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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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将军-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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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疼地抚过他略显憔悴的面容,这阵子为了她的病,他连睡都睡得不沈,照料她从不假仆佣之手。

“刘瑞雪!你非得和我计较这个吗?”他瞪着她,眸光却盈满痛怜。

他从未连名带姓喊过她呢!她呵呵轻笑。“别恼,我只是要告诉你,能嫁予你为妻,是我这一生最值得的一段时光,我没对你说过吧,少央,我深爱你。”

不唤夫君,只唤他的名,不是夫妻之情,而是以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深情眷爱。若非深爱他,又岂会如此渴望为他生儿育女,赔上健康也不怨不悔,甘之如贻。

卫少央动容。她的情意,令他心痛如绞。

他们之间的相处,总是含蓄而婉约,不兴大胆示爱那一套,却将深浓绸缪的情意,藏在为对方做的每一件事当中。

他知道她爱他,一直都知道。

不是初见时,便是未央宫选他为婿时。

不是选他为婿时,也会是这一年夫妻相敬相惜时。

他还记得,新婚时,她告诉他,她是某一年寒梅尽开、瑞雪纷飞之际所生,因以为名。于是,她要他唤她小名,而她则喊声“夫君”,不让疏离的规矩称谓喊淡了夫妻情分。

他夜里归来,她为他暖酒备菜,侍候他安歇,只当是他的妻,而非尊贵公主。

她用了多少心在对待他,他岂会感受不出?

“我要你答应我,这辈子不可将我忘怀。”

“当然!”他毫不犹豫。

“呵……”她轻笑,任他将她的小手紧握。“那如果我还要你答应我,这辈子不得再娶,将我地位取代呢?”

“好。”坚定一声,不眨眼,不迟疑。

她仍是笑,一点也不意外他会如是回应。

他就是这样一名男子啊,至情至性,宁可亏待自己,也要做到不负于人,她想,无论她再提出多不合理的要求,他都会为她办到,而一旦应允,便会誓死守住承诺。

像是早已思索妥当,她恬然接续:“只除了一个女人例外。藏在你内心深处的那一个,我只允许她取代我,伴你走完今生。”

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卫少央一阵愕然。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是你的妻子,最亲密的枕边人,别人不知,我又怎会感受不出来?”他待她,恩深,义重,却无男女情爱,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他是个有担当的男子,即使不爱,也会给予妻子应有的怜惜,嫁他以来,从无一日亏待、委屈过她,除了爱情,所有能给的,他已尽数交付,也因为比谁都深刻地感受到他竭尽所能的呵护与珍惜,所以她不怨。

甚至,心疼他如此压抑。

“我不知道你娶的人为何不是她,但是——去找她吧!只有她能给你真正的快乐。”

“雪儿……”他自以为隐藏得极好,原来,妻子心里比谁都清楚。

她的谅解、甚至是成全,令他感动,也羞愧。

“我……没有办法,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娶她吗?

她温柔地抚了抚他面容。“那,她爱你吗?”

“我不知道……雪儿,别问我这个。”一触及最隐晦的心事,他心慌意乱,从不与人谈论,也不知该如何谈论。

即使无法确知那女子的心意,他还是悄悄将她放在心底那么久……他究竟爱人家有多深?

“如果哪天有机会,试着去争取,别再退让,好吗?”她,是真的放心不下他啊!若她就这么走了,怎忍心看他一人孤老以终?她知道他会独自抚育惜儿,从此不再沾惹情爱纷扰,他绝对会这么做。如果还有谁能慰他寂寥,那也只剩他心之所系的那个人。

“雪儿,你……不恨我吗?”他自觉有愧,她怎能如此宽容?

“恨吗?不,于她有情,于我有义,何况,真正拥有你的人是我,我还有什么好不平?”虽然,无法拥有他的爱情,心中难免遗憾。“所以,我要你过得好,如此、如此我才能安心……”

“要我……过得好……”卫少央浑身一震,似是懂了什么。“她……也这么说过……”流着泪,要他另觅姻缘,不忍他形只影单……

“傻相公,那她必然是爱你的。不爱,又怎会萦心挂怀,为你计量盘算?”她的夫君这么好,谁舍得不爱?

是吗?小姐……爱他?!

“傻相公。”她温柔怜惜,张手拥抱他微颤的身躯,让他能顺势将脸埋入她胸怀,隐去不欲被人瞧见的波澜心绪。

那一日,她精神出奇地好,与他聊了许多,聊他们成亲以来,那些相知相伴、点滴珍贵的回忆,也聊他的过往,以及——他的小姐。

他们夫妻,从未如此贴心、亲密地分享过这么多心事,那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三日后,她病势转剧,群医无策。她在夫婿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唇畔犹挂着浅浅笑意,显然是带着安详满足的笑容离开世间。

与他为夫妻,今生无憾。

第十章

兴平公主已然下葬月余。

处理完爱妻的身后事,卫少央大病了一场,本就不多话的他,此后更是沉默寡言,时时留连妻子生前常待的地方,或是发怔瞧着爱妻遗物,一待便是大半日。

所有人皆知这对夫妻有多恩爱.倒也不意外他的郁郁寡欢,就连皇上也叹息道:“本欲为爱卿成就良缘,没想到兴平福薄,反而害了你。”

对于他的一切,梅映宛知之甚详,在他所不知道的角落里,始终默默地关怀着他,由岳红绡口中得知他的近况后,更是忧虑挂心。

如果他一直都这么幸福下去,她可以安于寂寥岁月,就这么走完一生,但是他过得不好。得知他不慎染了风寒,或许是意志消沉,一场病始终好不起来,整个人迅速消瘦。

她心知,是妻子的离世,带给他太大的打击。

她无法坐视,找了一日,悄悄前往探视。

“咳、咳咳——”未走近寝房,便听见轻咳声,她推开虚掩的房门,见他坐起身,她连忙上前,将抱在怀中的儿子往床上一搁,为他倒来温水。

他怔愣着瞧她,连茶也不晓得要接。“小、小姐,你怎么来了?”

“还说!你病成这样,不来看看你行吗?”

他垂眸,接过茶水道了声谢,便沉默不语。

“你的女儿呢?”目光绕了房内一圈,没见着婴孩,问道。这孩子怪可怜的,一出生便没了娘亲。

“在宫里。”知他遭逢丧妻之恸,无心照料孩子,皇太后怜惜孩子甫出生便没了娘亲,暂时将外孙女接入宫中作伴。

听不懂大人的言语,一岁多的娃儿不甘寂寞,开始在床上乱爬,一路爬到卫少央大腿,他索性抱来,让小娃娃稳坐在肚腹上,伸出长指逗弄。“许久不见,允儿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我还没见过你的女儿呢。”

“会有机会的。”小娃娃当他在与他玩,小嘴一张,初生的小小乳齿咬住他的指,当是磨牙,痒痒麻麻的,并不疼,他也任娃儿去咬。

不安分的小手又伸去扯他衣襟,玩他的发,在他身上攀爬,像个打江山的小小战士,四处攻占探险,很快地,宽阔胸膛尽数沦陷。

玩累了,大大方方趴在他胸口,小小身子占地为王,安睡姿态仿佛天塌下来也惊扰不了他。

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抚,瞧他睡得香甜,涎沬顺着微张的小嘴流淌到他胸前,将他襟口濡湿了一片,可爱无邪的睡容,令他不自觉扬起月余以来第一记浅浅的笑意。

“允儿——从不让他爹抱。”每回杜天麟伸手要抱他,他便哭得震天动地,杜天麟扫了兴,疼不入心,久而久之便也不爱亲近儿子,从此将他们母子放逐于院落一隅,完全遗忘他们的存在。

如此更好,他不来打扰她,她倒是求之不得。

可,允儿却让卫少央抱,如此信赖,如此依偎的姿态,毫不认生地在他胸怀睡得安稳。

孩子的纯真,稍稍淡化了他眉心深锁的愁郁,这相依相偎的模样,要说他们是父子也没人会怀疑。她动容地凝视这一幕,心底漾满了暖意,分不清究竟是允儿在他身上找到安全之感,还是孩子抚慰了他内心的凄伤。

卫少央分神瞧她一眼。“杜天麟疼爱允儿吗?”

她浅笑,不答。“这孩子喜爱你。”是因为知晓,若无卫少央,自己早已无命存活在人世吗?所以不自觉追随、缠赖着他?允儿连婢仆都不给亲近,却第一眼就与他如此投缘。

“我也喜爱他。”揉揉娃儿嫩呼呼的颊,允儿像娘亲比较多,这眼、这眉、这俊秀的五官,生得真好,他日必定是个倾倒众生的美男子。

一道念头闪过脑海,他迟疑道:“若这两个孩子有缘,日后——我是说,让惜儿嫁予他为妻,小姐可愿意?”

儿女亲家吗?让孩子成就他们所无法成就的姻缘,填补遗憾,以及今生不得圆满的情缘?

“好,当然好。”胸房胀着说不出的撼动,仿佛以另一种形式,拥有了他。

他抱着允儿下床,单手打开木柜,取出一只檀木盒递去,以眼神示意她打开。

里头,静静躺着一对玉玲珑,质地清透,一瞧便知价值不菲。

“皇上前些年赏赐的,就让他们当信物,你先替允儿收着。”他还记得第一眼见到这对玉玲珑时的触动心房,从不奢望能有送出去的一天,却还是留心收藏着了……

她眸底有丝难解的迷蒙,探手取来其中一只,与他各执其一。

指尖碰触玉饰,清泠的玉饰嗡鸣声在寂静的寝房内回绕。

卫少央胸口一阵紧窒,莫名地感到心乱,呼吸微微急促——

她,取走了雌玉。

是刻意?还是失误,他无法分辨,却因与她各自拥有代表情爱相许的誓约之物而热了心,乱了绪。

傻相公,她必然是爱你的。

雪儿的话在此时浮上脑际,盘旋下去。

她爱你、她爱你、她爱你……小姐,真爱着他吗?

以往,能以最沉静的姿态面对她,只因无忮无求,而今有了奢念,竟心思浮动,无法再淡看一切。

“小姐,你——”

“怎么了?”她拾眸,不解问道。

“你、你——”话到了嘴边,又咽回。“不,没什么。”

他终究,没能问出口。

“我有些累——”别开眼,无法直视她。

“那你歇着,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梅映宛由他怀中抱回允儿,叮咛了几句,这才离去。

他扶着床柱坐下,沉沉吐出一口气,疲惫地闭上眼。

这样就够了,有情无情,又能如何呢?她从不问他,他也不该问,这个问题今生只能放在心底,她有她的丈夫、孩子,而他,用余生静静忆怀亡妻。

雪儿……

思及那名全心全意对待他的女子,心房一阵揪扯疼痛。

她待他情深义重,而他能回报的,却只是义重,今生,他永远亏欠她。

日子依然在过,无风无浪,平静得几近无感。

似乎已决意以余生缅怀亡妻,他埋葬情爱,与女儿相依相惜,除此之外,心湖不再为任何事而触动,生命悄然寂静,静得仿佛能听见光阴之河潺潺流动的声音。

只是偶尔,仰首望见书斋那株梅树,心房一抹宁馨温谧。

他以为,他一生便是如此了,如果,如果不是发生那些事的话——

那一日,杜天麟在外头喝得烂醉如泥回来,跑错了院落,闯进梅映宛房里来。那时她刚哄睡了允儿。这一年多来,他们根本说不上三句话。

他在房里发酒疯,伸手要抱儿子。

允儿被惊醒,吓得放声大哭。

“哭!有什么好哭的!”哭声惹恼了他,将允儿一把抓起,动作更形粗鲁。

“放手,你吓到允儿了。”她伸手要去夺,杜天麟一个侧身闪避开来。

“吓什么!我是他老子,凭什么不能抱他!每次一碰到他,除了哭还是哭!”

她动了气,不由得扬高音量:“那得看你为他付出了什么!”卫少央几乎要为允儿牺牲一条胳臂,而他呢?懦弱怕事,从不管儿子死活,能怪允儿爱卫少央、亲近卫少央吗?

“我没为他做什么?你终于说出真话了,我什么都没为他做过,卫少央什么都做,连胳臂都可以不要,急得好像他才是孩子的父亲!你干脆说连他这条小命也是卫少央给的好了!”

梅映宛倒抽了一口气。“你胡扯什么!”

原来那时他一直躲在暗处,却厚颜无耻地将事情丢给卫少央面对!

“是胡扯吗?你们背着我干过什么苟且之事,自己心里有数!这小鬼长得一点也不像我,他根本就是卫少央的野种!”

她庆幸孩子不像他!

酒气已经吞蚀他大半的神智,她懒得再和神智不清的人多费唇舌。“把孩子还我。”

杜天麟闪开,抱高允儿。“哭,你还哭!叫你闭嘴,不准哭!”

允儿被他凶恶狰狞的面孔一喝,哭得更是声嘶力竭。杜天麟被哭声惹得一阵躁怒,竟失控掌掴允儿。

梅映宛一见他对孩子施暴,愤怒地扑上前。“你做什么!”

残暴本性一释放出来,便再也控制不了,一掌又一掌地落下,孩子的哭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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