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的阿狄丽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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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边的阿狄丽娜-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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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了,太迟了。”千千有气无力地低语。她靠近他,声音和目光柔和了,带着怜悯道:“你可以选择枪伤是留在头上还是留在心脏。我劝你还是选择后者,一枪爆头死相会很难看。心脏中枪的后果是阻断血液循环,引起脑死亡。你不会一下子断气,会有个挣扎的过程。可能要痛苦些,但至少死得体面。你认为呢?”
  “你这可是经验之谈?”方乒乓凄惨地笑了笑,万念俱灰地喃喃:“那就心脏吧。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像你一样死里逃生也未可知。”
  “那祝你好运。”
  千千深呼吸了一口气,食指扣在扳机上。方乒乓闭上了眼睛。 
  房间内死去一般沉寂,只听见浓重的喘息声和墙上钟表嗒嗒走动的声响。
  方乒乓不知等了多久,始终听不见枪响。他心惊胆战地睁开眼睛,只见她的脸惨白得如覆盖了霜雪,不知是沾上了泪水还是汗水,已经湿润一片。她的双手在无力地发抖,像是承受不住□□的重量,随时都会倒下。
  “你看,你根本下不去手。这与你善良的天性不符。求你了,放下枪吧。”方乒乓像快溺亡的人极力要抓住一根稻草。
  “我只是有点紧张,毕竟是头一回。你不要乱动,我瞄不准。你一定不想打偏了再挨第二枪。”千千的喘气越来越急促。
  “求你了,要么放了我,要么干脆点,不要再折磨我了!”方乒乓绝望地呐喊。
  千千正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是陆群飞低沉的声音。
  “小千,是我,快开门。”
  千千发出一声□□,如垮掉了般靠在了墙上,声嘶力竭地啜泣。
  “群飞哥,你别进来……”
  “快来救我!这疯女人要杀了我!”方乒乓扯着脖子大喊。
  “闭嘴!”千千嘶哑地吼道。
  “小千,我现在进来。就我一个人。”
  陆群飞从酒店经理手中拿过房卡,刷卡开门,迅速转身进来,带上了门。
  里面的形势比他所想的还要严峻,他甚至都无法靠近。
  “求你离开这里,我不想让你看到这一幕。”千千满脸泪痕地哀求。
  “小千,你一定不想这么做。把枪放下,跟我回家。”
  陆群飞压低了声音,一步步向她走来。
  “不……”她摇着头,死死地盯着方乒乓,“不杀了他,我就无法原谅自己的懦弱!”
  “你这么做也于事无补,为何要逞一时之快断送自己?小千,相信我,这种快慰转瞬即逝,很快你就会知道这不过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韩邵峰击毙的只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已是寝食难安,日夜难眠,更何况是你?我接触过无数身陷囹圄的人,他们之所以痛不欲生,追悔莫及,皆因双手沾染了鲜血。没有人能从剥夺他人性命中获得安宁。小千,听我的,放下枪……”
  陆群飞屏气凝神地盯着她,不敢移开片刻目光。
  “我顾不了这么多,我一无所有了,只能孤注一掷!”千千满脸泪水地摇着头,已听不见任何劝告。
  “你还有我!小千,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你!”陆群飞从喉咙里发出坚定的声响。
  “群飞哥,你明知道在这种处境下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千千悲凉地哽噎。
  “看着我,小千。你当真要这么做?在我面前?”陆群飞心痛地盯着她,一字一顿道。
  千千终于看向他,转瞬之间,陆群飞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他一手抱住她,一手敏捷地夺下枪支,迅速关上保险。他紧紧地抱着她,亲吻着这卷让他心碎的长发。千千一下子瘫软在他的怀里,不停地打着寒战。
  “靠!你们这是在演双簧玩我吗?”方乒乓从沙发上跳起来,惊魂未定地大声咆哮:“这小□□意图谋杀!刑法叫什么来着……故意杀人!你完了!你也要锒铛入狱了!”
  “今晚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可听懂了?”陆群飞掷地有声道。
  “什么条件?”方乒乓转了转眼珠子,飞快地发问。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条件仅仅是我不亲手逮捕你。”陆群飞冷冷道。
  “我真要被你们的儿女情长感动了。”方乒乓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从身后拿出手机对着他们晃动,笑不可抑道:“喏,你想包庇她恐怕没那么容易。在你进来之前,我已经拨通了报警电话。我方乒乓可不是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之辈——喂喂,警察同志,请问执法人员徇私舞弊该当何罪呢?”
  方乒乓郑重地对着电话那头的110接线员问道。他的话音刚落,四五个身着制服的警员破门而入,每个人手里都握着警枪。
  陆群飞闭上了双眼,一直保持的镇定顷刻土崩瓦解。他用力抱紧她,似她明天就要流浪去远方。
  千千在他怀里有些喘不上气,当她离开他的身体,看到他的眼里闪烁着泪光。
  他久久地凝视她,随后,他做了一个让她困惑的动作——他从裤兜里拿出一瓶药盒悄悄放入她的大衣口袋里……
  “小美人,有你陪着,我也不孤单了。”
  方乒乓举起已被戴上手铐的双手,对着他们挥舞。
  “陆警官,请您同我们到警局协助调查。”
  年轻的警察一边说着一边在千千细瘦的手腕上戴上手铐。
  

  ☆、6

  记者发布会上,沈崇安对着媒体义正严词道:“……我与你们一样震惊于这起骇人听闻的校园暴力事件。施暴者虽为未成年人,但其手段之残忍,性质之恶劣令人触目惊心。让人遗憾的是,类似的恶性事件至今仍在全国各地的校园里上演,相关报道层出不穷。可以想象,还有多少孩子正在暴力下承受身心的煎熬。这是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通过这起事件,希望能引起教育部门以及最高检察院的重视,加强对相关行为的惩处和预防。对于侵犯受害者隐私权的视频发布者,我已委托律师追究其法律责任。在此,我提醒广大网友,传播此类视频属于违法行为,不要以身试法,不要再对千千造成二次伤害。这些年她所承受的创伤已经超出了常人想象,我不容许再有人对她恶意中伤——”
  沈崇安面向镜头,眼里闪动着粼光,声音沙哑地说道:“千千,别再躲了,你已经躲了整整六年,是时候正视一切。如果你听到我的声音,尽快回到我身边。我在等你,我需要你,我不能失去你。千千,还记得我对你的承诺:无论发生什么,我与你共同承担……”
  李秘书突然疾步走到他身旁,附耳低语了几句。沈崇安脸色突变,立即起身匆匆离开了发布会现场。
  而台下的记者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千千被逮捕的消息,场内陷入了一片混乱……
  韩邵峰靠在办公桌前牙疼似的捂着一侧脸庞。这是他的习惯动作,只要他感到烦躁,困惑或思索的时候就是这副神态。
  他沉默地注视着对面的千千。从进入警局后,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无论问她什么,她只是一言不发,眼神空洞,思维似在一片混沌中迷失方向。如若不是偶或间的眨眼表明她还有一息尚存,所有落到这个单薄身体上的目光都可能把她当成一具人型木偶。
  像她这样看上去似乎连枪都举不起来的人居然会做出如此惊骇之举……韩邵峰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同时又为她从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转变为伤害者感到痛心。
  他轻轻地摇起了头,好像牙痛已经转为头痛了。
  办公室的门推开了,沈崇安从警员身后大步跨进来。他在千千身旁坐下搂她入怀,像哄婴儿一样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打,不停地说道:“不要怕,没事就好,有我在,不要怕……”
  他没有一句责怪或质问,只是在她的耳畔柔声抚慰。当他的目光落到千千腕上的手铐时,眼睛像被什么割伤了似的,红通通地望向韩邵峰。
  “把手铐解下。”
  “我与你一样不想看到。”韩邵峰用一种不含敌意的平稳目光看着他道:“她现在的情绪还未稳定,为了预防她做出任何过激或伤害自己的行为,这只能是一个有效的约束措施。”
  “她这副样子像是能做出什么过激言行?”沈崇安对峙道。
  “警方在她的身上搜出了疑似精神类药物——”韩邵峰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沈崇安错愕地看向千千,她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似已对周遭的事物失去了感应能力。
  “她确实有重度抑郁症,一直在我这里接受治疗。”
  另一个办公室里,陆群飞对着自己的上级韩局长从容地说道。
  韩局长蹙起眉头,按着了一侧松弛的脸颊若有所思——这个动作与他的独子韩邵峰如出一辙。
  “持续了多久?”
  “近一年。她需要做精神疾病鉴定。”
  韩局长的眉心锁成“川”字,目光凌厉地盯着他道:“鉴于你之前的包庇嫌疑,这些证词可以视为无效。”
  陆群飞没有反驳,坚持道:“以她目前的精神状态,任何人都能看异常,不可视而不见。”
  “我会委托相关医院进行精神鉴定,但你不能再插手这个案子。”韩局长严肃地说道:“小飞,你一向行事理智,怎可说出那番感情用事的话?若不是你及时制止了犯罪行为,将功赎罪,你的麻烦可就大了。为了一个杀人凶手,你这么做值得么?”
  “是杀人未遂。”陆群飞加重语气强调,“她从未有过违法前科,有此疯狂之举也是事出有因。最近的舆论触发了她的抑郁症,她的行为属于限定刑事责任能力。”
  “是否属于限定刑事责任能力不是你说了算,这得由医院鉴定结果和法院来判定。任何犯罪行为都不能因其事出有因而得到宽恕和姑息。这些大道理我不必再向你赘述。”韩局长挥了挥手,叹着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去给你父亲回个电话吧。他知道此事相当震怒。认真检讨自己的过错,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陆群飞垂着头走进千千所在的办公室,只见沈崇安搂着她的肩膀,另一只紧握着她被束缚的双手附耳低语着什么。他奇怪于自己的心中并未升起妒意,而是安静地望着这温情的一幕。在她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后,他希望看到她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
  “她的身体状况无法适应这里,我要即刻申请取保候审。”沈崇安看到他的第一句话便如此说道。
  “暂时不必,警方马上送她去医疗机构检查鉴定。”
  陆群飞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千千那张毫无生命气息的脸上,身体里缓缓储备着一种力量。
  

  ☆、7

  结合到千千的身体情况,警方经过连夜讨论,最终决定把她送至先前为其做过手术的综合医院进行精神鉴定。那里有着关于她心脏创伤史的详细病宗。一旦她突然心脏病,可以及时得到治疗。
  在医院精神科医生的帮助下,警方对千千做完了初次笔录。从病房出来,韩邵峰的脸色显得异常沉重。
  “她被注射了镇定剂,现已睡下。”韩邵峰对着在外等候的两个男人说道:“具体的我不方便透露。只有一点,她亲口招供之所以持枪是为了至被害人于死地。”
  陆群飞和沈崇安面面相视,全都蹙起了眉心。这就意味着很难以故意伤害罪为她开脱。故意杀人罪与故意伤害罪在量刑上差别甚大。一旦法院最终判定故意杀人罪成立,将面临的是更严重的量刑。
  不知千千这么做是出于坦白的心理还是有意要自我严惩。
  “警方会尽快办完委托医院进行精神司法鉴定的相关手续,在此期间必须对她进行隔离观察,亲友与家属均不可探视。你们先回去等消息吧。”韩邵峰最后说道。
  他们走出医院大楼,天已经蒙蒙亮。又一个无法安宁的朝日开始了。
  “我毫无睡意,不如去我那里坐坐?”沈崇安问道。他有太多疑问需要消释。
  “我正有此意。”
  回到公寓,沈崇安打开了一瓶马爹利,倒进两个白兰地杯中。他喝洋酒不习惯纯饮,但现在千千不在身旁,没有人为他调酒了。
  从陆群飞的简单口述中,沈崇安得知千千消失后第一个找上的人是对方,而不是他这个即将步入婚礼的未婚夫。他宁愿相信千千的这个举动只是为了获得那把枪。但他很快知觉这种自我欺骗毫无意义。
  “她果真在服用那种药物?”沈崇安以一种质疑的目光看向他。
  陆群飞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已是答案。
  “你认为鉴定结果会如何?”沈崇安又问。
  “……我没有把握。”陆群飞摇了摇头。虽自昨日看到千千的第一眼,他从专业角度就已断定她有情绪障碍。但是否是精神病性情绪障碍需要的是长时间观察才能下结论。他后悔自己没有多加防范,才最终促成大错。他喝了口酒,补充道:“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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