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知道周岳只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是真的很惶恐，他所能依赖的就只有母亲了。要是母亲不在了，他能依靠谁？周婷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她看着沈钧想，简直不知所措。
两位大人也根本没有咨询他们的意见的意思，他们恍神的那刻，陈玉凤已从容地回到房间，开始打包自己的行李，周楷围着她打转，不停地恳求她。周楷说得口干舌燥，眼见陈玉凤是不会改变主意了，在极尽绝望之际，所有的抱怨洪水般爆发，他如困兽一般发生嘶吼，“妈，不能这么这样。你太自私了！你走了，我怎么办？难道你一点都不为我们考虑么？你有爱过我们么？从小你就喜欢大哥，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大哥喜欢的明明是绘画，是你硬让他读金融系，让他经商，为你挣面子！为了面子，你什么都可以牺牲！我承认我胸无大志，我什么也不会，我不能接手家里的生意，所以你从来都没怎么管过我。我也是你的儿子，你知道我一直以来有多难过么？我也想你能够爱我，关心我。现在大哥不在了，我们又一点用处都没有，所以你就把我们全都抛下了么？”
周婷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妈，不要走，好不好？”
T市机场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陈玉凤一个人坐在候机室里面，看着别人哭哭笑笑的送别场面。周楷心里埋怨她自然是不会来的，而周婷，这个心细如发的女儿在洞悉了前因后果之后对她心里只怕只有不屑。
“我来送送您。”陈玉凤回头，看见是周岳，心里有些意外，不过态度还是很冷淡。
她问：“为什么？”
“就是过来看看，也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陈玉凤冷冷道：“不必客气。这些我是做给他看的。”
周岳摇头，语气诚挚，“你也曾经对我真心实意地好过。”那还是周岳小的时候，他刚到周家时还是襁褓中的婴儿，陈玉凤照顾他照顾久了，终究还是有一份感情的。只是越往后，周岳越拔尖，陈玉凤心里头不舒服，那份感情才磨得淡了。
陈玉凤不再说话，临近登机的时候，她看着周岳，终于还是低了头，“他们说得对，我一直是个自私的人。阿楷没什么大的志向，可也不会闯什么大祸，你看在你爸的面子上，请多包涵。至于婷婷，我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她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嗯，我会。”
☆、试探
谁会想到G国的反对派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全国，很快就控制了全国的局势。反对派发言人称，新的领导人也即将选出，他们对上一届政府的贪污行为绝不姑息，追究到底。这样一来，很快赢得底层民众的支持，G国也逐步安定了起来。局势安定下来原本是件好事，但这个石油开采权，臻南集团是走了高层的政府关系才拿下的。之前在G国，如果政府关系不过硬，根本拿不到项目，这在当时是极普遍的作法。但是，现在这样的行为有可能被定性为行贿，那么这个工程就是非法项目了。指派到G国分公司的负责人是周继礼多年的助手罗启源，他跟随周继礼多年，无论能力、品性都绝对是集团内最顶尖的人才。G国已经陆续恢复了通讯和航空，分公司里面的很多人都在申请调回总部，有些胆小的甚至等不及总公司批复，已经抢先坐了最近一班的航班飞回来了。罗启源没有回来，仍然坐镇分公司，使得人心有一定的恢复。他现在正在积极奔走，试图和当局高层建立新的关系。但这又谈何容易，所以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进展。财经界的人一向嗅觉敏锐，总能事先从蛛丝马迹中探知风向，所以现在很多人都知道目前的局面对周家意味着什么。
“晴天借伞，雨天抽伞。”曾经有人这么形容银行业，指望银行雪中送炭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现在周家失血二百多亿，此时急需银行的支持。周岳试探着向几个平时颇有业务来往的银行提出贷款的要求，几个银行像串谋一般给了“再研究”的回复。周岳知道，他们这是等着一直与周家有合作关系的袁家银行的表态。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这家银行没有任何的表示，也许它也在观望。但周岳实在是等不起，眼下正是他求人的时候，无论他之前与袁菲菲有多少纠葛，他都得亲自拜访，恳求她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财经界各种传闻甚嚣尘上，陈玉凤的出走，使得那些传闻演绎得越来越夸张。坊间开始有传言说，周家铁定是要败了，所以陈玉凤连周太太的头衔都不要了，周家除了石油开采项目出了问题，其他投资也出现了重大失误。周家银根短缺，这次已是撑不过去了。周岳每天都能接到一些名为关心实为打探消息的电话，每次挂了电话之后，心情都极为不爽。然而让他更郁闷的是，袁菲菲的电话居然一直都是忙音，等他到了袁氏大厦之后，秘书小姐面带歉意地告诉他：“袁小姐在郊区的分公司视察，今天不会回来了。”
这是周岳第一次吃到闭门羹，可以预见的是，今后这样的情形也许会经常发生。周岳很不适应，但也只得忍耐。自从他到家里公司上班之后，他就已经很久很久不知道忍耐是什么样的滋味了。财经界是一个很现实的地方，你是强者，自然有人向你低头。如今你处于弱势，就不得不低头。
尽管罗启源左右逢源，堪称交际能手，集团上下对他交口称赞的很多，有些出了名怪癖的富商他都能搞定。但是，离开了T市，他在G国有些施展不开，他的短期努力目前并没有收到太明显的效果。G国分公司不久就收到了政府的通知，工程被暂停施工。周岳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些天他密集拜会了好多人，平时酒会上大家觥筹交错，酒酣耳热时还称兄道弟，如今却是连约见一面都很困难了。所有的人一见到他，都变得很忙很忙，连叙餐的时间都没有。第二天袁家旗下的银行就正式电话通知，不但暂停了所有的贷款，还要求臻南集团先期归还第一期四十亿的贷款。
周岳在电话里面好话说尽，银行负责人在电话那头也频频表示理解，但对回收贷款的要求没有丝毫的松动。周岳笑着挂了电话，下一秒就把手机砸得粉碎。
秘书刘易云很紧张地看着他，公司里人心惶惶，周岳又在那边大发脾气，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周岳喝了半杯冰水，重新换了个手机，收拾了一下心情，又再驱车去袁氏大厦。这一回，他连电话都没打，如果秘书再次声称袁菲菲不在，他就打算在那边赖着不走了。袁菲菲的秘书以前对待周岳是极热情的，如今她的眼神和之前大不相同了，之前还可说是爱慕，现在则是怜悯了，仿佛周岳脸上已经写了“破产”二字。偏偏周岳还是发作不得，还破天荒地和她寒暄了几句。袁菲菲对周岳的到来也并不意外，两三个月前她还对他温言软语，现在言辞间还是很客气，但在是否继续贷款的问题上还是打起了太极。
“这是公司董事会的决定，我不能擅自更改。”
周岳其实也知道这次拜访成功的希望是极为渺茫的，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都得试一试。自从到公司工作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低姿态地请求对方给予机会。周岳竭尽所能地说服对方，“目前公司仍然正常运作，石油开发项目确实存在很大的风险，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转机，罗启源正在努力。罗启源你还有印象么？他和你爸爸还是高尔夫球的球友。目前，G国官方并没有剥夺我们的开采权。东风电视台去年已经微利，今年的财务状况更加良好。集团全额投资的电影也拍得很顺利，你知道之前*囧可是创造了票房奇迹，这次还有国际级导演、实力派影星加持，票房更加可以期待。针对电影周边商品的开发，我们也应该在研究，预计将很快拿出预案。这些都能大大降低电影的成本。”
袁菲菲拿出公事公办的口吻说：“G国的那个石油开采项目目前已经停工了，停工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根据我们可靠的消息来源，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保不住石油开采权。这样你们的前期投入，就将化为乌有。现在各大电视台竞争很激烈，东风电视台的收视份额一直没有大的提升，所以我们觉得它的赢利前景有限。至于投拍的那部电影，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娄导好像更擅长拍文艺片，拍商业片尚属第一次。根据我们做的市场调查，尽管国内电影市场有所转暖，但是，90％的电影投资都是亏本的，像*囧这一类的票房奇迹，所占比例不足千分之三。演员阵容方面，男女主角都有一定的市场号召力，但是你因为私人原因而录用了程可珊，当年她负面评价很多，我担心她到时会影响到电影的票房。这部电影还在开拍当中，能否票房大卖，还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我们银行一向注重风险管理，虽然我很想帮你，但身为董事会主席，还是应该以公司的利益为重。所以，这一次，只能说抱歉了。”袁菲菲看了看手表，“原来都到这个点了，我都有点饿了。”
周岳立刻起身，“那不如我们一块吃个饭吧。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共进午餐呢？”
定的是袁菲菲最喜欢的那个西餐厅，顶级的和牛牛排，搭配罗曼尼。康帝的红酒，在舒缓的小提琴演奏下，一顿寻常的午餐被演绎得非常奢华浪漫。周岳为了讨好袁菲菲，特意将整个西餐厅都包了下来，所以整个用餐过程都不会有旁人打扰。周岳如此用心，博得袁菲菲浅浅一笑，她优雅地落座，“破费了。我记得你之前并不是很喜欢这里。”
周岳赶紧道：“可是你喜欢这里面的牛排和红酒。之前不懂事，现在看起来，这里确实很有格调。”袁菲菲喜欢的东西，都是最顶级的，就连红酒，也是对罗曼尼。康帝家的情有独钟。
袁菲菲调侃了一句，“什么时候岳少也变得这么体贴入微了？我可是受宠若惊啊。”淑女用餐，极是讲究仪态，牛排细细切成小块，美酒也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周岳却是食不知味，他原本想边吃饭边谈公事，谁知道袁菲菲根本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全程都在那边细嚼慢咽，偶尔对牛排和红酒点评几句。周岳实在没有什么心情，不过喝了半杯红酒，袁菲菲倒是兴致很高，她多喝了几杯，不免两颊生红晕，倒是平添了几分娇艳。
袁菲菲不胜酒力，离席的时候险些栽倒在周岳的怀里。周岳不可能将她放着不管不顾，他忍耐着，一路将她搀了下来。袁菲菲是什么心思此时已是昭然若揭了，周岳再是迟钝，也早就已经明白过来了。周岳一肚子气，但又不能当场翻脸，反而得伺候着把她送到了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总统套房，周岳扶着袁菲菲进入房间，又屈尊地替她脱了鞋，盖上了被子。袁菲菲睡觉却很不老实，脚一蹬，将被子踢开。周岳只好善尽照顾的职责，俯□子帮她盖上被子，袁菲菲却忽然娇喘着翻了个身，双臂不知何时已经缠绕上了周岳的脖子。她似乎醉得不甚清醒，在他耳边呢喃了一句，“只要咱们能在一块，贷款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周岳只觉得莫大的屈辱，他抓着袁菲菲的手臂，克制住将她甩出去的冲动，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你喝醉了，现在先在酒店好好休息一下。我还有事，先失陪了。”关上房门之后，周岳郁闷地一拳砸向墙壁。若想和袁家继续合作，袁菲菲显然是有条件的。若是其他的条件，他都会想方设法地尽量满足，但是袁菲菲现在所暗示的那件事情，周岳是绝计不可能办到的。他就不信了，T市少了袁家的银行就不转了。
周岳碰壁碰得满头包，回到家他就扯了领带，顺便去浴室泡澡。衣服扔了一地，林苏一件一件地帮忙捡起来，却忽然瞥见衬衫的领口有个浅浅的唇印，本能地脱口而出，“你今天去哪里了？”
“就去了袁家，谈了快一天，也没能让他们松口。不过你别着急，我会找到办法的……”
哗哗的水流盖过周岳的声音，林苏心里“咯噔”一下，但现在家里正是多事之秋，显然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
林苏现在每日几乎不需要怎么应酬了，平时经常登门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忽然从周家老宅绝迹了。偶尔有几个登门的，居然还是要周家帮衬的那种，让林苏既气又无奈。那帮贵妇帮们突然也都不约她了，林苏乐得自在，她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家里的内政上了。陈玉凤不在，她理所当然地当起了管家婆的重任。每天佣人们都会向她汇报无数的琐事，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持家如此艰难。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周家财政吃紧，而老宅里面的日常消费却是相当惊人。感谢之前上过的那些财务课程，林苏核对那些繁杂的账目已经没有太大的障碍。大致浏览了一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