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不知道，原来她还能这样笑。
司徒枫所认识的秦逸仪，总是噙着一抹凄清的嘲讽，目光流转之间，常是对世事的冷漠与旁观，绝不会有这样毫无心机的笑容。
“司徒先生，”将司徒枫的震动表情看在眼里，苏炳光悠悠开口，“你早就知道她也是我的女儿吧？”
司徒枫点点头，他不知道自己与秦逸仪之间，苏炳光到底知道了多少，所以他选择诚实。
对于司徒枫的坦诚，苏炳光似是很满意，他点点头，问：“如果我要你娶秦逸仪，而不是苏逸卿，你愿意吗？”
司徒枫一惊，一时没抓住手上的照片，任其像秋风中的落叶，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地毯上。
屋里顿时陷入沉默，司徒枫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是雀跃的，可是自幼就习惯揣测人心如他，一时间竟想不透苏炳光这么说的缘由。
他发现，原来自己也会有这样哑口无言的时候。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苏炳光抖了抖烟灰，笑着说道，“我问过秦逸仪，她可是立即就回绝了。”
司徒枫抬起头，眉头紧锁，眼里原本还晶亮的光转瞬就灭了下去。
“关于你的继承权，我当然会帮你。”苏炳光依旧笑着，“但是秦逸仪还是苏逸卿，你必须做出选择。”
看着司徒枫怔愣的表情，苏炳光继续说下去：“她们两个都是我的女儿，我说不上偏袒谁。但不过是区区的香港市场，并不值得我老苏把两个女儿都赔进去，你说是不是？”
这是一句反问，司徒枫却听懂了苏炳光的意思——想要继承权，就娶了苏逸卿，放秦逸仪走，
司徒枫蹙着眉，看着自己摊在膝上的手掌，只这须臾间，心里便生出些许无助来。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孤立无援的童年，站在司徒老宅的大门前，进退不得。
大妈和大哥都不喜欢他，父亲不许他总回去看母亲，不许他哭。就算他心里是怎样的惶恐不安，脸上也绝不能表现出半点的犹豫不决来。
只因为他姓了司徒，做了司徒家里人人都嫌弃的二少爷。
这三十多年的人生，对他而言，多数时候都是黑色的。如果非要说有些颜色，那就是王允皙。
那个曾经柔软地靠近他内心的女子，一颦一笑都牵动了他的神经。
可当她哭着说她想要嫁给司徒柏的时候，司徒枫才发现，原来他的世界还是地狱，留不住他这年少时光里的惊鸿一瞥。
想到这里，司徒枫自嘲地笑了。他从前怎么会觉得秦逸仪像王允皙呢？当初他亲手送王允皙去了她所谓的天堂，可如今，面对强势的苏炳光，他竟舍不得松开秦逸仪的手。
他总觉得，只要他还呆在地狱里一天，秦逸仪就要在他身边一天。
这清冷凄绝的地狱，她怎能留下他一个人受苦？
这样想着，原本只是无助的司徒枫突然万念俱灰起来，他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手机却响了。
来电显示是他的秘书，司徒枫朝苏炳光抱歉地弯了弯嘴角。接起手机时，声音已恢复平静，他问：“什么事？”
可他那总是从容不迫的秘书此刻却声音紧张，他惊恐地说道：“司徒总，阿Ming……阿Ming拍戏的时候，溺……溺水了！”
司徒枫闻言，“嗖”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单手拿过自己的外套，也忘了同苏炳光打招呼，就这样走了出去。
“现在情况怎么样？”他问着，就这样在走道里跑了起来。
“小关……小关送她去了医院。”秘书说着，声音依旧是断断续续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司徒枫站在电梯间，忍不住怒吼。
“只是医生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情况不容乐观。”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小司徒也挺可怜的不是。
想虐司徒的童鞋再等等，你们看这趋势，他大限已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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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怜可怜我，把我收藏了吧【抱大腿T T
23第二十二章
是谁在哭？
秦逸仪站在一片白光之中；浑身湿透；却不觉得冷。她循着哭声；在这漫无边际的世界里奔跑着；分不清天空与大地；看不见白天与黑夜；她只知道，那稚嫩的哭泣声；正犹如绵密的针；一下下地扎得她心痛。
云雾渐开，秦逸仪终于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坐在河边，哭得满脸泪痕。
她松了一口气；慢慢地走过去；就坐在小姑娘身边，问：“小妹妹，你为什么哭吖？”
小女孩看着秦逸仪，大大的一双眼睛里盛满了眼泪，她抽泣着说道：“我妈妈……我妈妈不要我了……”
小女孩的语气格外委屈，秦逸仪听得心疼，她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说：“那你跟我回家吧，我做你妈妈好不好？”
小女孩闻言，破涕为笑，她抓住秦逸仪的手，说：“真的吗？你可以做我妈妈吗？”
秦逸仪笑着将她拥进怀里，说：“嗯，你叫什么名字？”
“爸爸说，我叫司徒仪。”
秦逸仪闻言，惊得连忙松手，小女孩一时把握不好平衡，就这样直直地摔进了河里。
“噗通”一声，小女孩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秦逸仪的面容，她反应过来，连忙去捞，却不想小女孩正急速地向河底沉下去，满脸痛心疾首的表情。
她挣扎着，喊道：“你骗我！你也不要我！你也不要我！”
秦逸仪大哭：“我要你，我要你！”
须臾之间，漆黑的河里已不见小女孩的身影，秦逸仪却还是趴在河边，嚎啕大哭：“孩子，妈妈要你，妈妈要你……”
这时，雪白的世界忽然大动，犹如地震一般，天崩地裂，不停晃动，惊得秦逸仪到处逃窜。可是无论她跑到哪里，却总有一双大手，紧紧地跟随着她，似乎想要将她抓回去。
“秦逸仪，秦逸仪……”那喊声，犹如追命的绳索，呼啸而来。
她终于无处可逃，尖叫着睁开眼，却只看见晃动着后退的天花板与刺眼的白炽灯。
“让一让，”伴随着病床滚动的，是医生冷静又焦急的声音，“大家让一让。”
秦逸仪挣扎地抬头，却看见自己身下雪白的床单上已是大片的血红。
脑海里闪过那个小女孩的憎恨的眼神，她突然明白过来，大声喊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一直推着病床跑的司徒枫这才注意到秦逸仪已经恢复了意识，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安抚着她：“逸仪，你不要激动，你不能激动……”
可她还是在哭，眼泪像雨珠一样落下来。她紧紧地反握住他的手，仿佛那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哀求：“司徒，司徒，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她的脸是雪一样的惨白，正好与她身下的血红形成了鲜明对比。司徒枫看着，只觉得心下大痛——他从苏炳光那里赶过来，便见到了这样的秦逸仪……以及他素未谋面的孩子。
他忍着情绪，哽咽地说：“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病床终于被推倒手术室门前，护士递过来一张手术同意书，示意司徒枫签字。
可司徒枫此刻只觉得那只黑色的水笔似有千斤重，那在无数合同与商务合作案上签过的名字，如今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司徒先生，”也许是看多了这样的场景，医生依旧很平静，“胎儿是肯定保不住了，如果不马上做手术的话，连大人也会有危险。”
司徒枫闻言，心里像被锤子击打一样疼痛，他看着病床上的秦逸仪，后者正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他，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哀求着：“司徒，救孩子，司徒，那是我们的孩子……”
他实在不忍见到这样的秦逸仪，终于沉痛地闭上眼睛，背过身去，颤抖地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司徒枫抖动的手臂，秦逸仪终于忍不住痛哭，她此刻已经意识错乱，只喊着：“司徒，不要……不要签字，那是我们的孩子……”
这时，有两、三个护士上前，将秦逸仪的病床推进了手术室，麻醉师跟上来，将面罩盖住了她的口鼻。
渐渐地，她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而司徒枫则一直背对手术室站着，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支再普通不过的签字水笔，直到秦逸仪的哭声彻底地消失在他耳旁的时候，他终于落下了一滴眼泪。
一直守在一旁的小关和秘书跟上来，他们都被今天的情况吓到了，无论他们平时是如何的精明干练，如今面对这样的司徒枫，却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司徒枫打破了沉默，他神色平静，却声音沙哑，他对小关说：“你现在去买住院要用的东西，再联系安氏医院，她情况一旦稳定下来，我们就立刻转院。”
他转而又交代自己的秘书：“你立刻联系剧组，查一查今天在场的都有哪些媒体，务必封锁消息，还有……把我的机票改到明天早上。”
秘书闻言一愣，不过马上反应过来，慎重地将交办的事情记清楚，然后拉着还有点呆愣的小关走了。
看着秘书和小关渐行渐远的身影，司徒枫终于体力不支地瘫坐在手术室前的长椅上——这还是这些年来，他第一觉得如此辛苦和无力。
一个小护士走上前来，轻声地问了句：“先生……您的手没事吧？”
司徒枫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全是鲜血，他愣了一愣，反应过来，摇头道：“没事，这不是……不是我的血。”
见与大帅哥搭话无果，小护士讪讪地走开了，只留司徒枫一个人坐在那里，对着自己一手的鲜血发呆。
这……不是他的血，却是他的孩子。
原来她真的怀了他的孩子。
他有一次喝醉了，要她要得很急，根本不记得要做防护措施。但他以为，她会记得吃药，可是……她却没有。
他记得她的周期，有那么几次他也好奇她怎么两个月都没有例假，但他只当她是工作太累，乱了月事。
他只是怀疑过，却从来不肯承认，原来秦逸仪，也愿意怀上他司徒枫的孩子。
发呆的时间久了，司徒枫的眼前仿佛放起了断章的电影。他看见秦逸仪窝在他的怀里，问他孩子要叫什么名字；他看见她躺在被单鲜红的病床上，哭着说那是他们的孩子；画面一转，他又看见了司徒柏冷峭的眉眼，他说，阿枫，你永远没有资格同我争。
画面断断续续，他还看见了司徒皇，看见了自己的母亲，看见了王允皙，看见了许多许多的人……他终于支撑不住，双手抱头，无声地哭了起来。
而原本还在周围走动，想伺机上前搭讪的小护士们，顿时停住了脚步，只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个衣冠楚楚、仪态翩翩的男子，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
秦逸仪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下午，窗外灿烂的阳光照进来，晒得刚清醒过来的她不适地眯了眯眼。
她微微一转头，第一眼看见的竟是多日不见的许诺。
许诺本靠在折叠椅上昏昏欲睡，但还是被秦逸仪窸窣的动静惊得醒过来。她一睁眼，就看见秦逸仪张着一双大眼睛，朦胧地看着她。
许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去按护士铃，然后低声询问：“阿Ming，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麻药刚褪，按理说，这时是刀口正疼的时候，可秦逸仪并不觉得疼痛，此刻的她只是颤抖着将还插着输液针头的手放在小腹上，半晌没有言语。
许诺是见惯她平日里盛气凌人的模样的，偶尔悲伤也绝不会输掉半点气场，如今这副场面，许诺担心她在湖里不仅撞到了肚子，还撞到了脑袋，只轻轻地捧着她的双颊，着急地问：“刀口很痛吗？阿Ming，你别……你别吓我……”
“没有了……”秦逸仪看着眼眶也已然泛红的许诺，语无伦次地喃喃说着，“阿诺，我的孩子没有了……”
秦逸仪的眼泪就像引火线一样，一时惹得许诺也泣不成声，她心酸地别过头去，好半天才平复下来，她一边替秦逸仪擦眼泪，一边说：“阿Ming，你真傻……”
听到许诺这句话，原本还有些迷糊的秦逸仪像突然被点醒了一样，心脏仿佛被海水长时间泡过一样发胀，她“呜”的一声，顿时涕泪横流，大哭起来。
好在护士来得很快，跟着护士一起进来的还有安靖宇。这还是秦逸仪与他在幸福私厨不告而别后的第一次见面，可当下显然是没有时间供他们好好打招呼了。秦逸仪一边哭着，一边还在挣扎。她的左手背插着输液管，这么一挣扎，输液管跑位，不仅药水不动了，她的手背上还流了血。
护士们一看，连忙上前压住失控的秦逸仪，却没想到虚弱的她力气竟大的惊人，几个小护士根本压不住她。安靖宇见状，连忙呼退那些手忙脚乱的小护士，自己上前，一把将秦逸仪紧紧地抱在怀里。
安靖宇穿着医生的白袍大褂，身上除了他惯有的薄荷气息，还沾染了医院常有的消毒水味道，他的怀抱宽大而温暖，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