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离想了想，然后她想起桑泽铭曾经说过的关于调香的问题。然后，打趣道。“总该不会是因为她为你调配了一瓶关于‘暗恋’的香水吧？”
桑泽铭的下巴微微的抬起，然后他的眼睛看着不知道哪儿的一处地方，出神了很久，才终于是慢慢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略带着低沉和沙哑的声音。那声音里透着些许的愤怒和隐忍。“不止是那样。不止是因为她对调香的不纯粹。而是她太自大。”桑泽铭抿了抿唇，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沉默了。最后把饮料放在一旁，从自己的身上拿出一盒烟，从里面取出一支，对着苏离抬了抬手。“可以吗？”
苏离伸出手去，感受了一下风向，这才说道。“随意。”不过，这么说完之后，她还是朝着旁边挪动了一下脚步，动作自然坦荡而不做作。但口中还是说着劝着桑泽铭的话。“作为调香师的话，你还是少抽烟吧。”
桑泽铭点燃了香烟，回过头来看苏离，他不禁笑出声来。“真的很像。”
“嗯？”苏离有些疑惑的看着桑泽铭，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禁有些纳闷。但不等她把问题问出来，桑泽铭就已经开口告诉了他答案。“唐馨然是东城唐家的千金，这件事你知道吗？”
苏离点了点头。她曾经听洛弈臣说过，而且早在很久之前，她就知道东城唐家。那是个很有势力的家族，所以，其实按照那个家族的势力和背景来说，根本不需要唐馨然出来做个小小的调香师。所以，苏离其实一直不太明白，唐馨然做调香师的原因，是因为对于调香的喜爱？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桑泽铭又为什么会说她不纯粹呢？
“唐馨然并不是因为喜欢调香才做的调香师。”桑泽铭在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之后，重重地吐了出来，仿佛把心里的浊气都要一同吐出一样。“唐馨然不是家里的独女，她有个姐姐，叫唐雅澜。唐雅澜从十三岁的时候起，就爱上了调香，并且把它当作是自己毕生要做的事情那样，去珍爱。唐馨然为了不让唐雅澜如愿，也踏上了学调香的路程。”
“为了不让她如愿？”苏离有些惊讶。“为什么？她们不是姐妹吗？”
桑泽铭吐出一个烟圈，看着烟圈慢慢的扩散。他的目光变得悠长。“唐雅澜跟唐馨然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唐雅澜的母亲是个陪酒女郎，因为唐老大的一次酒后乱性才有的唐雅澜，因为怀孕的时候没有注意，所以唐雅澜生出来并不怎么聪明。她学东西很慢，不像唐馨然那样，什么一学就会。通常唐雅澜要学很久的一个配方，唐馨然只要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但是唐雅澜却十分的认真，而且非常的用心。”桑泽铭这么说着，眸子顿了顿。“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最先注意到的，就是你的认真。苏离，也许你不知道，几乎所有的人在认真起来，眼睛里都是会发光的。那种光芒不是为了让别人来注意自己，而是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光彩。你的那种认真的神情，几乎和唐雅澜一模一样，甚至……你比她还要专注和纯粹。当时，我在看到你的时候，就感觉，似乎你把调香当作了你的生命。那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拓展着。让我感到惊叹。”
苏离有些讶异于桑泽铭的洞察力，但是她也没有否认。然后，苏离转而问道。“可是，这些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我会调香是因为我的母亲。”桑泽铭手中的那根香烟快要熄灭了，让很自然的把烟头熄掉，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是个很温婉的女人。她长的不漂亮，年华褪去之后，沧桑就爬上了她的脸。可是她却十分的温柔。”
桑泽铭的话，让苏离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不禁也随之有些动容。“她的一生都给了那个男人和我。但是我应该叫他‘父亲’的那个男人，最后却把她留在那栋空旷的大房子里，出去拈花惹草。母亲去世的时候才三十四岁，可是，她已经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彻底的苍老了。想想也是，哀莫大于心死，能够以那样的方式死去，应该也是一种幸福，至少，现在让那个男人一辈子都记住了她。”桑泽铭轻轻的眨了眨眼。“母亲去世那一年，我十四岁。她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就跟了那个男人，却在十六年后，因为那个男人而丧命。也许，这就是注定的宿命。”
苏离的喉咙动了动，最终却没有出声。她想，也许，桑泽铭只是为了找一个人倾诉罢了，他想听的，也许从来不是安慰。
“母亲很喜欢调香。她并不专业，可是却喜欢调配出别致的小情调，来改变她所居住的那栋大房子的气息。她不喜欢空旷的味道，所以就让里面充满了温暖的香气。母亲调香的时候很认真，她总说，那时候可以让她忘记一切烦恼，那时候，我总是会趴在窗台上，看她调香的模样，我会在她的眼神里，寻找的一丝丝的快乐。”
难怪了。苏离的眼睛微微的垂下。难怪桑泽铭会对于调香有这么这么纯粹的追求。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他的母亲。虽然这让苏离感到意外，却又更加意外的在情理之中。只是她心里多了几分对于桑泽铭的同情。或许，同病相怜这种情愫，也就是像他们两人这样了吧。
“后来，母亲在那场事故中去世，我在绝食三天之后，提出要学调香。那个男人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同意了。他给我请了最好的调香老师。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唐雅澜和唐馨然。”桑泽铭的眼睛眯了眯，似乎又回忆起另外的一段往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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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故事（二更）3000＋
苏离是没有想到过，桑泽铭跟唐馨然还有着这么深的渊源。琊残璩浪
“既然你跟唐馨然是旧识，那为什么她现在才……”现在才这么追求你？然后苏离想到，该不会是在当时，唐馨然就已经在暗恋着桑泽铭，然后一直从东城追到这儿来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苏离也不知道是该同情唐馨然，还是该同情桑泽铭了。
只是桑泽铭却在这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唐馨然当初只是为了不让唐雅澜看上去比她优秀，所以才去学的调香。而且，当时她有钢琴课和芭蕾课要学，所以去老师那儿学调香的时候，总是会迟到一些时候。就会正巧跟我和唐雅澜错开。但是对于唐馨然我还是知道的。”桑泽铭的目光有些怀念似的，继续说着。“唐雅澜帮过我的忙。有一次我把母亲留给我的项链坠丢了，是她捡到了然后来还给我的。所以，我一直欠她一个人情。”
“那么，就是说在那之前，唐馨然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苏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楫。
桑泽铭摇了摇头。“就算她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印象。唐馨然的眼睛里只能看到有钱有势跟她门当户对的人。当时我跟唐雅澜走的比较近，所以在她眼里是不配跟她说话的。”
“……”苏离张了张嘴。看样子，唐馨然跟唐雅澜的关系，并不是一般的差。“那……之后呢？”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之后有一天，老师告诉我们，如果想要学习调香，那就去法国。那里有最好的调香学校，在那里，我们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我并没有特别的想去，但是唐雅澜却很高兴。她非常需要这个机会，她想离开唐家。那天她询问了我的意见，我说过，她有困难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其实，我很支持她的决定，所以她选择要去深造，我也十分的开心。”桑泽铭在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语调上的波澜谮。
但是，苏离还是歪着头问了一句。“你喜欢她？”
这个问题让桑泽铭顿了一下，然后他皱了皱眉。“喜欢？我不认为我喜欢她什么。她不聪明，而且也没有多漂亮，更不会讲漂亮的话。但是我很喜欢跟她一起聊天的感觉，会让人觉得安静。但是我自己知道，我并不是因为喜欢她，也不是因为同情她。只是觉得，她跟我一样。”桑泽铭一面说着，一面把手放在了胸口的位置，轻轻的叩了叩。“这里缺失了一些相同的东西。其实，在你的身上，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而且，跟你的这种感觉还要更强烈一些。”
苏离的目光僵了一下。她想起自己跟桑泽铭有些相似的遭遇。唯一不同的是，桑泽铭至少还有一个他可以称之为‘父亲’的人。纵然他看上去十分的恨那个人。可是苏离却连恨那个‘父亲’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她始终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
“但是，从那之后，有接近三个月的时间我没有见到过唐雅澜。我去过她的学校找她，却被告知，她暂时请假了。而我也没有办法联系到她。但是在三个月之后的某一天，我突然在老师那里回去的路上，见到了唐雅澜。”桑泽铭说到这儿，不禁叹了口气。“她当时看上去糟糕透了。瘦了很多了，而且脸色非常的难看。她告诉我，她不能去法国了，而且她要嫁人了。”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转折，让苏离不禁惊呼出声。“嫁人？她才多大就嫁人？”
桑泽铭看了苏离一眼，然后目光变得有些悲伤的模样。“你现在的反应，就像我当时那样。我也是这么问她的。她告诉我，一个月之前，唐馨然已经代替了她，去了法国，法国的格拉斯纪芳丹若勒香水学校。而她将嫁给东城另外一个财团的少爷，一个有名的花花公子。我认为她是被逼的，但是她却告诉我，她是自愿的。虽然我明白，那应该不是她的真心话，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反驳。因为，她那么说的原因，就是不想把一切都讲的明白。”
“怎么会这样……”苏离喃喃了一声。如果当初不是唐馨然代替唐雅澜去了格拉斯纪芳丹若勒香水学校，那么之后成为洛弈臣小师妹的人，应该就是唐雅澜，而不是唐馨然了……那么，她的命运，是不是就能因此而改变呢？“那，之后呢？”
“之后，她给了我一张配方。她说那是她一直想送给我的。可是一直没有给。那张配方没有名字，我当时问她，那是什么香水的配方。她告诉我……”桑泽铭的眼神慢慢的幽暗了下去。他想起，他一手抄在兜里，一手拿着那张单薄的纸，问出那句话时，唐雅澜微垂着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轻的说着。“我给它取了名字……但是不太好听。所以，还是不说了吧。以后，如果你能有兴趣把它调配出来，送给你喜欢的女孩的话，那就在那个时候，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吧。”
“那，你调了吗？”苏离眨了眨眼睛，看着桑泽铭的侧脸轻声问道。
桑泽铭摇了摇头。“没有。那是她的配方。我一直当作是她留在我这儿，让我保管的东西。所以，我一直没有调配过。直到现在，我还留着那张方子。”
苏离点了点头，她相信桑泽铭不调配那张配方的原因，是为了帮那个叫唐雅澜的姑娘，守住她心里的一个梦。纵然她说，那是送给他的东西。“她后来，还是嫁过去了吗？”
“没有。”桑泽铭的话，让苏离微微的舒了一口气。就在她想说‘那还好’的时候，桑泽铭接下去的回答，让她整个人都彻底的僵在了那里。“她自杀了。在订婚典礼开始的前一个小时。所有的宾客都已经到齐了。都在大厅里等着，可是迟迟不见她的踪迹。后来女佣去敲门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的门反锁了，等找来钥匙开门，才发现，她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割开了自己的动脉。”
桑泽铭并没有亲眼所见那一切，之后的事情都是他在报纸上看到的，后来，他唯一一次拜托他的父亲去调查这件事，拿回来的结果，同样让他震惊。“唐雅澜用自己的血写下了一封血书，她说她就算死也不会让自己成为她父亲手里的傀儡棋子，她说他给了她一条命，最后流干净自己血，还他的生育之恩。”桑泽铭叹了口气。“她柔弱了那么多年，在唐家吃尽了那么多苦头，大概那是她做的唯一一件大胆的事情。后来我才知道，她选择割开自己动脉的，是被她摔碎的试剂的碎片。”苏离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说不清楚自己的心里究竟是什么味道。可是那种酸涩不堪的感觉，却在一瞬间传递在了整个心头。甚至连鼻腔里都带着些酸软的味道。
“后来我因为跟那个人的矛盾，离开了东城，来到了这儿。原本我想，我对于调香这件事，大概也就终结在此了。但是后来我听说格拉斯纪芳丹若勒香水学校出了个‘东方之子’，再之后，我到了浮生公司，参加了香水大赛。放弃冠军的名额，毅然决然地去了格拉斯纪芳丹若勒香水学校。其中有那么一小部分的原因，是想代替唐雅澜去看看，她梦寐以求的地方。”桑泽铭说完这些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来的事情，你也应该能够知道了。我从法国回来，就进了浮生。因为我想，大概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跟调香分开了。”
苏离点了点头。“所以，你才会这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