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照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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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花照雪录-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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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雪客栈伙计有限,但客房里的铺盖之物却少不得定期要清洗。李澄秋一贯好心肠,便把这活计托给了后街柳寡妇,让她联合了几个无依无靠的孤苦女子,专门给照雪客栈做些缝补浆洗的活计,既省了自己力气,也好让她们有个生计。
  王励为人憨厚,力气又大,取这些东西正合适他去,顺便还能帮着人家劈劈柴、做些粗活。
  “还是我跟他一块去吧,正好这会儿店里人不多,没得又让人说闲话。”
  李澄秋挑眉:“什么闲话?”?

☆、显灵

?  “还能有什么闲话?寡妇门前是非多呗。”
  李澄秋皱眉,她最不爱听这话,便说:“难道王励不去,他们就不说柳大嫂了?不过是看她样貌好,故意糟践。”
  “你说得对,所以我更要跟着去,好好教训一下那些长舌妇!”徐二娘扬着下巴说道。
  李澄秋失笑,敢情她是闲着无事,想去找人吵架了,便也不拦着,只说:“快去快回。”
  徐二娘和王励出去了,李澄秋就去了柜台里坐镇,萧若从外面回来,看见她便打招呼,“李掌柜今日清闲。”
  “是啊,听说萧公子的货物都出手了?这一趟收获不错吧?”
  萧若走过去隔着柜台与她说话:“还好,我第一次来,也不敢带太多货物,还没多谢李掌柜提供货仓呢。”
  “萧公子太客气了,我们就是做这个生意的,您付了钱,还道什么谢?”
  “花钱也得有人提供这个便利才成。我还想问问李掌柜,您在这里开店,见识也多,您说我带些什么货物回去卖好?”
  李澄秋笑道:“这我可真不知了。只看着往来客商,多是贩些香料宝石,也有毛皮药材的。不知萧公子要贩货去哪里?”
  “自是回京城长安。我看中的东西太多,身边却没有那么多银子,只能酌情择选,一时还真拿不定主意。”
  萧若满口生意经,与李澄秋说起京中景象,举凡衣食住行、玩乐消遣,竟都说的头头是道,倒真像个京中长大的富家公子。
  两人聊得兴起,李澄秋便从柜台后面出来,请她到桌边坐下,又叫胡小三儿送了壶茶来。
  “我到此地之前,从未喝过白茶,没想到竟另有一番滋味。”
  
  李澄秋道:“白茶平淡隽永,与我们西南的气候相得益彰,难得萧公子会喜欢。”
  萧若频频点头:“李掌柜说的是,我到此地后,也觉此处果真四季如春,不湿不燥,当真极适人居,等我老了,也来昆仑镇养老。对了,李掌柜是本地土生土长之人么?”
  “并不是,我四岁时随父母迁来此地,这间客栈是我父母的产业。”
  “哦?那令尊令堂现在不在镇上么?”
  “对,他们出门云游去了,只留我在家看店。”
  其实萧若早就听同行客商说过,客栈老李掌柜几年前就与妻子出门了,将偌大一间店丢给了年纪轻轻的女儿,也不给女儿招个女婿一同经营,实在是奇哉怪也。
  她虽有心探问,却见李澄秋温和诚恳,似乎并无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便转而说道:“原来如此。李掌柜独自支撑经营,可真是不容易。我还有些好奇,此地明明四季如春,常年不下雪,怎地客栈却叫做‘照雪’?”
  “只因家父家母本是北地人,虽到了此处定居,却常常怀念北方的大雪,便取了‘照雪’之名,以示心中仍怀恋故地。”
  萧若笑道:“这个名字取得甚妙,比之什么‘高升’、‘平安’、‘悦来’等等雅致许多。不过本地虽无雪,掌柜的倒可以买一幅踏雪寻梅图挂起来应景。”
  李澄秋道:“多谢萧公子建言,我会留意,若真有这样好的画,必买回来挂着。”
  两人从生意说到客栈布置,萧若只觉非常愉快,就算并没探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也不由对这位年轻女掌柜好感倍增。
  李澄秋并不是一个看起来热情备至的人,但面上总有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说话不远不近,语速不快不慢,如同清浅流过的小溪,让人不知不觉便卸下防备,也不会因她是个女子就生轻视欺侮之心。难怪往来客商都对她和这间客栈赞不绝口。
  “我也就能在这点上提提想法了,李掌柜经营有方,便是寻常男子也难以企及,真让在下佩服。”萧若诚心诚意的称赞,又把话题转到几个伙计身上去,“就连用人都这么不拘一格,厨子做的一手好菜;两个跑堂伙计,一个八面玲珑、能招揽住客人,一个机灵细致、处处周到;还有那么一个高手压阵,让人不敢来捣乱。”
  李澄秋面对盛赞,神色始终如常:“不过是我运气好,遇上了这么几个能人罢了。”
  萧若却道:“那也得李掌柜有容人雅量,别个不说,似那位刘大哥那样的,别处可未必肯用。”她在客栈住了一段日子,总算见到那位刘石宏的真容,第一次还真被他头发胡子连在一起的样子吓了一跳。
  李澄秋发觉萧若对刘石宏格外感兴趣,但她既不知刘石宏来历,也不愿探询,便简单回道:“高人总有些特立独行。”
  话说到这里,又有远道客人上门,李澄秋说了失陪,便起身去接待。萧若若有所思,特意出后门去到后院石榴树下站定,往房顶上四处扫视,果然发现北面小楼屋顶上躺着一个人。
  她细细留心了好几天,才终于发现,这位“高人”果然很高,没什么事要他忙的时候,多半都是在房顶上呆着。
  萧若真的很好奇,他是在晒太阳睡觉呢?还是在高处看风景。只可惜她不好也飞身上去与这位高人聊一聊,只能先这样观察了。
  等到徐二娘和王励带着洗好的物品回来时,正遇见从后院回来的萧若,她便抽空去与李澄秋嘀咕:“这位萧公子爱好很特别呀!红石榴那样的,他居然兴致勃勃的跟着偷窥,我这样的美人,他居然理都不理!”
  李澄秋有些惊讶的望向徐二娘:“你不会现在还没看出来吧?”
  “看出什么?他有断袖之癖?”
  “……她是个女子!”
  徐二娘先是断然道:“不可能!他身上没有脂粉味,个子不矮,行动也挺胸阔步——胸还是平的!”
  李澄秋道:“胸可以缠。她虽然说话行动都不似一般女子,但她没有喉结,面庞光滑细致,手掌纤巧白嫩,而且细腰丰臀。”
  徐二娘立刻往后一躲,满脸警惕道:“你也看得太仔细了吧?她穿那样宽松的袍子,你都能看出她细腰丰臀?”
  “走动起来就能看出了,这还要特别仔细看么?我瞟一眼就看到了。”
  “谁像你似的,什么到你这里都无所遁形!”徐二娘虽然仍觉着意外,却一贯相信李澄秋的观察判断,末了道,“怪不得她远着我,这是嫉妒我长得美呢!不过红石榴又不是俊俏后生,她盯着他干嘛?”
  这一点李澄秋也不明白,不过她也并不关心在意,甭管萧若是刘石宏的旧识还是仇家,刘石宏自己都应该能够处理,并不需要她操心。
  她记着梁伯元的话,之后一直留意往来客商,却并没发现异常,而事情就像她和梁伯元预计的那样,没过几日,市井中就传开了凤冠被盗的消息。
  “此事说来当真蹊跷,你们想啊,老王爷新娶娇妻,正在红绡帐中鸳鸯戏水,凤冠端正放在梳妆台上,居然就无声无息的被人盗走了,嘻嘻哈哈!”
  一个个食客酒徒就跟身在现场一样,说的活灵活现,末了还都要配上几声或猥琐、或意味深长的笑,引得堂内一阵哄然大笑。
  笑过之后,还有人透露更多细节:“听说盗贼艺高人胆大,不但取走凤冠,还在铜镜上用螺黛写下四个大字,你们猜写的什么?”
  有中年男大声回道:“保重身体!”
  堂内又是一阵哄笑,接着有人再猜:“王爷神勇!”
  徐二娘听不下去,笑骂道:“都胡说八道什么呢?当这是哪里了?再说都赶出去!”
  食客们嘻嘻哈哈笑过,都正经了起来,有猜“到此一游”的,也有猜“多谢惠赐”的,最后还是由最初那人揭露答案:“你们都猜错了,那铜镜上啊,写了‘物归原主’四个字。”
  大伙听了此言,一时不解,俱各怔住,堂中顿时寂静下来,还是徐二娘先道:“原主?莫不是阴皇后显灵,带走了凤冠?”
  此言一出,满堂客人又笑起来,但短暂笑过,大家却又都觉得莫名脊背发寒。
  细想想,云南王王府是什么地方?在西南之地,云南王黎思明就是土皇帝,他虽然对周朝称臣,却自治西南,一应军队将领、州府官员都是黎氏亲信,可谓说一不二,无人敢违。
  云南王王府,几乎就是与两京皇宫一样的戒备森严之地,更何况凤冠失窃地点就在黎王爷迎娶新妻子的新房之内,那可是连云南王世子都不能轻易到达之处啊!
  再想想门窗都从内闩住的传闻,众人便更觉汗毛竖起,鸡皮疙瘩冒出,几乎同时抖了一抖,不会真是鬼魂显灵吧??

☆、陈太子

?  李澄秋听着客人们从大声议论转为窃窃私语,不由轻轻摇头,萧若一直就坐在柜台边,看见她摇头,便扬声问:“李掌柜,你对此事怎么看?”
  “我哪里有什么看法,只是觉着,但凡有什么神秘未解之事,总有人推给鬼神,想必鬼神也觉冤枉呢。”
  萧若被她逗得一笑,回道:“说的就是呢!再者汉室覆灭已几百年,阴皇后哪有这个心思再管什么身后之物,若非说是鬼神,倒不如说是南朝凌皇后呢!”
  此言方落,立刻有人附和:“对!就是凌皇后!你们想想,黎王府那样的地方,外人怎么进得去?就算进去了,又怎么能接近老王爷的新房?里里外外那么多人都毫无察觉,还叫人在新婚之夜盗走了凤冠,这哪是寻常人能做得出来的事?”
  “寻常人是做不出,但江湖上有些绝顶高手,没准就做得出呢!”有人不服气道。
  “可哪个绝顶高手会这样促狭,赶在那样的时候去偷盗宝物,还留下‘物归原主’四个字?”
  “兴许有人想凭借此事扬名立万呗!”
  “要这么说,会这样做的倒再没有旁人,必是那位据传文武双全的陈太子了!既合了‘物归原主’,又借此生出一场风波,叫人人都想起陈朝来。”
  李澄秋立刻凝目向声音发出之地看去,只见那人就坐在楼梯旁边的角落处,侧身朝着自己,样貌看不太清,穿了一身蓝灰色窄袍,十分眼生。
  众食客听见这番话,有赞同的有反对的,一时间闹闹嚷嚷争执了起来,反倒是那个男子不再说话,饮了几杯酒后,就叫徐二娘去结账,起身走了。
  李澄秋等他们走到门口,特意仔细打量了几眼,见那男子样貌平平,与同伴一高一矮、一年轻一年长,俱是没见过的生面孔,便特意从柜台里走出来,到门外看他们往哪里走。
  “李掌柜这是看什么呢?”
  李澄秋刚看到他们进了街角的高升客栈,身旁就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人,她微微吃惊,回头对跟过来的萧若微笑道:“那两位客官有些眼生。”
  萧若刚刚也有仔细留意这两个人,便说道:“连李掌柜都不认得么?他们去了哪里?”
  “高升客栈。”
  “这倒奇怪,住在高升,为何特意来照雪吃饭?”
  李澄秋道:“其实并不算奇怪,本店已客满,住是住不下了。但胡伯厨艺出众,在本镇还没有可匹敌之人,常有住在别处的客官来吃饭。”
  萧若也承认照雪客栈的厨子手艺不错,但她对那两个人多有怀疑,便笑道:“可是他们故意把话头引向了陈太子,却在里面谈的热火朝天之时,起身悄然离去,就不可谓不奇了吧?”
  李澄秋笑道:“这一点,确实有些稀奇。”
  萧若与她并肩而立,凝望着高升客栈门前挂的红灯笼,忽然问道:“李掌柜可听说过陈太子的事迹?”
  “自然听过,听的还不少。”
  “是啊,陈太子令名传天下,恐怕少有不知之人。据说当日金陵城破之时,他并不在城内,陈朝遗老多有盼望他能寻觅合适时机登高一呼、重复陈朝江山的。”
  李澄秋没想到萧若忽然会与自己谈起此事,但她一贯为人温和,不会无礼打断旁人说话,便微微侧头,表示自己正在倾听。
  萧若面有恍惚惆怅之色,微微仰头看向屋檐顶上,叹道:“可是转眼陈朝覆灭已有八年,陈太子却销声匿迹,再没有过半点消息。许多忠臣遗老等不得,都已作古,唯存一句‘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却无处诉说。”
  李澄秋听到此处,才插嘴问:“萧公子如此慨叹,莫非也与陈朝有些关联?”
  萧若回道:“让李掌柜见笑了。我自小虽在长安长大,但宗族源于兰陵萧氏,家中有些老人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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