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窗妻(湛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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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窗妻(湛露)-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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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刚过,君亦寒感到腹中有些饥饿了,便放下画笔说道:“先到这里,司马小姐应该累了,暂且休息吧。”

    司马青梅盈盈站起,微笑道:“君二少画了一个早上,也肯定又累又饿,那日在醉仙楼没有请二少吃到他们楼里的拿手菜,今日我将楼中的厨子找来,在这里为二少开宴,请二少品尝。”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如同计算好他们要休息的时辰一样,不冷不热,菜温刚好。

    “君二少用饭,我就不打扰了,暂且告辞。”大概看出他为人孤僻冷傲,她留他一人在房中用饭,自己先离开。

    君亦寒拿起筷子,将所有的菜肴扫了一遍。这桌上的菜肴每一道都精致异常,不过再度让他吃惊的是,所有的菜肴都是按东川人的口味做成的,显然,这也是司马青梅的授意。

    吃罢饭,有人立刻上来撤换,过了一个时辰,待他精神养足之后,她才又来到。

    他再画了两个时辰,终于将底稿完成,接下来就是选料雕刻。按规矩,雕刻用料应由他负责采买挑选,而司马青梅却说:“我已经命人先采购了一些玉料,不知道能否入得了君二少的眼,你可以先看一看。”

    玉料放在庄院内最深处的仓库里,其种类之多、成色之好,出乎君亦寒的意料之外。

    “怎样?有能用的玉料吗?”陪同前来选料的司马青梅不做任何决定,只是问他的意思。

    他点头,“司马小姐选买这些玉料,应该费了不少工夫吧?”

    她淡淡一笑,“过奖了,无非只是用钱用人而已,比不了君二少雕刻时的呕心沥血。”

    君亦寒的目光投注在身边的一块白玉之上,他一眼便看出这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用手摸上去,果然手感细腻温润。

    “就用这一块……”他话音未落,倏然而止,因为在他身前几丈外,有几个婢女排列而站,随侍左右,当他目光无意中扫过她们时,赫然发现——这些婢女都穿著完全一样的红绣鞋,只是其中一双鞋上,原本作为装饰的珍珠居然少了一颗。

    就在他目光投过去之时,那双少了一颗珍珠的脚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稍微向后缩退了几分。

    君亦寒的眼睛只是死死盯著那双脚,并没有移上去看脚的主人。

    司马青梅站在他身后,自然看不到他的眼神表情,问道:“二少选中了这一块是吗?”

    这一瞬间仿彿很长,但其实很短,他倏然转身,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淡淡地回答,“是的,请命人将它搬到我的房间去。”

    他随著司马青梅走出了仓库,身后仓库大门关闭的声音与婢女们鱼贯而出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纷乱却又清晰地打击在他的心弦上。

    他的直觉没有错,她果然在这里。果然……找到她了!

 第五章

    君亦寒躺在床上,阖著双眼,看上去好像睡著了一样。其实他习惯夜里雕刻,白天休息,天色越暗越黑,他反而越加清醒。

    这偌大的庄院内应该至少有上百人,但是不论白天或是黑夜,都是安静得悄无声息。

    听说习武主人可以伏地听声十数里之外,而周围的风吹草动更是瞒不过他们的耳朵。对于君亦寒来说,夜晚的声音总是有格外的意义,或许他没有那些练武之人敏锐的耳力,但他依然可以在风吹虫鸣之中,辨出一个人的足音。

    即使那个人还远在几十丈外,他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到来。

    今日,那个足音有点不一样。他听到她来,听到她停在他的窗外,但是,却没有听到她进来。

    她一直在那里徘徊,周围的小草和落叶被她轻微的踩踏,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的桌子上还点著一盏烛台,不过蜡烛已快燃尽,他阖著眼,可以感觉到那点摇摇晃晃的烛火已经越来越暗。

    外面的那个人,耐性已不多了吧?

    终于,他听到熟悉的窗户响,和熟悉的踩在桌子上的足音,他没有出声,还是阖著双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进来的人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忙于雕刻,却没想到桌边空无一人,四下打量了一圈之后,她才留意到躺在床上的他。

    于是她走到床边,低下身子,想看他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已经道别的人,为什么还会出现?”他幽幽开口,双眸虽未睁开,却好像能看到外面的一切,他能感觉到床边的人身子在轻颤。“我不睁开眼,就等于没有看到你。而你说的任何谎话,我都可以当作实言来听。你,不认识司马小姐,你只是一个云游四海的小贼,所以你此刻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神兵山庄之内。”

    “唉……”一声长长的低叹混著黑夜的阴凉气息一同响起。“你是个石头,比玉还冷的石头!”

    这暗暗的咒骂,让他的嘴角反而挂起一丝古怪的笑容,“我是石头,但我并不笨,不是吗?”

    倏然张开眼,直视著头顶上那张神色黯然,但还是如桃花一般的娇嫩面庞。

    “这里不比君府,你敢来见我,是你家小姐的授命,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小姐不知道。”她摇摇头。

    “我以为神兵山庄的人都是听命行事,唯命是从的。”

    她再叹口气,“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是冒著多大的风险才敢来见你一面。”

    “见到了,又如何?是想当面归还我钥匙,还是想让我现在出声喊叫,引来庄内的人,让你家小姐给我评理?”

    她并没有露出恐惧之色。“你叫吧,大不了我被小姐用庄规处置,无非一死。但是你的翡翠钥匙却肯定要不回来了。”

    “为何?”他的眸光一凝,“难道你把它毁掉了?”

    “我怎么敢!”她勾著自己的手指,“我把它交给小姐了。”

    君亦寒定定地看著她,“是谁派你去我家盗取东西?”

    “当然是小姐,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可以一次次地跑去见你?每一回偷来的东西,我都必须如数交给小姐。”

    他蹙眉道:“你家小姐想要我的东西可以花钱来买,为什么还要你来偷?”

    “小姐第一次看到你雕刻的东西就爱不释手,但是求购被你拒绝,那时候小姐心中生气,不愿意再与你打交道,但是无奈心中又爱慕你的手艺,所以对我说,也许你的家中会有雕刻更加精细的东西,既然花钱买你不肯,不如就偷取一件,也算是对你的惩戒。”

    他依旧盯著她,“这是你家小姐的原话吗?我不信。”

    她的神情在瞬间有些激动,“你……你以为我家小姐性子看上去温和有礼,又美如天仙,就不会做这种事吗?”

    君亦寒沉默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司马青梅的外表的确很能迷惑人,而小桃红的话也不见得就是谎言。最重要的原因是,这里是神兵山庄的地盘,小桃红是神兵山庄的人,在背后说自己主子的坏话,她应该要有多大的胆量?

    “那你家小姐为什么要请我来为她雕像?”

    “因为……小姐已对你……心生爱慕之情。”她垂下。头,勾在一起的手指仿彿要用力绞断似的。

    他一愣。没想到真被白毓锦那种无聊的人猜中了?然而,他还是不能理解。

    “你家小姐不过只是欣赏我雕玉的手艺而已,怎能算是对我心生爱慕?”

    “爱一个人的才,进而喜欢这个人,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不也……”她的话硬生生顿住,抬头瞥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小姐大概已经察觉了我的心事,所以不许我再去君府,我那天说以后不能再见的话,是真的,只是我没想到小姐会请你到庄子里来住。”

    君亦寒想了想,“那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只是……想看看你。而且,这些事我也想一次和你说个明白,免得你再误会我,现在……我该走了。”

    见她默默地走到门边,他戏谑道:“今天不走窗户了吗?”

    她忽然回头,问:“君亦寒,这两年里,你有没有好好地看过我?”

    “嗯?”

    “如果是白天再见到我,你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子吗?”她苦笑了下,“你应该已经习惯了在夜里看到我吧?也许有一天,我们在路上遇到,相见不相识,你说,是不是很可悲?”

    她这突然而至的问题听起来有些天马行空、莫名其妙,但他却被她伤感的语调揪得心底泛起一层难言的感触。

    她拉开门,迅速走了出去,外面的冷风裹著一丝潮湿的清冷卷进了屋内。

    怎么?又下雨了?

   

    “君二少昨夜睡得还好吗?”第二天早上,司马青梅笑盈盈地出现在君亦寒的门口。

    他沉吟半晌,说道:“既然图像已经画完,我还是回店中雕玉比较好。今日,在下就告辞了。”

    她面色僵住,“怎么会突然改变决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司马小姐对在下的衣食起居都照顾得无微不至,在下铭感于心。”他淡淡地说:“但这是在下的脾气,离开自己的家,在外面总会心神不定,只怕会因此耽误了工期,不能按时完成。”

    司马青梅颦蹙眉心,“我一直以为二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怎么也会做出出尔反尔的事情呢?”

    这句话她说得轻柔,但是语气已经显露出严厉。

    君亦寒向来都是冷淡的表情,此时也没有任何的改变,“在下会尽快将玉像雕刻完成,不负小姐期待。”

    “既然二少执意要走,我再留自然是留不住了,不过……”司马青梅忽然冷笑一声,“二少要走的理由我也猜得到,听说昨夜我庄内有个丫头私自跑来打搅二少的清休……”

    这悠悠荡荡的冷笑让他全身一凛,背脊不由自主地挺直,凝视著她的眼睛。

    “那丫头未免太胆大包天了,我本想今天来问问二少该如何处置她才好,但是既然二少已经被气得要走,我看那丫头就实在是罪该万死了。”

    一句“罪该万死”说得如此轻淡,仿佛是在谈论一朵花或一阵风般简单。

    君亦寒沉声道:“擅自动用私刑或杀人,是违背国法的。在东都随意杀人,更是罪上加罪。”

    司马青梅粲然回应,“二少果然只是商人,而不是江湖人,对于我们江湖人来说,杀一个人和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更何况她既然身为神兵山庄的人,就已将性命都交给山庄,生死皆由我定,二少不必怜香惜玉,她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

    “司马青梅!”他断然念出她的名字,面容极其冷峻,“我以为你出身大家,通情达理,没想到却是出手狠辣,心如蛇蝎。”

    “心如蛇蝎?”司马青梅挑起眉毛,编贝般的牙齿咬住朱唇,“哼,多谢你的赞誉了。”

    她转身要走,君亦寒迈上一步,叫道:“请留步。”

    “二少带来的东西我会命人送回君玉斋,还有别的吩咐吗?”她以后背相对。

    他沉声问:“我若留下,是否可以保住她一命?”

    司马青梅赫然转身,美眸中光芒闪烁,“我以为二少不会为一个小丫头求情,她常常和我说,君二少是如花妙手,铁石心肠。”

    “我不喜欢看到有人为我而死。”他的声音冷沉下去,“就如同我不喜欢你的使者为了逼我赴宴而要在我面前自刎一样。”

    她的眼睛如琉璃,美丽又流光四溢,让人看不出其中的心绪。

    深深地注视著他,也不知注视了多久,终于又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她缓缓开口,“那,就暂时饶她一命吧。”

    “但我也有一个要求。”君亦寒一字一顿道:“我要她在我身边,磨墨铺纸,端茶递水,寸步不离。”

    “为什么?”司马青梅又皱起眉,手心捏紧。

    “因为我现在已经不大敢相信司马小姐的话了,我不知道她能否平安地活著,必须亲眼看到才能相信。若是司马小姐不肯,那在下还是只能选择离开。”

    他的反客为主让她怔住,连目光都在瞬间变得阴狠起来。

    “哼,好,就再卖二少一个人情,我让那丫头好好地过这剩下的九天!”

    见她挟怒而去,君亦寒慢慢松开手,感觉到掌心有一片冰冷的潮湿。

    总算救下那丫头一命,但是他的心已经乱了。



    小桃红并不是被人押送到门口的,她就好像从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懵懵懂懂地一脚迈进门里,一脚踩在门外。

    “我……可以进来吗?”

    这是她第一次在白天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好像昨天晚上她的预言由梦成真。

    他正坐在窗前,端详著面前的那块玉料,听到她的声音,他的目光转过来,投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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