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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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幻境- 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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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发现自己正盘膝坐在乾硬的地上,腿下凹凸不平甚是难受,骨骸内脏都发出椎心刺骨的剧痛,醒来後的第一个念头却是:「我为什么没死?」
  很快他便察觉,自己非但没死,经脉中反多了一股暴戾雄浑的魔气,浩浩运行不止,所过之处如冰封长河,阴寒难忍。
  他的丹田之中,也充盈了这股魔气,硬梆梆地积聚一团,像块坚冰,徐徐沉淀。
  他心下不觉骇然道:「没想到那枯枝裏迫入的魔气竟会霸道如斯!」低头审视自己右臂被枯枝缠绕过的地方,已然结成一层厚厚的血痂,火辣辣地作痛。
  他试著想将右手抬起,可稍稍一动便有股刺痛直钻心底,「嘿」地一声颓然垂落。
  记起昏迷前的情形,丁寂一恸,耳畔响起倪姥姥战死前的最後一句话。
  「她到最後一刻,仍想著能掩护我逃走。我却只能眼睁睁看著她的肉躯迸裂,化为一片血雾。」念及此处,丁寂一双拳头紧紧攥起,胸口怒涛翻涌不能自已。
  忽然,有人用沙哑低沉的嗓音说道:「小娃儿,你师父是谁?先前化解贫道所用的心诀,是什么人教给你的?」
  丁寂一凛道:「这里有人!」他功聚双目,朝声音来处望去,心头顿时惊骇莫名。
  说话之人,居然就盘膝端坐在他正前方不足三尺处,两人面对面相坐,只需稍一伸手便可触及对方,然而自己适才竟没有察觉到这人的存在!
  他的修为虽未能臻至大乘之境,可十丈之内叶落花飞也绝难逃过一双耳目。
  如果对方足有意隐形匿踪藏在了自己身後,尚且情有可原,但这人只是四平八稳的坐在对面,自己竟会一无所觉,委实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那人的身影渐渐亮起,充满了一种诡异的味道。
  丁寂定神打量,方自看清是一名年岁苍老的黄衣道士。
  只见他发丝灰白,面色姜黄,双颊深陷,活脱脱一副病厌厌的模样,两只半合半开的眸子裏空洞无神,竟似是个瞎子。
  他的双手露在袍袖外,虚托於小腹前结成印诀,枯乾皱摺的肌肤上现出一条条触目惊心的黑色焦痕,犹如纵横交错的沟渠,煞是诡异。
  一柄青铜拂尘斜靠在怀中,淡金色的尘丝有气无力地垂落到膝头。
  丁寂的星目精光一闪,盯视著黄袍道士问道:「是你在捣鬼,也是你杀了倪姥姥?」
  黄袍道士木然道:「她胆大妄为,竟敢伤我忘机仙树,实是咎由自取。」
  丁寂心头燃起熊熊怒火,恨不得将这黄袍道士立时毙於掌下好为倪姥姥报仇,可自知双方的修为宛若有云泥之别,实不宜轻举妄动,强忍著愤怒道:「你就是百流道人的『主人』?」
  黄袍道士清晰感应到丁寂身上散发出的敌意,却是毫不在乎,说道:「不错。」
  丁寂抬头看了眼从高空射落的光线,说道:「原来你一直都藏在这古树里。」
  黄袍道士道:「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用的是哪家的绝学,竟能化去贫道的魔气?」
  丁寂心中恍然道:「这老道没有杀我,多半是为了图谋化功神诀。他害死了倪姥姥,又将众多北海仙林的高手幽禁於知绿谷中,绝非善类。我焉能告诉他?」
  主意拿定,他冷冷地回答道:「在下丁寂,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原也不入道长法眼。」
  黄袍道上似看破了丁寂的心思,说道:「小娃儿,你有什么条件,尽可向贫道提出。我只要化解魔气的心诀,也绝不会教你吃亏。」
  丁寂此刻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嘿嘿道:「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你也能摘下来给我?」
  黄袍道士摇摇头道:「世道真是变了!倘若再早上三五百年,在北海仙林提起『鹤仙人』三个字,哪还敢有年轻人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这话若数司徒三绝又或蓝关雪等人听见,必不啻於平地惊雷。
  当年,鹤仙人之於北海,便如百余年前的脏数救主羽翼浓之於天陆,当真是睥睨八荒,全无敌手,所到之处顺者昌,逆者亡,直教人谈虎色变。
  然而他三百多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没了音讯。
  於是有人猜他埋头荒山,苦心修炼某种惊世骇俗的绝技;也有人祈盼他是为仇家所杀,魂归冥府。久而久之,也就逐渐淡忘了,可於老一辈的心中,却依旧无人敢小觑了「鹤仙人」这三字的分量。
  哪知丁寂仅仅不咸不淡地「啊」了声,道:「那道长活得可算够久的了。」
  鹤仙人岂能听不出丁寂言语裏含有讥讽自己「老而不死」的意思,但他喜怒素不形於色,只淡淡道:「贫道已是散仙之体,除非三百年一轮的天地仙劫,尘世间的生老病死能奈我何?」
  丁寂点头道:「没想到老道长已晋升散仙之境,失敬失敬。」
  他年纪虽远远及不到鹤仙人的一个零头,可父母师长无一不是名动天陆、见闻广博的卓绝人物,於敞仙之说自不陌生。
  古往今来,无数才智之士婵精竭虑,日夜苦修,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踏破天道,羽化飞升,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可飞升成仙又谈何容易?
  千百大乘高手真正能走成这一步的,百不足一,不知多少人於这最後关头功亏一篑,含恨而亡。
  相较之下,转修散仙的风险与难度无疑小上许多,修成之後能汲日月之精,能摄天地之华,即便是有三五位等闲大乘高手连袂来攻亦不足为惧。
  然而凡事有其利亦必有其弊,每隔三百年散仙便会面临一次地劫的考验,其中十有八九会落得神消形散、灰飞烟灭的下场。
  纵然侥幸躲过,则三百年後第二次地劫又来,如此循环往复过十二回,历经三千六百年的漫长煎熬,方能晋升金仙之位。
  可成了金仙亦绝非一劳永逸,仍需面对九百年一个轮回且更为难挡的天劫大难。只有安然渡过其後的九个轮回,方始苦尽甘来,最终踏上仙界之土。
  因此表面看来散仙虽是威风八面,可其中的凶险与甘苦惟有自知。
  散仙本就如凤毛麟角,又为抵御大劫终日心无旁骛,不敢梢有懈怠,空负了一身惊世骇俗的道行却少有涉足红尘,生怕一丁点的分神干扰,即令千百年的辛苦修行毁於一旦。
  近百年以来,曾在尘世现身的散仙,亦不过寥寥数人,其中之一便是丁寂的曾师叔祖,翠霞派上代长老曾山。只是这曾老头也有许多年未曾露面,想来亦同其他的散仙一般,远赴海外仙山,择地静修去了。
  尽管丁寂早料到这黄袍道士即是百流道人的主人,身怀一身惊世骇俗的修为自然不足为奇。但乍听之下,仍禁不住暗暗吃惊。
  再转念一想,若非鹤仙人有散仙之体,又如何能那般乾脆俐落地将倪姥姥格杀於忘机仙树之下?
  蓦地他脑海裏灵光一闪,联想到方丈仙岛和忘机丘上的种种怪状,以及鹤仙人身上累累的焦痕和委顿的病容,省悟道:「三百年一个轮回,这老道是躲藏在此间抵御仙劫!他追问我化功神诀的心法,也必定和此事大有关联。」
  他这一猜,果然与事实相去不远。
  鹤仙人三百年前晋升散仙之後,便一直僻居方丈仙岛潜心修炼。可随著仙劫日益临近,他却逐渐察觉到自己体内藏有一处极大祸患,若不解决直有性命之忧。
  原来藉助方丈仙岛充沛的灵气补益,他的功力随著修为日深水涨船高,可慢慢地,丹田内生出了一股异常古怪的爆戾煞气。
  起初他并不在意,只当是修炼不慎引出的麻烦,後来症状渐深,那股煞气变得越来越强大暴虐,并与体内的「大无妄真气」融成一体,方才意识到这是仙劫渐近的预兆,即使停止修炼也无济於事。
  他为抗仙劫,多年前便做足了准备,不仅煞费苦心地寻觅到忘机仙树,将它移植至此,更筑起红枫林与忘机丘两道防护,自以为是末雨绸缪万无一失。
  数年之後仙劫果然如期而至,体内戾气陡然爆发,如万蚁噬心,苦不堪言。随即忘机仙树上空万雷齐炸,霹雳狂轰,打得他险些魂飞魄散,肉躯消融,一双眼睛也教雷电强光刺瞎。
  好在他业已炼成天眼神通,瞎了双目倒也无甚影响。
  好不容易苦苦捱过了半个多时辰的天雷轰击,鹤仙人本以为灾劫已去,今後三百年应可高枕无忧。但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察觉到体内的戾气非但没有减轻的迹象,反而日趋严重,这场劫难远未结束。
  鹤仙人大惊之下日夜苦思对策,终於想到一条妙计,当即遣出一众仆役,打著「老板」的旗号,四处搜寻北海正魔两道的高手,只需对方付出极低的代价,便能换得一套他苦心研创的绝学。
  等到这些人戒心渐去,他便引诱对方修炼做了手脚的「大无妄神功」,直至泥足深陷不可自拔,最终成为知绿谷中的阶下囚。
  他如此作为,一方面固然是要榨取各家高手的力量共御仙劫,更紧要的却是希望能从中寻找到消除体内煞气的法门,从根本上敉平祸患。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些年来,他几乎将北海仙林近半数的一等一高手搜罗到了岛上供其驱策,可始终没能寻找到破除煞气的妙方。
  偏偏仙劫愈演愈烈,频率亦不断加快,仿佛永无出头之日。
  鹤仙人势成骑虎,整日不敢稍有松懈,只盼有朝一日否极泰来,能安然渡劫。
  今日他驱动忘机枯枝束住丁寂,本想一举震毙,不料对方体内突然生出奇异反应,将他大无妄神功中蕴藏的爆戾煞气化解。
  虽然限於丁寂的修为,化去的煞气仅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但对鹤仙人来说,无异於无边黑暗中乍然见到的一线曙光。
  他惊喜交集,自不愿立刻伤了丁寂的性命,便将破入的魔气降至三成不到,以观察对方经脉中真气运行的路径和法门。
  後来丁寂心伤倪姥姥之死昏迷过去,鹤仙人却是如获至宝,将他移入忘机仙树裏。其中原委说来话长,却非三言两语所能道明。
  这时鹤仙人不知丁寂已猜透玄机,低叹道:「贫道坐困忘机,朝不保夕,何敬之有?倒是小娃儿你天资不凡,若有名师指点,异日莫说晋升散仙,便是彻悟天道、羽化飞天亦不是什么难事。」
  丁寂心下暗笑道:「这老道说的名师恐怕就是他自己吧?他故意装作可怜,想激起我同情,再灌上一壶迷魂汤好令丁某有求於他,心甘情愿地献上化功神诀。我偏要让他心愿难了!」
  想到这裏,他微微一笑,道:「先前道长若不杀倪姥姥,咱们还能有商有量,现在一切免谈。你越想得到,我就越不告诉你。」
  鹤仙人一怔,心道:「这小娃儿年纪不大,却是个难缠的主,看来不用点手段,让他吃点苦头是不成了。」
  当下他脸上杀气一现,嘿嘿道:「好,索性贫道再送你一程!」左手食指一抬,指尖亮起一团银灰光晕,点向丁寂的眉心。
  这树洞内空间狭小,丁寂避无可避,明知正面交锋犹如蚍蜉撼树,也只有振臂招架,左手一式「二十二字拳」中的「一」字诀打向鹤仙人食指。
  「啪!」两人拳指相交,丁寂的身躯剧烈一震,但觉对方一根枯乾焦黑的手指如有雷霆之威,将自己的左拳牢牢压制在半空中,一股庞大澎湃的魔气瞬间击碎举劲,沿著胳膊攻入经脉。
  了寂急运化功神诀相抗,鹤仙人指力微收,说道:「只要你说出来,我便饶了你。」
  丁寂咬牙不语,全力抗拒著对方强大无俦的指力侵袭,不一刻汗湿重衣,头顶蒸汽直冒,豆大的热汗顺著鼻洼鬓角滚滚淌落。
  蓦然他心头一动,道:「凭这老道的修为,要取我性命易如反掌,岂会僵持上这么久?哎哟!他是要借此迫我施展化功神诀,好察探我经脉中真气流转情状。」
  警觉到这点,他对鹤仙人的手段又惊又佩,把心一横道:「我纵是被轰成碎末,也绝不能让这老道士得逞!」心念一催,立时收去化功神诀,只全力运气抵御。
  鹤仙人「咦」了一声,明白丁寂已识破了自己的用意,宁可一死也不肯给他可趁之机,怒哼道:「小娃儿,你当真以为贫道舍不得杀你么?」指上又加了一层劲力。
  丁寂整条左臂彻底失去知觉,鹤仙人的魔气如同洪水猛兽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周身经脉痛楚欲裂,像是有千万把钢针齐齐狠戳著他的五脏六腑。
  可鹤仙人企图藉此迫使丁寂屈服,却是错了。丁寂一身傲骨浑不亚於乃父当年,素来是吃软不吃硬。
  假如鹤仙人不杀倪姥姥,再以好言相请,并许诺释放方丈仙岛上被囚的数十位北海同道,尚有一线商量的余地。
  而今鹤仙人的折磨越是凶狠,丁寂便越不可能低头。
  鹤仙人见丁寂浑身剧颤,面色赤红,仍是紧咬牙关不吭一声,心里头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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