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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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谍- 第3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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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老翁笑了笑,道:「我什么也没指点你,你不要想岔了。老朽的确是唯一一个见过龙头真面目的人,但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好在既然你今夜到了龙园,相信已经猜到了他真实的身分。」 
林熠微笑道:「有您刚才的那两句话,我再不明白,岂非是天字第一号笨蛋?」 
「咯!」南山老翁落下最后一剪,好似完成了他这生所有的工作,长长舒出一口气,凝目欣赏着他精心照料了数十年的满园花草,就像是看着自己一个个渐渐长大成人的孩子般,满是爱怜与宽慰,沉声说道:「亮剑!」亮剑!南山老翁终于向他发出了挑战,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夜突然肃杀,风突然嘶吼。呻吟的,是往昔那一份温暖的记忆。天地中所有的所有一瞬都悄然退出,将广阔无情的舞台中央,留给了他们与他们的心和剑。林熠清晰地感觉到,对面老者的心意已决,无可更改。而此时此刻,自己所能向他表达出的最大敬意与回报,竟是举起自己的剑,指向他
「呜—」起风了,秋夜的风总是特别的让人心冷,将满地的落花枯叶卷起,汇成一道道漩流围绕在两人的周身,慢慢抬升,慢慢向无尽头的黑暗扩展。真想喝一碗粗瓷大碗盛上的凉茶呵,蓦地不知什么原因,林熠的思绪缥缈,鼻尖依稀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清香。 
南山老翁的剪低垂于地,与身躯形成一道奇妙的角度,那双勘破荣辱的眼睛微微阖起,缝隙中流动着一缕像是清泉般的光芒,通过无形的虚空传递直达林熠心底,激起层层涟漪。「吭!」心宁仙剑猛然自动弹出,腾夭银芒凌空横亘在主人的身前,似要为他抵挡住那两束洞悉思想的目光。剪未动,招已出。人还在,心已飞。漫天云卷遮蔽了今夜的月光,四下变得幽暗深遂,万物隐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林熠徐徐抬手握住剑柄,从仙剑的另一端传来熟悉的空灵气息,刹那他的心已与剑融为一体,抛却了心头恩怨缠绕的种种杂念,眼中所见唯剩下三丈外的那一把剪,一个人,一双眼。无声无息里,是什么在呼吸?流水凝固了么,为何耳畔听不到淙淙的溪声?夜色沉沦了么,为何对面那把普普通通的铁剪竟是那样的耀眼夺目,令他的视线难以穿透重重的光雾,看清背后的老人?静,极静,于此间久久伫立、对峙,任由光阴随着溪水流淌。在他们之间,人世上所有的招式花巧都已纯属多余。往往,判定生死胜败的仅仅是电光石火里的一次撞击,一次抉择。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随意挑起攻击,但短兵相接的较量却早已开始。没有观众,自然也就没有人喝采。然而对于他和他,这些无关紧要甚至正合心意。只是一场宿命中情非得已的相逢,谁又愿别人看戏般地围观感叹?需要的,是这片舞台,今夜无人。 
不知过了多久,林熠的心宁仙剑开始以肉眼无法辨别的速度缓缓下压,就好像这一个简单之极的动作,要用整整一夜才能完成般。奇怪的是,南山老翁的身形亦随之一点一点地朝后滑动,双足挪移过的地面,腾起若有若无的淡淡水气,犹如是在冰上滑行。足足一盏茶的工夫,林熠的剑下沉了三寸,南山老翁的身躯后退了三尺。但是林熠的脸色不仅没有丝毫的轻松,反而显得越发的凝重。 
身前的老人,与山水夜空水乳交融,没有半分的霸气,也透不出一丁点的杀机。自己的剑在攻,却前所未有地不知道该攻向何方。假如情势没有改变,当仙剑的剑锋垂落到地面的那刻,就是他气势枯竭,不得不冒险抢攻的最后时刻。 
三尺、两尺九、两尺八??心宁仙剑下压的速率越来越慢,偏又像身边的时间不可抑制地在运动,并且总有会抵达尽头的一刻。 
「喀!」横生一缕风吹拂起一蓬落叶,轻轻扫过南山老翁的脚踝。顷刻中,静默的空间骤然沸腾奔流,如同抑郁多时的火山勃然喷发。 
「砰!」这蓬无意打破了两人微妙平衡的落叶,弹指凭空爆裂,化作微小的粉尘散落开来。 
气机感应,两个人的身影同时动了,向着彼此的方向举起了心中的剑。 
南山老翁后退的身躯,像被拉满弓弦的长箭,在枯叶迸响声里,化作一蓬无处不在的纯白光澜,向林熠卷涌而去。三丈三尺多的空间,犹如棉絮一样,被轻而易举地压缩扁平,那柄修理花树的铁剪,似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而来,赫然近在咫尺。 
林熠在退,剑抵泥地,划出一条冗长而浅浅的痕印,凌空横身,用异乎寻常的速度一退再退,与铁剪始终保持着不到一尺的距离。退过花树,退过溪流,「哗」地冲天水浪层层激起,有人自水雾飘摇里飞来。  
  
南山老翁的去势越来越快,雄浑而与天地融成一体的气势急遽膨胀,彷佛足以摧毁去世上的一切。铁剪沉稳而锋锐,自始至终保持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姿态,拖曳出一团白光,形同流星穿梭夜空,紧追着林熠的身影。 
只因为一蓬落叶的不速而至,形势骤然颠倒。南山老翁在心神受扰、气势波动的情形下,只得抢先发起攻击,要在自己这一剑罄尽前刺中林熠。否则,留给他的只有束手待毙这一条路。 
林熠则毫不犹豫地后退,全力避开对方如日中天的凌厉锋芒,苦等两人之间气势攻守移转的临界点。如果在此之前,他慢了哪怕仅仅一拍,同样也将是魂飞魄散、肉躯崩裂的惨烈结局。 
夜已停止了跃动,龙园内彷似只留下这两团恢宏浩荡的光在电射流转。三十丈的空间一掠而过,林熠的背后陡然出现一栋楼阁。他看也不看穿门而入,好像在对决前就早已预料到了眼前的这一幕。而南山老翁借着林熠撞开门户的稍稍迟滞,将铁剪的差距猛然拉近到六寸。 
六寸,林熠的咽喉已能清晰感觉到对面喷薄来的犀利凉意。但他别无选择,还是在退!退过前厅,退过后堂,退到了楼阁后的天井中。 
三寸!只剩下三寸,铁剪的锋芒就能品尝鲜血的滋味。蓦地,铁剪和弥漫夜霄的那缕凉意,却齐齐隐没。 
「轰—」林熠的灵台一震,脑海里浮现出幕天席地的梅花雨。纷纷扬扬,缤纷圣洁,伴随今晚的秋风下在了他的心头。  
心梅诀!南山老翁果然踏破金仙胜境,参悟出了无形无意的终极功法—心梅诀。  

林熠的嘴角逸出一抹欣悦的笑容,没错,他是在微笑,为南山老翁感到欣喜,而忘记了这一剑正要挑破他的咽喉。 
心宁仙剑「吭」地在手中粉碎,瓣瓣光花激扬闪烁,布满无情天地,照亮了寒冷的秋夜,照亮了纷洒飘落的梅花雨。 
这一招,正是他从金裂寒的「裂枪势」和南山老翁的「隐梅诀」中顿悟而来,将两种绝世奇学龙虎交汇,再赫然升华上一个崭新境界。内心里,他更愿意把它叫做「化蝶」??花香引蝶,蝶舞花间。生死一发中,居然充满了诗情画意的感动。 
此时此刻,两人的剑法早已突破了招式的极限,俨然蜕变成一种艺术,一种道的艺术。 
「噗—」像是一声,所有的仙剑碎片,从不同角度刺入了南山老翁的身躯,一闪而没。唯一残留在外的,只是额头中央的那一片碎痕。 
「吭!」在铁剪碰触到林熠咽喉的刹那,南山老翁的掌心爆出一团绚光,将它顿时震成齑粉,飘扬在林熠的眼前。 
林熠呆住了,脊背「砰」地撞击在照壁上,却不知道卸力滑落,硬生生把自己嵌在了坚硬冰冷的岩石里。 
「你可以用铁剪挡住的,为什么不挡,为什么你一定要寻求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在心中不住地问,却有一股力量捏住了他的喉咙。 
南山老翁笑了,看得出他笑得很舒畅,是一丝解脱后的轻松。他显然从林熠的眼中,已看出了这个年轻人的惊讶与心痛。是的,他本可以用心梅诀从容化解林熠的「化蝶」绝杀,然后继续两人间的对决。然而当林熠施展出「化蝶」的一瞬,他已明白这样做毫无必要了。这个年轻人已超越了自己,有足够的资本向龙头挑战,完成上苍赋予他的使命。自己,作为一块铺路石,是该倒下的时候了。他曾向龙头许诺,只要一息尚存,就绝不让任何敌人踏入龙园半步。现在他做到了,用自己的死兑现了诺言。他无意去解释什么原委,相信很快林熠就能够醒悟到自己的用意。这是他早已注定的命运,要让无涯山庄覆灭,让九间堂崩溃,首先的代价就是自己的死。他从内心发出了无比欢愉的微笑,注视着林熠道:「很好,你的剑从此后没有了,你已不再需要它。我没有看错你??」这是他今夜第二次在说同样的一句话,含意却更深更重。 
林熠一跃挣出照壁,灵光乍闪,已明白了南山老翁的苦心。从自己的父亲林显,到东帝释青衍再到南山老翁,多少人倒在了这条满是鲜血铺就的路上,甚至凶手正是他本人!南山老翁伸出手按住他的肩头,似要借助这份力量才能站稳,徐徐道:「我先前已开启结界封闭了整座龙园,下令严禁任何人闯入。所以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你要抓紧时间毁去机关中枢,莫要让龙头抢先一步赶回来。」 
林熠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用龙头的头祭奠您的英灵!」 
南山老翁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死都死了,我要看他的脑袋干什么?可惜,终究看不到你决战龙头的一幕。不过,我知道你会赢,一定会??」「噗—」身上猛地迸射出千百道浓艳血箭,像是遍地开放的红梅渲染夜空。他最后一次微微含笑,松开林熠的肩安详平静道:「我去了—」「呼—」一阵风吹过,他的身躯便奇迹般地消失在了这风里,从此充盈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看护着他钟情的每一株花树。只是,林熠再也不可能听到那一声声悦耳的剪声,喝不到那一碗清香粗茶?? 
夜静了,人空了,久久之后,林熠依稀听见了有少女的声音在呼喊道:「主人,主人!」林熠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藕荷,道:「你在等我么?」藕荷神情黯然,点点头道:「老伯让我给你引路,带你去他的茅庐。」 
林熠拼命吸入清冽的空气,多希望这股冰凉能麻木自己的哀恸。他的视线穿过后堂的门,彷佛看到了楼阁前依旧潺潺流动的溪水。似乎,这里什么也没发生过,就是一场梦而已。但天空了无痕迹,鸟儿却已然飞过。逝去的,不再回来;前方的,尚在等待。林熠振作起精神,低声道:「难为你了,藕荷。我已答应老伯,今后这座龙园就托付给你照管。希望,假如有一天我能再来,这里的一切仍能一如他在时。」藕荷潸然泪落,抬袖拭干泪痕强笑道:「我答应你。现在,请跟我来吧。」 
两人重新穿过花溪,来到南山老翁生前隐居的茅庐。藕荷驾轻就熟进到内屋,在墙上的一根钓竿上轻轻转动两圈,「喀」地机关开启,竹榻翻落,露出底下黑漆漆的一座地穴。藕荷站到竹榻边,说道:「这下面就是山庄的总枢纽,只要破除底下的『灵元宝珠』,整座山庄的禁制便会立时陷入瘫痪。」 
林熠颔首道:「麻烦你下去走一遭,我在这儿替你护法。」藕荷刚答应了一声,林熠突然眸中精光如电射向屋顶,冷冷道:「我最讨厌别人进来时不敲门,偏要和小毛贼一个做派。」 
屋顶寂静无声,门外却响起「笃笃」敲门声。有一个难听的嗓音道:「我们不是小毛贼,所以我们敲门了。」「砰!」外屋的门轰然碎裂,有一股寒风刮入,藕荷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三名一般高矮胖瘦、一般奇丑不堪的老者走进了外屋。也许是里屋的这道门太窄,三个人又想一起进来,「轰—」脆生生撞塌了两侧的墙壁。然而内屋彷佛存在着一股莫名的庞大力量,撞开墙的三个人并没有继续阔步逼入,而是站在了孤零零悬空的门楣下,阴沉地看着林熠。 
「魔崖三君?」林熠的声音蕴藏着寒意,冰冷的眼打量着对面三人,很仔细。「魔有心!」「魔有灵!」「魔有意!」身着红、黄、绿袍的三名老者,依次报名道。 
「藕荷,你下去。」林熠冷然道:「上面的三个家伙,由我负责。」 
「谁敢动!」魔有心的嗓子如闷雷滚动,无奈龙园已被南山老翁打开了结界封闭,再响的动静也休想传出去半分。藕荷想也不想,纵身跃下入口。魔有灵低低呼吼,探出巨灵神般的魔爪,一束黄光摄向藕荷。这记「攫灵爪」要是落在实处,藕荷的精魄呼吸间便要回归。 
  
同一刻魔有心、魔有意向林熠出手了,欲让他自顾不暇无法救援藕荷。孰料林熠的身形一晃,已闪动到藕荷跟前,稳稳当当抬手抵住黄光,就像握住一根黄铜棍往前一顶。魔有灵闷哼踉跄退步,攫灵爪「忽」地扭曲涣散。 
魔有心狰狞笑道:「好,杀完了老子,儿子又送上门来,老夫助你们父子团圆!」 
林熠封死魔崖三君扑袭竹榻的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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