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然后，他们把青竹……丢下了蛇窟。”最后五个字落地，蓝竹噤声，衣袖中的手骤然紧握成拳。
然后，他们把青竹丢了了蛇窟。
这句话过后，柳小小仿佛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青竹，青竹，青竹！
她的小青竹，就这样，尸骨无存吗？
陪了她十数年的青竹，几乎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她，她还没来得及亲眼见证她的幸福啊！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呢？
她说过的，她想要身边四个好姑娘都好好的幸福，怎么，可以这样呢？
死死咬住唇瓣，紫竹道“当时，当时我们四个被抓起来的时候，青竹姐姐就说，她有心愿没了，死了不甘心。本来，我们是可以一起活着出来的……可是最后……”
擦了擦眼泪，紫竹转身跑回青竹的房间，抱了一个盒子出来，将里面的东西缓缓取出，顿时震惊了所有人的眼。
那是一件还没有完成的嫁衣，火红的颜色，像极了开放的大红牡丹。一针一线，都完美的叫人心惊。可以看得出来，缝制它的人，一定用尽了心血和精力。
无痕怔怔的看着那嫁衣，面色苍白。
紫竹蹲在地上抱着嫁衣，蓝竹也走上前，将手搭在那件嫁衣上。
抬起眼，紫竹看着无痕，一字一句，极为认真的道“我们被关起来的时候，青竹姐姐曾说过，若能活着回来，定要当面问你一句话。现在她不在了，我依然想替她问你一句……”
“若是有来世，你愿不愿意娶她为妻？”
若是有来世，你愿不愿意娶她为妻？
柳小小从来都没觉得心这么疼过，都是她不好，如果，如果她没有让青竹他们跟着楚容柯走的话，如果……
看出了她眼底的晦暗，白瑾墨捏了捏她的手，嗓音有些冷冽的道“你在想什么？我不允许你胡思乱想听到没有？”
柳小小回过神，怔怔的抬起眼。
踏雪在一旁半垂着脸，眼眶有些泪花。
听到那句话，无痕缓缓走上前，指尖抚上那嫁衣上的花纹，眼泪瞬间落了下来，粘在睫毛上。
那个在踏雪眼里从来都波澜不惊的弟弟……
那个在白瑾墨手下，无论受了多少伤都不曾落泪的无痕……
那个会在暗处看着青竹勾起唇角却不敢靠近的黑衣少年……
此时此刻抱着青竹那件没有绣完的嫁衣，哭的像个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无痕无痕，此刻他的心里满是伤痕，该怎么痊愈？
将未完成的嫁衣抱在怀里，无痕低声的道“来世太远了，我今生就想娶她为妻。若有可能，生生世世！”
若是有来世，你愿不愿娶她为妻？
来世太远了，我今生就想娶她为妻。若有可能，生生世世。
紫竹一愣，柳小小有些暗哑的嗓音缓缓响起“当初，西凉，就在你们离开之后，无痕找我，向我求了一道恩典。他说，这次等你们回来，他想和青竹成亲。”
她当时还在想，这两个孩子，别别扭扭这么久。还以为会是青竹先沉不住气，没想到无痕这个少言寡语的少年会那么认真对她说：王妃，属下想向您求一道恩典。
她答应了啊！她当时说，只要青竹一回来，就亲自为他们主持婚礼。好青竹……
踏雪好不容易憋住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就像血一样。原来，原来她一直好奇的秘密，竟是这个吗？
怪不得，那天晚上王妃会说那些话。
她们于我，是上天的恩赐。
这么好的四个姑娘，全都在我身边，我一定要给她们最好的归宿！
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我最怕的，只是她们会受委屈！
黎诀御有些心疼的将她揽进怀里，心底有些发疼。
反应有些迟钝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紫竹“哇”一声哭到“青竹，青竹姐姐，你看到吗？你听到了吗？他说他愿意娶你，他说他早就打算娶你了啊，你听到了吗？青竹姐姐……”
“青竹姐姐，他也喜欢你，你听到了吗？”
“青竹姐姐，你说过的啊，要当面亲口问他，可是……可是……”
可是现在，你在哪里？
两行清泪从眼里落下，蓝竹闭了闭眼，低低的道“傻丫头……”
你看到了吗？你怎么那么傻？如果你现在还好好的在这里，你们就可以成亲啊！
那些幸福，从来都不圆满！
可是，凭什么呢？
青竹那么好的傻姑娘，才应该得到最好的啊！
无痕突然想起，昔日在黎城时，他替她挡了一剑。她帮自己包扎伤口的时候曾说过，木头，等你好了以后，叫我学武功吧！他说好，可如今，他还没有做到啊！
明明说好了，只要她回来，他们就成亲。
老天爷，为什么那么不公平呢？
丢入蛇窟，尸骨无存。
他的好姑娘，怎么可以落得那样的下场？
抱着嫁衣跪在地上，那少年哭的像个孩子。你听，好像天地之间，再也没有这么悲切的声音了吧！
－－－－－－题外话－－－－－－
青竹无痕，青青之竹了无痕（′⌒‘）
大结局倒计时了！
☆、第十七章：朝岳皇室千余人，一夜全部毙命！
柳小小整整在房间里呆了两天，连白瑾墨都也只是进去看看她，然后无声的走出来。这两天连踏雪送进去的饭菜都没怎么动。两天之后，柳小小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第一件事，就是操办青竹的身后事。
青竹被丢下蛇窟，尸骨无存，柳小小只能挑几样她的遗物，想着再次回无忧谷的时候，要替她立一座坟。青竹曾经就说过，这两年跟着她去过无数个地方，可没有一处，比得上她们的无忧谷。
毕竟，和其它地方比起来，那个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无忧谷，才算是真正的家啊！
至于那件青竹亲手所绣，却迟迟没有绣完的嫁衣，她想，还是留给无痕吧！
大概这辈子没流过这么多的眼泪，无痕原本就少言寡语，此时一看更加憔悴了。谁都不知道，无痕好不容易放下手中嫁衣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找了白瑾墨。
站在书房外犹豫了很久很久，那个黑衣少年才下定了决心，缓缓敲响了房门。
听到应答声后，无痕才推开门走进。
坐在案后的男子，依旧是一袭白衣，不染半点尘埃。见他进来，缓缓的抬起眼，露出一张面如冠玉、眉目似画的容颜。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带着一种摄人心魄，能够看穿人心的凛冽。
走上前，单膝跪地，无痕第一次细细的打量眼前这个自己跟随了十多年的主子。
说实话，王爷待他们不薄，只不过这一次……
缓缓低下头，无痕嗓音极低却极认真的道“王爷，属下有件事情，想请王爷首肯！”
“咚、咚、咚”房间里响起熟悉的，带着节奏的声音。看着他低垂的头，白瑾墨无声的叹了口气，嗓音温润的道“无痕，你已经决定了对吗？”
愣了一瞬，无痕再度坚定的双膝跪地道“回王爷，属下……已经想好了，还请王爷责罚！”
“去吧！把无殇和无言正式召回来，你和踏雪，好好保护她！”白瑾墨面不改色，低下头，几许看着手中的书籍。
无痕一怔，随即眼眶一红。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道“属下，多谢王爷成全。”
他想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他想，他还是愿意，替那个姑娘，守护好她想守护的一起。就像，她想要这辈子都保护着王妃，那么，她没做到，他来替她完成！
王爷，大概早就料到了吧……
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门。
身后的白瑾墨在他离开后，微微抬起眼，眼神淡然。
当柳小小坐在院子里整理青竹遗物的时候，无痕突然朝她走了过来，极为郑重的单膝跪地道“王妃，自此之后，你就是无痕的主子！”
被他这阵仗吓了一跳，紧接着踏雪和青竹几人都红了眼眶。
有些内疚的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柳小小闭了闭眼，伸出手扶起他，嗓音低沉的道“无痕，我该，跟你说声对不起的。我明明答应过的，会为你们主持婚礼，可是，却是我亲手毁了这承诺……”
摇摇头，无痕道“王妃，虽然，我没见到青……没见到青竹临走之前的样子，但是我知道她从来没有后悔过的。”
“好！”有些苦涩的勾了勾唇角，柳小小将桌上的东西指给他看“青竹从小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虽然看上去沉稳，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这些东西，你挑几样，留给念想吧！剩下的，我会全都埋了送给她。”
看着桌上的东西，无痕的视线一下子恍惚起来。蓦然想起记忆中，那女子的音容笑貌，铭心刻骨……
调整好心神后，柳小小才把苏夜等人叫回来，想了解一下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才发现就在这短短几日，早已经翻天覆地了。
几乎随便一个消息，就足以叫五国掀起一番震动！
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苏夜开始讲这段时期的情报讲给她听“王妃，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几个被关了数日，听的也是零零碎碎。我也是前天晚上才知晓这些事情的。”
“第一件，就是那西凉曾经的菁华长公主现如今西凉的女皇，风蝶。继位之后，以雷霆之击，将此次犯上作乱的大臣，整整十几位，全家老小，九族全株，未留下一个活口！整个朝堂之上无人敢提出反对之言。那西凉的大将军宋易在此之前，带着全家老小跪在皇宫外整整一日一夜，恳请皇上收回兵权，放他一家在位官员告老还乡。一日一夜后，西凉女帝才亲自现身收回兵符，准许宋家一家告老还乡，只不过，五代之内，家族任何人，都不准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天呐！”听到这，水慕枫不由得瞪了瞪眼珠“没想到这小风蝶倒是够狠呐！整整十几位大臣，九族，如此牵连甚广，至少几千人。而那宋家，宋行之这一代独苗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呢！五代不准入朝为官，啧啧……”
柳小小抿了抿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其实早就想过，此番一别，风蝶，定不再是曾经那个笑起来干净好看的少女。
她的成长，背负着整个西凉的命运。
看了水慕枫一眼，战慕擎有些叹息的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们，逼死了她最敬重的皇兄。而且，谋逆之罪，本就是该株连九族的。只不过，风蝶那个丫头……”
终究不复往昔……
苏夜摇摇头，继续道“岂止啊！照我说，那女帝还真是够魄力，跟在她身边那四位侍女，现在已经成了西凉朝堂之上举足轻重的臣子。如今丞相的权利两分，变成了左相和右相，范良依旧是左相，而那个叫琴儿的女子，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了。从宋易那里收回来的那枚兵符，也到了那个叫画儿的女子手里。另外两个，分别位列六部尚书其中的两个位子。”
“最重要的是，整个西凉对于她的命令，莫敢不从！”
也就是说，现在的西凉，是真真切切的由风蝶做主！
意识到这个问题，柳小小反倒松了一口气。
瞥了眼她的脸色，苏夜几许道“这第二个消息呢！就是几日之前，仓溯皇帝突然决定废太子，当天太子南宫问天便率兵逼宫。一番血流成河之后，南宫翼极其母妃以及他外公家的所有势力，被以谋反之罪当场诛杀。仓溯皇急火攻心，即将不久于人世。为了顺应天意，南宫问天继位！”
“当然，在外面的传言，都是说三皇子南宫翼意图谋反，被太子拿下。皇帝一怒之下气病了，将大权都交给了太子南宫问天。只不过，奇怪的是，南宫翼阵营的所有大臣，在南宫问天逼宫那一天，竟然齐齐倒戈，投靠了南宫问天。”
“呵！肖想了那个位置那么久，这下总算如意了。”柳小小冷笑一声，对于南宫问天，她也算是有过接触了解的。
“嘻嘻！王妃，其实还有比较重要的一条，是造成南宫问天逼宫的一部分原因。”苏夜笑眯眯的靠近，想趁着王妃好不容易有了笑脸，争取不在让她难过。
猜得到他的想法，柳小小心下一暖，点点头“嗯，你说！”
苏夜神秘兮兮的道“那就是，就在南宫问天逼宫的前两天，他唯一同父同母的妹妹，仓溯最尊贵的长公主南宫雅，不知何故失踪，后来被南宫问天从大街上的一个小巷口找到。当时找到南宫雅的时候，她衣衫不整，伤痕遍布，昏迷不醒……”
柳小小心间一凉，一个女子……
“后来，南宫问天秘密处决了那条街附近所有的人。等南宫雅醒来的之后，她已经……疯了！”
唇瓣吐出最后两个字，苏夜的嗓音都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