顷刻间人仰马翻!
    蒙古骑兵避开阻击的女真人,先向西行,突然转向从南边靠近山林的方向折返逼近运粮队。
    “射!”
    蒙古人控弦之手快若闪电,长箭覆盖向才在整理骡马队的民夫。
    两三轮箭后,格日勒图见女真骑兵集中完毕,正分三路围击而来,挥刀下令:“撤!”蒙古人娴熟的控制战马,千人骑兵逃向土默川草原方向。
    天色亮的很快,只这么一会功夫草原一片大白,东方天边渲染成黄色。那甲喇额真才披挂整齐,见宿营地一片狼藉,哭喊声震天,骡马、民夫中箭者不计其数,蒙古人在十几里外停步,竟然对追兵又是一轮弓箭。
    “卑贱的蒙古狗!”那甲喇额真脸色黑的像猪肝,“追!”他到底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只调集一千骑兵追击格日勒图,其余人守卫粮队。
    格日勒图率众且战且退,进入土默川察哈尔人的驻地,中途短兵相接被女真击溃两次,一直没有察哈尔斥候发现他们。爬上一个山坡,他看见坡下小河旁有几十座察哈尔人的帐篷,吼叫道:“往那里逃!”
    还剩下的八百多人一窝蜂的冲向察哈尔人的驻地。
    营地中冲出来四五百骑兵,张弓搭箭吼叫警告。格日勒图毫不理睬,纵骑从察哈尔人的营地穿过。身后的女真铁蹄如雷,怒火中烧,紧追而至。
    帐篷中还有些男女老幼,才慌慌张张冲出来,立刻陷入两军厮杀当中。土默特人和女真骑兵环绕在帐篷周围厮杀,女真人可分不清哪个部落的蒙古人,刀箭穿过,皆成死尸。
    察哈尔营地的骑兵像疯了一般杀入营地,喊叫:“保护王子!”
    一千多蒙古人无法对抗数量近似的女真骑兵,格日勒图竟然不再急于逃离,退到察哈尔人营地后方命部众用弓箭覆盖,不分察哈尔人还是女真人。

第271章 命丧
    土默川边缘杀声震天,近在咫尺的察哈尔大军竟然毫无反应,连查探消息等得斥候也没出现。稍明智的人都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但两军厮杀之中,生死存亡的关头,无人有空暇琢磨太多。
    车臣汗和他的大儿子死在归化后,王室血脉只剩下九岁的小儿子。虽然阿鲁喀尔喀被迫归顺察哈尔,但在很多部众心中,这个小王子身上寄托了他们的希望。格日勒图的目光四处巡梭,看见一个马背高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柄弯刀,紧咬嘴唇,正在三四个随从的保护下在乱军中左挪右移。
    “就是他了!”他张弓搭箭,箭尖直指那少年的咽喉。思忖片刻,他将弓箭又放下,如果事后被追查到那个那个少年是死在他的箭下,他毫不怀疑额哲一定会取下他的首级给阿鲁喀尔喀让人泄愤。
    女真人杀红了眼,土默特人退到后方,阿鲁喀尔喀残部拼命杀入战场,交战双方竟然换了个对手。这个时候还追随在阿鲁喀尔喀王子身边的人都是车臣汗的死忠,视王子的性命胜过自己,疯狂杀入营地,将小王子护在当中,企图冲出重围。
    “射杀他们!”格日勒图手指方向,土默特人的弓箭无差别对待,没有盔甲保护的阿鲁喀尔喀人死在他们箭下的人更多。
    “逃出去!护送王子逃出去!”在后阻击的阿鲁喀尔喀人撕心裂肺的呼喊。七八十骑兵将小王子环绕其中,冲出重围。追击的女真人好像也有点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再对阿鲁喀尔喀人死追猛打,杀向躲在后面的土默特人。
    眼见阿鲁喀尔喀人逃离,格日勒图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下了撤退的命令。土默特轻骑骤然加速,消失在稀疏丛林覆盖的草原,将追击的女真人甩在身后。
    三四万人聚集的土默川好像突然变得空旷,阿鲁喀尔喀人往西逃离二三十里地,才看见草坡后冲出一支五六百人的骑兵,刀出鞘,箭在手。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好像听见了厮杀声。”为首的察哈尔骑兵统领跃马而出。
    “我们被女真人袭击了!”才发生的战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逃出的战场的阿鲁喀尔喀人还在喘气,只来得及说了这么一句话。
    “女真人在哪里?王子没事吧!”从骑兵统领后策马走出一个棕黄的头发的蒙古人。
    那阿鲁喀尔喀人闻声抬头看,见那人自己并不认得。察哈尔有几万人,有人没见过也不奇怪,他见那人说话语气直接,可能是个身份不低的部落头领。
    “长生天垂怜,我等拼死将王子护送出来了!”回想起刚才的战斗,阿鲁喀尔喀人就像做了一场噩梦。
    **十人骑兵散开,放出一条通道,车臣汗的小王子从催马走出来,嘴唇还在流血,目光落在车风脸上。
    “拜见王子!”车风下马,走到小王子马前,抬头端详这个少年。他的父亲死在自己手里,大清镶红旗贝勒也死在自己手里,如今他也将要死在自己手里,若在几年前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做出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小王子眼神戒备,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两只手微微发抖。
    车风紧咬牙关,伸出右手一把揪住那少年的腰上的皮袍猛一用力,在一片惊呼声中,将小王子坠落马下。
    “你要干什么!”几步外,弯刀出鞘声和怒吼声混杂成一片。
    “射!”车风背后传来一声令下。
    呜呜的长箭从车风头顶飞过,顷刻之后,对面血泊满地,战马倒卧在地面哀鸣,阿鲁喀尔喀残部每个人的身上都是千疮百孔。
    “你害怕吗?”车风揪住小王子的衣领,缓慢拔出弯刀。
    那少年牙关咬的咯吱作响,一言不发。
    “过了今日,你就不会害怕了。即使不是我今日杀你,过几年察哈尔人也不会容你活下去!”车风用人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锋利的刀刃割过那少年的咽喉,“你是大汗的儿子,这是你无可逃避的命运!”那少年在他手中抽搐,鲜血顺着刀尖流入草地。
    察哈尔人依次上前检查尸体,确认所有人都死绝。骑兵统领看着呆立的车风,说:“车统领,这里就交给你了!”
    感觉手中少年的身躯慢慢失去生机,车风如梦初醒,答道:“知道了,你去吧!”察哈尔骑兵像突然出现一般突然消失,车风将小王子尚有余温的身躯横放在马背上,冲向西方草原。
    女真人运粮队离土默川越拉越近,格日勒图的骑兵像驱不散的苍蝇盘旋在周围。女真人行走中偶尔派出骑兵追击,只要土默特人不逃离,只会成为他们的盘中菜。
    太阳行走到正空中的时候,土默川草原万马奔腾,察哈尔骑兵遮天蔽野。格日勒图才与女真近战,被追击的如丧家之犬,率残兵迎面逃过去,直接奔向额哲的旗帜。
    “大汗救命!”格日勒图跪在额哲马前。紧追过来的女真骑兵看见突然出现的蒙古大军也暗自畏惧,悄然退后戒备。
    “发生何事?为何女真人突袭了我察哈尔人的营地?”额哲好似有说不出的愤怒。
    “今日清晨,我率部在土默川边境巡逻,被女真人追击,不但杀我土默特人,在途中还将察哈尔一个部落屠戮一空。”这些话都是说给别人听的,当事人心里都明白发生了什么。无论小王子死在谁的手里,这个罪名必须让女真人承担了。有土默特人参与其中,额哲可将对自己的怀疑推得一干二净,也只有翟哲才能说服土默特人,做了他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小王子死了!”北方草原响起悲呛的哭声,额哲皱起眉头。那少年的尸体在女真人践踏过的营地被发现,用白布包裹送到两军阵前。
    “这个人,是你们杀的吗?”察哈尔骑兵抬着小王子的尸体走近运粮队,白布覆盖小王子的面孔,谁也看不清楚其中是谁。
    女真人长刀出鞘,他们哪会在卑贱的蒙古人面前低头?再说他们今日确实杀了突袭了察哈尔人的营地,杀几个蒙古人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吗?
    “是又如何,若不是你们先偷袭我,又怎么会召来无妄之灾!”
    额哲等得就是这句话,在他要让数千跟随而来的阿鲁喀尔喀人听的清楚。至于原因,谁会在乎?只要车臣汗的幼子是死在女真人手里,这件事就算完结了。
    “杀了他们,为小王子报仇!”察哈尔骑兵中有人鼓动,阿鲁喀尔喀人群情汹汹。
    “杀了他们!”额哲挥手。
    镶黄旗的甲喇额真脸色大变,喝叫:“你们不怕大清的铁骑吗?”回应他的是密集的箭雨。
    看见草原中不断涌出骑兵的旗帜,那甲喇额真吼叫:“突围!”好在他们离得胜堡已经很近了。
    额哲目送女真骑兵仓皇逃离,心中默念:“你帮了我一次,我帮你截断了清虏粮道,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264章 朔州
    朔州城下,女真人兵营连绵。
    多尔衮驻马远看城头,很久没有人再来给他传递消息了,他只能用斥候监控石拂岭、雁门关、偏关等各个紧要道路关口。大军围攻朔州已有六日,每日攻城血战,城内抵抗一日比一日微弱,他相信破城就在旦夕之间。但攻破朔州将使他再次陷入迷惘境地。为了实施围魏救赵之策,引诱明军前来野战,他特意放过城内三批骑兵突围,但一切都如石沉大海。
    朔州和宁武关之间相距百里,他知道有大明的兵马在其间活动,但这些人就是不敢靠近朔州城。
    “朔州不是北京,山西不是京畿!”
    多尔衮远眺朔州城后的连绵群山,心中明白从今年后大明的宣大镇将再不是大清兵马任意驰骋的牧场。此番入寇大明,让他看清楚汉人不全是自己从前认为的那般懦弱。宣大半年前畏敌如虎的守军换了一个总督立刻大变摸样,虽然还不能与大清身经百战的勇士相提并论,但有了敢于一战的勇气。
    可怕如斯!多尔衮想的越多,心中的底气和傲气渐渐消散。汉人超过万万,而女真族人披甲只有十万,若明军都像宣大军这般,怎会有大清的希望。难怪陛下和岳托对蒙人和汉人多行怀柔之术,又筹建汉八旗兵马。“岳托啊岳托,你说我是该庆幸你的死,还是该惋惜你的死!”他心中辗转。
    “王爷,只需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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