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检相召,我哪敢不来?万一哪天你翻脸不认人了,把我给一把撸下,我岂不是连哭都哭不出来?”赵国栋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恭候的骆育成,怔了一怔之后心中也是一喜,来了,“老骆,怎么今天向高检汇报工作?”
“汇报啥?要汇报,老骆也该向蓝书记或者余检汇报,和我可是八竿子打不着,老骆现在可不是以前的骆检了,现在可是正经八百的骆书记。”高阳也大略知道骆育成通过自己邀请赵国栋的意图,骆育成以前和赵国栋可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甚至连印象都没有,现在突然空降到西江当了一把手。
赵国栋已经到西江任职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除了在市里边开会就是下基层乡镇、部门以及企业,了解情况,做调研,而且行踪飘忽不定,上午到乡镇,下午就有可能到企业,甚至距离下班只有一个小时他也可能到机关部门,弄得下边个乡镇和部门领导都是提心吊胆,深怕没到下班时间书记却又来了,自己不在,领导也不听你解释,落下个不好印象那就糟糕了。
还好赵国栋并没有像先前那么预料的那样武断而粗暴,的确不在岗位上只要有正确原因都不是问题,不过没有人愿意把与一把手谈天聊事汇报工作的机会送给搭档或者副手,所以宁肯等着下班再走也不愿意先行离开成了西江区各乡镇和局行部门一二把手们这段时间的惯例。
拿赵国栋的话来说,这很好,只要下边乡镇和局行的领导们这样做,就说明他们已经开始意识到了自己的权威,而且开始逐渐将这个权威带入他们习惯中,这是自己进入这个领域的第一步,而他们愿意向自己汇报工作也就证明他们愿意向自己靠拢,这是一个好现象。
无论哪个领导多么强悍多么能干,都不可能将这个已经形成的体系彻底粉碎重建,上边不允许,时间不允许,他也没有那个能耐,那只会把自己推向所有人的敌对面,最后毁灭的只能是自己。
招降纳叛,拉拢分化,联结盟友,合纵连横,古代战争中的战术用语在官场上一样适用,只问首恶,胁从不问,这也是赵国栋给自己确定的原则。
毕竟张绍文在这块地盘上根深蒂固,当然随着他的离去,这个体系也在处于一种缓慢的分崩离析状态下,雷鹏和丁高寿似乎都有些想要撑起这个场面,如果说是曾令淳来当这个区委书记,或许他们还能有这个机会,不过现在是自己,而且还加有市委常委这个衔,他们就没有机会了。
聪明一点的就应如肖朝贵一般,通过蒋蕴华来联络自己,虽然现在还没有表露出什么迹象,不过这种橄榄枝抛出的含义,他知,自己知,蒋蕴华也知。
骆育成这个时候的出现再度加强了赵国栋的信心,联想到陆剑民给自己电话中的隐晦表示,赵国栋心中也禁不住冷笑,看来昔日一手遮天的张绍文的失势也不是严立民一个人就能把这把巨伞扛起来的,那么伞下边的人就难免要被雨水甚至冰雹波及了。
“赵书记,今天到余检那边商谈工作,顺便就到高检那里去坐了坐,谈及赵书记已经到我们西江工作,高检说及您,所以。。。。。。”骆育成的谎话也是说得顺溜之极,高阳也是满面笑容,“怎么,国栋,没事儿就不能叫你了?是不是非要蓝书记相邀你才来,真是当了常委就忙得分不了身了?”
“嘿嘿,高检,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赵国栋也笑了起来,“这桌子上别把我当领导,都是兄弟,嘿嘿,老骆,高检可是我昔日的老领导,我在派出所里混的时候,他就是分管政法口的区工委副书记了,这一晃就是五年啊。”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赵国栋在五年时间里换了四五个单位,从副科、正科、副处、正处再到现在的副厅,其跃升速度骇人听闻,相较之下,高阳从当区工委副书记时的副科到现在的正处,虽然看起来也是火箭式蹿升了,但是有了赵国栋这个先例摆在前面,那也就显得有些暗淡无色了。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这样好的机遇的,这是高阳昔日同事见到高阳的蹿升速度之后自我安慰的,现在在赵国栋面前,就该高阳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了。
“好了,你就别寒碜我了,不就是原来我是你领导,现在你是我领导了么?”高阳瞪了一眼,“今天没有谁是领导,国栋你高升了,我也一直没有替你庆贺,今天就算是了愿,育成也是我来宁陵之后结识的一个朋友,嗯,真正的朋友,国栋,日后你在工作中可要大力支持他才是。”
高阳将“真正的朋友”几个字咬得特别重,赵国栋自然明白,高阳也是一个颇知分寸的人,能得他说真正朋友的人不多,也绝对是可以信任的角色,这也让赵国栋很是心安,不少所谓朋友那都是些酒肉朋友,难以交心,难以共济的。
“高检,你说错了,我初到西江,人生地不熟,日后仰仗育成支持我的时候才更多。”赵国栋含笑看着骆育成,语含深意的道。
第八卷 天道酬勤 第二十一节 合纵连横()
“赵书记太客气了,我们都是赵书记领导下的小兵,听从命令服从指挥那是份内之事,何来仰仗支持一说?”
骆育成显得十分自然,语气也是十分平和,主动靠近能做到这等不卑不亢的水准,也是难得了。
赵国栋也不多言,此时服务小姐已经将菜肴走了上来,宁陵酒厂的顶级乌江醇注入酒杯,荡出一抹浓烈的酒香。
几杯酒下肚,酒酣耳热处,三人也就渐渐放了开来,尤其是骆育成也是军人出身,性格也是颇为豪气,杯到酒干,从不推辞,唯有两颊泛起的潮红显示出酒意正浓。
“国栋,这西江区委书记位置空缺几个月,传闻不少,众说纷纭,最后还是戴在你头上,看来市里边也是有些意思。”
高阳也不是才来宁陵的那。个高阳了,蓝光相当欣赏他,传言市检察长余洋极有可能到市中级人民法院担任院长,这检察长一职蓝光也在极力推荐高阳接任,而且祁予鸿也对高阳颇有好感,也算是宁陵政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虽然不如自己那么耀目,但是也算是前程似锦了。
“嘿嘿,有啥意思?我咋不知道呢?”赵国栋随口问道。
“国栋,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西江区。问题不老少,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不是指经济发展停滞、企业大面积亏损、干群关系紧张这些问题,不过也有些关系,你能说这些问题中间会没有啥猫腻?”高阳自顾自的替自己斟了一杯酒端在嘴边却不饮,吧嗒着嘴皮子,“重症用猛药,有时候还真得以壮士断腕的气概揭开这个盖子,挖去这些脓疮才行。”
赵国栋轻轻一笑,戏肉来了,宴。无好宴,都是官场上走动的人,就算是有私交在其中,但是那不过是为了刀光剑影中笼上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罢了,好在自己也算和对方是同盟军吧,否则这骆育成还真难做人。
“高检,挖去脓疮就能起死回生?”
“至少不会更糟吧?”高阳反驳。
“那未必,挖脓疮不可避免就会带起血肉,失血过多。有时候只能让本来体质虚弱的病人死亡的,那后果,高检你可以不考虑,嘿嘿,我呢?”赵国栋淡淡一笑。
“国栋,你反对?”高阳目光一凝。
“不,高检,得有选择,得选时机,得看火候。”赵国栋也端。起杯子,轻轻晃了晃,“高检,西江不比江口,那时候动了就动了,现在西江沉疴难起,大家都在关注,稍不注意就会引发局面的剧烈动荡,弄不好在有心人操纵下矛头就会指向党委政府和政法部门,要不咋市里不动化肥厂?”
高阳心中一凛,他没有想到赵国栋调进市里没。两天耳朵却是恁地灵通,居然也知道化肥厂的事情,这化肥厂市检察院也不敢轻易下手,就是担心化肥厂几百工人生计问题受到波及,影响到市里大局,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只能从外围悄悄摸情况,怎么赵国栋就知道了?
“高检,别用那目。光看我,在座咱们三个都是经得起检验的共产党员,我没别的意思,更没有要袒护谁的想法,市里边希望从西江打开口子,我也理解,说实话我比你们更希望能把这些蛀虫一网打尽,能还西江区一个朗朗乾坤,也能替其他无关干部洗脱罪责。不过既然是我在当区委书记,那也得考虑我们西江区的区情,该动的肯定会动,但是什么时候动,怎么动,我希望市检察院要和区委,准确的说要和我沟通,育成,你也在这里,这是一个原则问题,否则引发不稳定,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屁股决定脑袋,坐在不同的位置各自考虑的问题角度都不同。
高阳是站在检察院分管贪渎的副检察长角度来看问题,西江区多家企业都或明或暗有线索反映出来,不少都牵扯到区里领导,市检察院早就想动,但是张绍文时代受牵制颇多,余洋也担心打草惊蛇,所以一直未动。
张绍文走这几个月,曾令淳主持工作,市里边担心这个时候动作会影响到西江区大局稳定,所以也要求检察院方面暂缓动作,直到现在赵国栋上任,蓝光才松口,要高阳和赵国栋接触一下,了解一下赵国栋的想法。骆育成找上门来希望通过高阳和赵国栋协调好关系,高阳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来表达市检察院的意图。
“那国栋,你的意思是怎样干?”高阳也把话题挑明,动肯定要动,不管赵国栋同意不同意,他是市委常委也好,但是并不分管政法,市里边除了祁予鸿和蓝光之外,理论上其他人都无权过问检察院独立办案,蓝光要他和赵国栋协调,但是并不是指一切都听从赵国栋的,如果说赵国栋态度过于暧昧,高阳也不打算妥协。
“高检,我知道你很心急,但是张绍文主政这几年也都过来了,曾令淳主持工作几个月也过来了,市里边都不动,咋我一来就要大动干戈?我不是怕什么,但是西江区就在市区眼皮子下,就像你说的涉及多家企业,其实涉及那些企业哪些行业那些区上领导我也都大略清楚,一旦一下子捅开来,我们就要考虑带来的社会反应,这已经都要年底了,稳定问题我们也需要考虑,所以我想请高检给我一点时间,就算是要挖脓疮,那也得先把病人底气扶壮,要么也得打打麻药,让大家稍稍有些准备不是?”
高阳目光如炬注视着赵国栋,赵国栋显得相当坦然,毫不在意的回望对方。
“国栋,那你给我一个准时间,你觉得要多长时间你才能达到所谓的底气扶壮的地步?”高阳眉毛一挑,一字一句道。
没有西江区的支持配合,很多工作市检察院一家也难以开展工作,尤其是骆育成麾下的区检察院战斗力原来也是相当强悍,这两年虽然没有大动作,那也是因为区内特殊政治局面影响,现在一旦挣脱枷锁,或许就要甩开膀子大干一番,高阳甚至还有些担心骆育成真要得到赵国栋授意,极有可能抢先下手和市检察院争功呢。
“高检,春节后怎样?”赵国栋略一沉吟之后才道。
“春节后?”高阳浓眉拧在一起,“会不会。。。。。。?”
“放心,高检,我有分寸,距离过年也就两三个月时间,我不打算在春节前闹得沸沸扬扬,让市里边也过不了一个好年,不过过了年之后,我想该动的也就要动了,我们这边也会配合作一些工作,尽可能达到既解决腐败贪渎问题,又能确保局面在可控之中。”赵国栋笑着道。
夹在赵国栋和高阳之间的骆育成也有些尴尬,他没有想到高阳会在这顿饭上把这些问题抖落出来,实际上高阳掌握的不少线索也还是来源于区检察院这边,只是骆育成也就是考虑到区检察院地位和权力问题受到区里制约,所以才会把这些线索交给市检察院,但是今天赵国栋旗帜鲜明的表明了态度,市检察院在西江区里动作必须要得到区里首肯,而自己这个区政法委书记也必须要随时和市检察院保持着信息沟通,防止市检察院不宣而战,影响区里大局。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高阳和赵国栋私人关系的确很不错,所争问题都完全是工作上的细节,而且可以说都是为了怎样最好的达到目的,只不过各人侧重点略有不同罢了。这种氛围让骆育成十分放心,他也相信高阳有足够的政治智慧来考虑其中轻重缓急,尤其是牵扯到赵国栋这个市委常委同时又是他的好友在其中。
这一顿饭吃下来,三人都是颇为尽欢,个个都有了五六分酒意,连赵国栋也不例外。
饭后高阳先行告辞,而赵国栋也就和骆育成沿着越秀河岸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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