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翡- 第125部分

“你怎么了？”看到说话的人眼圈微微泛红，让我心中一紧，而问过之后，却得不到任何回答。

一直沉默的于心悄悄看了我一眼，又把眼睛移开了，岚岚继续保持沉默，我忽然慌了，紧张地说：“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我究竟睡了多久，是不是……”

岚岚眼中的水雾凝成了泪滴，刷一下落下来，正好打在了我的手背上，“你睡了一夜，现在是早上了。好好躺着，别乱动了。”

“严子奕怎么样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感觉那个可怕的猜测离得越来越近，看了看岚岚，又转向于心，心惊胆战地问：“你们不去守着他，怎么都跑到这里来了？”

一句话石沉大海，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尤其是于心，沉静的眼眸因我的话掀起几丝波澜，两手攥在一起，不断颤抖。

我的心彻底凉了，撑起胳膊嗖地坐起来，抓住于心就问：“是不是严子奕死了？是不是？你说话呀！”

“还是管管自己吧！”一个冷酷的声音自远处响起，我转过头去一看，原来窗边站着严卫东，我竟然一直没有发觉。

于心把我的手拿开，转头看了看严卫东，沉默了一会终于说：“子奕暂时没事，不过你的情况很不乐观……”

岚岚用手推了推于心，没让她说完，看到她们说话的神情和动作，我这才醒悟，原来都是因为我。不过这样更好。

我无意识地笑了一下，淡然说道：“没必要因为我而难过，我早有了心理准备，你们只要直接告诉我，还有多长时间。”

严卫东站在窗边，高昂的头忽然低了下去，距离远，又逆着光，我没看见他是什么表情，而在我近旁的两个人，却一致在抹眼泪。

看到这样的情形，我的心忍不住会有一些荒凉，没有人能完全冷静又不在乎的面对死亡，我也不例外，即使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即便我一直在安慰自己已经生无可恋。

我想不到，离开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时候，身边陪着我的又是些什么人，但是我知道，一定不能是这个时候，一定不应该是眼前的这些人，可是，我没有选择，　死和生一样，没有选择。

“好了，我不为难你们了，不过身体是我自己的，即便你们不说，我自己也清楚。”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静静看着他们，眼睛霎时间湿润了。

“叶欢，对不起。”于心抓过我的手，突然忏悔地说，“那天不该那么对你，是我不对。”

“算了，被你骗得最惨的人是严子奕，他都不怪你，我有什么资格怪你呢？”我把手抽出来，想起那一晚的人，那一晚的事，仍然觉得心痛不已。

“可是……”于心抬起头看我，随着脸上的伤痛越来越浓，她渐渐哽咽到说不出话。

岚岚站在于心身后，手抬到她肩背的位置又落下了，坐在我身边，轻轻说：“你还有什么心愿，或者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我能做到，一定能帮你完成。”

我心中忽然涌现一丝感激，不光是对岚岚，还有于心。

“没有了，我拥有的已经够多了。”我伸出手帮岚岚擦去眼角的泪水，微微笑着说，“别哭了，你该高兴啊，我们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心脏，现在我死了，严子奕不就有希望了吗？你去叫医生过来帮我做检查，看我合适不合适。能让严子奕活下来，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你们说是不是？”

“你别这么说，怎么可以……”岚岚闻声落泪。

严卫东忽然大怒，一边走过来，一边低吼道：“谁说你会死了，张口闭口的都是这句话？你有没有想过大家的感受？”

我吓了一跳，岚岚和于心也是。其实我已经忘记了严卫东还没走，他的身影屹立在窗前，那么沉静坚固，在我的视线里早已经和淡蓝的天空融为一体了。

“怎么？你不高兴就出去，没人求你呆在这，哦，对了，是不是你等的不耐烦了？”我眉毛一挑，收起眼中的忧伤和慌乱，冷冷地说。

“你非要这么说话吗？我就是等得不耐烦了，你还能怎么样？”严卫东的脚步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停住了，眸光似冷箭，刷一下射过来，直插我的心口。

“你们怎么又吵了起来？”岚岚突然转身过去，面对着严卫东，说话时带着哭腔，带着气愤，“东子哥你不是一直担心叶欢，怎么她醒来了你又变成这样？现在是怄气的时候吗，你们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吵下去吗？”

严卫东的脸色风起云涌，变化多端，被岚岚几句话抢白得哑口无言，眼睛里的冰冷淡化了，慢慢错开眼睛，不再咄咄逼人地看我。

我叹息一声，低声叫住了岚岚，她回头，我又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扮过，你能不能出去帮我买一支口红，我要红色的那一种。算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岚岚听了，微微一怔，眼泪顷刻间痛出来，于心过来拉起她的手，压低了声音说：“走吧，岚儿，我们也该出去看看子奕了。”

“如果你死了，他又怎么活的成……”岚岚咬着嘴唇，还是不肯走，嘴里轻声呢喃着，后面的话越来越轻，终于没听明白那个“他”指的是谁。

她的悲伤对我来说有点过分，我们何时建立过如此深厚的感情了，不久之前她还视我为眼中钉，怎么突然就这么在乎我的生死了呢！我知道一个人在意一个人永远不是平白无故的，她是出于什么，我还不知道。

岚岚终于被于心带了出去，不过在和严卫东交错经过时，我发觉于心一直侧着脸，似乎在有意躲避严卫东。

“为什么支开她们？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屋子里只剩我们两人，严卫东径直走向我，不带一丝感情地问。

“你说对了，有些话只能跟你一个人说。”我沉下一口气，慢慢蹭到床边，去拿柜子上的手提包，岚岚临出门时一直望着它，但愿我没有理解错误。

严卫东冷冷地注视着我，看到我很是艰难地攀过去，却没有帮忙的意思，一时间我想到了一幕相似的画面，原来我们做过什么，最后都是要一一还回去的。

“这是严子奕给你的，我知道你恨的人不是他，如果严子奕以后能活下去，希望你们兄弟不要再斗了，他一直很在乎你这个弟弟。”我从包中把文件夹拿出来，从中抽出一份至关重要的、带有严子奕签名的文件递给严卫东。

“什么东西？”严卫东根本对我的话视如空气，淡漠地把纸打开来，看见里面的内容，忽然讽刺地笑了，“你们在拿我寻开心吗，处心积虑地把一切东西都抢走，然后再摆出一副可怜我的样子，以这样的方式嘲弄我一番，好玩吗？”

“不管你说什么，这些都是你的了，这是严子奕的意思，与我无关，如果让我选择，我什么都不会给你，我从没可怜过你，因为可怜这个词语原本就跟你扯不上关系。”

严卫东眼冒火光，脸上肌肉绷紧了，恼怒又无奈地说：“你还有多少时间能跟我走，我很想最后在你身边好好陪陪你，为什么你不给我机会，为什么你满嘴都是严子奕，你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只有我能改变你的结局！”

“结局是什么早就注定了，你到现在还自以为是！”我冷笑一声，把一整套文件都递过去，接着说，“东西都收好，这些对你不是最重要吗，有些事我们心照不宣就行了。”

“为什么你要折磨我，从一开始你就在折磨我，到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你还在折磨我，现在又……”严卫东凶残地瞪着我，猛一挥手，我手里所有的纸张都飞了出去，他忽然哽住了，发白的嘴唇颤抖着，目光变得坚决残忍。

“现在怎么了，你觉得痛苦吗，那就对了。看到你这样，我算是有了些安慰。”白雪一样的纸降落下去，头痛马上袭来，我皱了下眉，语调慢下来，轻轻地说，“不要跟自己过不去，没有人想看你的笑话，你只恨我就好了，严子奕从没想过要伤害你，他想看到你开心，看到你意气风发的样子，是你这么多年一直把他当成了假想敌。”

“够了，别跟我提他，我不想听！”严卫东勃然大怒，高声打断我。

“那好，我不说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出去吧。”我一口口喘着气，心里憋得难受，眼眶涩涩的，一阵酸痛，可是我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严卫东站着不动，阳光在他脸上铺了一层柔光上去，呈现出来的，却是棱角分明的冷硬和刚毅。

我们对视，然后沉默，从开始到现在，我们惯用这样的方式来对抗，他的眼眸充满了怒火，而我的心里，是就要走到尽头的荒芜。

“是不是我们只能这样了？”他忽然近乎哀求地说了一声，气势马上跌落。

“你还想怎么样？”我毫不迟疑的反问，心却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对方许久没有说话，只用一种深邃而陌生的眼神望着我，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张纸，送到了我面前，“给你吧，你一直想要的。”

我的目光凝固在他手上，迟疑着接过来，把纸摊开，竟然是一份拟好的离婚协议书。《｜wＲsＨu。ＣoＭ》

“我已经签了字。”严卫东附加一句堪称完美的解释，“现在放你离开，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怎么，你想通了？不是说爱我吗？这么快就变了？”我不无嘲讽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冷冷的笑，只有天知道，此刻的我心如刀绞一般地痛苦。

“爱或不爱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没有了非要和你在一起的执着，我抓着一个死人还有什么意义，总不能跟着你一起去吧。”严卫东的瞳孔蒙上一层阴森森的墨黑，牵动嘴角肌肉，露出讽刺的一笑。

想要绝情，却被对方更老辣的绝情刺伤了，泪水滑落的时候，我才知道，让别人痛，起码先要稳固自己的防线，而我却完全没有做到。

严卫东的眼眸渐渐变得安静，或许在某一个瞬间，有类似于忧伤的东西从他脸上横扫过去。不过只维持了几秒钟，他就弯下腰把地上散落的纸重新拾起来，用手指弹了弹，然后狡黠地看着我说：“你不就是想跟我撇清关系吗，看在整个严氏企业的份上，我成全你们。一张离婚协议书，换一份庞大的家业，我赚了，严子奕今后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严卫东说完，决绝地转身，我挪不开视线，一直望着他的背影，浑身像结了冰一样，心都快冻僵了。

“等等！”

“什么事？”说话的人头都没回。

“我还有样东西要还给你。”

“什么东西我都不需要了。”严卫东依旧背对着我，手已经有了开门的动作。

“你别后悔！”我口气听上去像是威胁，可是，只有自己了解，我是害怕他的离开。

严卫东犹豫了几秒，终于不情愿地把脸转过来，不过在看到我手中缀着的红丝线，眼睛瞬间暗下去了。

这一次我又要得逞了！

“你在这上面镶了金，所谓金玉良缘，可是我把它摔坏了，似乎预言了今天的惨淡收场。这是你送我的，现在我还给你。”我重振旗鼓，幽幽地说着，翡翠平安扣在半空中轻轻摇摆。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你想丢掉随时可以丢掉。”严卫东似乎洞察一切，目光不曾在我手上停留一秒钟，一脸的倨傲而冷漠，“你想什么我都知道，不过你还是小看我了。”

“是啊，你严卫东从来不会在乎这些，不过这东西是你的，我总要还你。”我假装镇定，泰然地把手伸过去。阳光下红翡像一滩血，跳跃着刺眼而炽烈的光芒，静静地卧在我手心里。

严卫东嘴角的肌肉明显地抽动两下，瞪起眼睛看了看我，忽然奔过来，一把将平安扣抓起来，疾步走到窗前，想都没想，打开窗户，嗖地一下抛出去了。

我怔了半天，忽然笑了出来，“也好，这样就一了百了了。”

严卫东的眼睛如夜一样黑，两颗微茫的星闪烁着晶莹的光。

我无暇顾及他的表情，只望着窗外，红翡坠落时的抛物线还停在脑海中，我甚至能想象的到，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它会变成什么样。心里某个角落针扎似的疼，好像粉身碎骨的不光是它，还有我自己。

“你是如此聪明的人，却犯了一个错误。”我凄然地望着严卫东，叹息道。

“你在说什么？是不是觉得还不够？”

“你承认自己在一些关系里有过失真的判断吗，其实你实际得到的比感觉得到的要多得多，只是你一直没有发觉。”

“我听不懂。”严卫东眼睛一转，沉声说道。

“你听懂了。你从来不会毫无限度地纵容一个女人，也从来没有想过会不计成本地为之付出，你永远都最清楚得失利弊，可是，于心让你忘记了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她给你的隐性的东西太多了，多到你忽略了自己的心。”

“你自认为很了解我是不是，你太高估自己了，”严卫东对我的话不置可否，波澜不惊地说，“让我跟你说，你不但不了解我，也不了解你自己。”

“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