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照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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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花照雪录-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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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得尽快赶回大理。”王珪霍地站起身来,“你这里也替我多盯着刘石宏一些,我总觉着他没那么简单,他乔装陈太子的扮相你也见过了,此人……来历很值得查一查。”
  李澄秋没有经过陈玘的同意,自然不会泄露他的真实身份,尤其他已经说明甘愿隐姓埋名做个寻常人,便更不愿节外生枝,遂说道:“伯父,每个人都自有来历,只要他不做违背律法良心的坏事,安分守己好好过日子,又何必挖人伤疤?昆仑镇是边陲小镇,会隐姓埋名到这里讨生活的人,难免都有些难处。”
  这话就有些感同身受之意了,王珪轻叹一声:“我也并无恶意,只是他在你店中,怕你不知觉时着了道,这才多提醒你一句。你这孩子脾气跟你父亲一个模样,待人太过掏心掏肺,这自然不是什么坏事,可人心险恶,你又是个女儿家,还是多些防备之心才好。”
  他语气充满慈爱诚恳,一番话全是为李澄秋着想,李澄秋心中自然动容,立刻施了一礼道:“伯父教诲,秋儿谨记在心。”
  王珪听了一笑:“你一向谨慎持重,我自然是放心的。”
  两人说完了该说的话,李澄秋便帮着收拾了各种口供证物,待王珪安排好善后事宜,又借了驻军沿途护送他们和几名人犯,便出门送行,看着他们上马离开昆仑镇。
  送走王珪,李澄秋想到昨日负气而去的林清潭,又转道去了清韵茶楼。
  她转过街角,刚看到清韵茶楼的招牌,就瞧见了站在门前与人说话的林清潭。
  靛蓝暗纹锦袍,头戴纱帽、腰悬翠玉,依旧是风度翩翩佳公子。李澄秋不由停住脚步,看他面带浅笑侃侃而谈,心里却渐渐升起些被命运捉弄的无力感。
  她并非无情之人,与这样一个佳公子从小一同长大,积蓄下许多情谊,又怎会没设想过与他携手白头?
  可是她也一早就知道此事极为渺茫。她当然是见过林家长辈的,林夫人见到她的时候,总是目光疏离,隐含着挑剔审视,林老爷在对着父亲李维准时,更是态度傲慢,从骨子里就透出了高高在上。
  婚姻之事,讲究门当户对。似他们家这样外来无根之家,又怎么入得了大理名门林家之眼?
  林清潭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坚决拒绝了家里的安排,不肯走入仕途,一心只经营家中产业。可他越这样做,林家父母必定越怨恨自己。
  天下任何一对父母,都不会喜欢耽误儿子锦绣前程的女子来做儿媳妇吧?
  若是早几年,也许李澄秋还有心气在林家长辈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自己,证明自己配得起林清潭,可偏偏那时母亲忽然旧疾复发,几次差点离他们父女而去,李澄秋哪还有心思想这些?
  后来父亲带着母亲出门就医,李澄秋小小年纪就要撑起照雪客栈,满心都是如何保住他们这个得来不易的家,自然更加无暇顾及林家。
  她把照雪客栈经营的更加红火,名声远播,却也更加没有可能嫁入讲究规矩的林家。而且到这个时候,李澄秋自己也已经不情愿去做宅门里一个循规蹈矩的贵夫人了。
  所以她冷静下来,甚至有意疏远林清潭,适时劝他放弃自己。可是他却总不肯死心。
  李澄秋轻叹一声,默默转头离去。就让他生气好了,男女有别,既然无缘做夫妻,那就只好疏远至陌路,直到有一天他娶妻生子,对过往释然,到时再面对面坐下来或喝一杯茶或饮一杯酒,已算圆满。
  她一路漫步回去,心里的惆怅还未散尽,就见前面人潮拥挤,对着自家客栈的方向指指点点,走得近了,还听见有女子尖锐的喝骂声传来。
  “只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你这骚气,满大街都闻得见了!还装,臭不要脸!呸!”
  李澄秋诧异挑眉,忙往前面挤进去,却还未走两步,就听到了徐二娘熟悉的娇笑声:“啊哟哟,这是谁家的狗没拴好,到街上来乱吠?真是脏了我的耳朵!”?

☆、市井泼妇

?  “你骂谁是狗?你个狐狸精,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脸!啊,哎哟!”
  里面哄笑起来,李澄秋忙继续往里挤:“劳驾让让。”
  前面的人回过头看见是她,倒都配合的让开来,还有好心人提醒:“李掌柜小心啊,聚宝斋赵大嫂正撒泼呢。”
  李澄秋已然听出来那高声喝骂尖叫的女人正是邻居聚宝斋家的老板娘赵氏。赵氏在昆仑镇有个响亮的诨号叫“河东狮”,她脾气暴烈,又长得人高马大,将丈夫张贵宝管的俯首帖耳不算,还对任何敢靠近张贵宝的女子横眉冷对,一言不合就要破口大骂。
  她尤其看不惯徐二娘这样生的娇媚还出来抛头露面的女子,以前就不喜欢张贵宝去照雪吃酒,这一次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又撒泼。
  李澄秋对提醒的人道了谢,快步挤到了闹剧中心,只见徐二娘左手掐腰,右手提着帕子掩嘴,正风姿绰约的笑着,那赵氏却歪坐在地上,还捂着一只脚大声叫痛,张贵宝弯腰站在她身边要扶她,却被她一把推了个趔趄。
  “大嫂这是怎么了?”李澄秋微笑上前招呼,“可是崴了脚,要不要紧?”
  赵氏一看到她,更加来劲:“李掌柜你回来的正好!你家的伙计打人,摔断了我的脚,你说怎么办吧?”
  张贵宝蹭回来,尴尬的搓手:“你别这样……”话没说完,又被赵氏一把推到了一边。
  门口的徐二娘听到这里,口中啧啧有声:“今儿真是大开眼界了,以前只听说京都里有碰瓷的,拿个破包袱,里面装好碎瓷片,到街上找个人随便一撞,然后‘啊哟,你撞坏了我祖传的瓷瓶儿,赔吧’!真没成想,今日倒遇见活的了。”
  她说话娇柔轻慢,却将那碰瓷人的语气学了个十足,满口都是戏谑之意,连脸上都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可把地上坐着的赵氏气了个够呛。
  “我呸!以前只当是个不守妇道的骚狐狸,没想到今日倒见识了你是个臭戏子!”
  徐二娘眉峰一动,脸儿一紧,正要反唇相讥,却从人群中有一男子声气接口:“借过借过,今日这是怎么了?照雪客栈的菜香酒香味都掩不住臭气,快让我看看谁在这里喷粪呢!”
  人们嘻嘻哈哈笑起来,随即往两边涌动,从中间挤出一个面目英俊、气概潇洒的年轻人来,正是仇非凡。
  赵氏本来挑眉要骂,看见是他挤出来,却咽了回去,只冷笑几声,嘴里含糊道:“贱人的姘头倒多。”
  别人离得远听不见,李澄秋就站在她旁边,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当下冷了脸说道:“大嫂这是什么话?你我两家比邻而居,这些年来也算有些交情了,你好好的不做生意,跑到我门前闹事,到底是何道理?你说我的伙计打了你、摔断了你的腿,可有人能作证?”
  赵氏不等答言,围观众人已说道:“没有没有,二娘离她远着呢,她是自己想冲上去打二娘,没站稳摔倒的!”
  李澄秋看向赵氏:“是这样么?”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扶我起来?”赵氏却不理会李澄秋的问话,转头呵斥张贵宝,“就你还拿她当个宝,瞧见了没有,你若真动了心思上了手,这满街都是你的连襟!”
  这次她没有压低声音,满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徐二娘也再忍不住,勃然大怒:“你个老泼妇,满嘴胡吣什么?就你这等长舌妇,镇日除了嚼舌头和把男人拴裤腰上,别的全不通晓,早晚有一天被休了都不知道去哪哭!”
  赵氏哪听得了这个,正要回嘴,徐二娘已经又笑吟吟的对张贵宝说:“张掌柜,我知道今日的事不怪您。您本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可有些事儿呢,落在那不清白的人眼里,再清白也变得污浊了。您本是那样仁厚大方的人,只不幸娶了这样的一个娘子,唉!”
  她也不等张贵宝说话,美目一转,看向围观街坊,“都别瞧热闹了,张掌柜也是不容易。没吃饭的都进来坐坐吧,胡伯今日早起就卤了新鲜牛肉,还煮了一锅鸡汤,正可以烫米线吃呢!”
  李澄秋也不欲再跟赵氏这样不讲道理的人说话,便叫了正目光不善、紧盯着赵氏的仇非凡,“进去坐吧,在这站着干什么?”
  仇非凡看赵氏还拗着不走,要再回嘴,便应了李澄秋一声,接着走近那在纠缠的夫妻俩,冷笑着说:“张掌柜,你知道七出里有一条叫‘口多言’么?赵大嫂这样的,你可以休她十次了。”瞟见赵氏扬起了眉立起了眼,仇非凡又笑着接了一句,“张掌柜要是觉得不好办,可以找我,衙门里的人,我熟。”
  张贵宝满头大汗,应声吧,不敢,不应声吧,又怕得罪仇非凡。仇非凡却也不难为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进去照雪客栈了。
  此时李澄秋正问徐二娘:“出什么事了?”
  “还能有什么事?那个长舌妇,我早晚找把剪刀剪断她一截舌头!”徐二娘愤愤说道。
  王励从一边凑上来,低声道:“掌柜的,这事真不怪徐姐。是赵大嫂看见柳大嫂过来结钱,张掌柜又与柳大嫂打了个招呼,她就叉腰站在门口指桑骂槐,柳大嫂不好回嘴,扭头走了。徐姐看不过眼,出去说了赵大嫂几句,张掌柜又拉着赵大嫂要回去,她就撒泼了。”
  他说的柳大嫂,就是后街柳寡妇,接了照雪客栈清洗缝补的活计。柳大嫂今年不过二十多岁,四年前死了丈夫,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她娘家只有兄嫂,待她一向平平,并不愿意接她回去另给她找人家改嫁,加之婆家公婆待她还算可以,柳大嫂便留在了婆家守寡。
  只是她一则年轻,二则样貌俊俏,但凡出门都会引得男子们注目,有些胆大的无赖还会言语调戏。那些市井妇人,不说喝骂那些无赖轻薄男子,反而说些酸话,断定柳大嫂不守妇道,早晚要守不住偷人。
  若是再看见她跟哪个男子说了两句话,那就更不得了了,背后编的闲话几乎能到不堪入耳的地步。
  柳大嫂年轻面嫩,又觉得自己寡妇人家,不好跟人争执斗口,便只能忍着,干脆少出门。可她夫家柳家除了公公柳囤外没有成年男子,柳囤去年春搬货物时又砸断了腿,自此不良于行,再不能出门做活挣钱,唯一的小叔柳林才只八岁,什么也做不了。
  那段时日,她婆婆要照顾柳囤,又要做些缝补浆洗的活计补贴家用,自是出不得门,柳大嫂便不得不应付些需要露面的事情。
  李澄秋是个心软的,听说了她家的情形,又知道柳大嫂一向勤快能干,便干脆让她找几个境遇差不多的女子,接下了整个客栈的浆洗缝补活计。
  照雪客栈客流大,往来的又多是客商,都是不缺钱的主,对住宿条件的要求也高,李澄秋店里的铺盖等物清洗的频率极高。以往没找到妥帖的人,只能散着分出去给人做,收回结账都麻烦,如今一体都包给柳大嫂,倒省心极了。
  只是如此一来,原本可以接到些活计来做的中年妇人们,就再沾不得边了。她们一向刁滑,做活时偷懒洗的不干净不说,还常常偷藏些小件留下,为人又碎嘴刻薄,说柳大嫂闲话的,就少不了她们。柳大嫂接了活计,自然不肯分给她们去做,只找了些交好的小媳妇们,既能干又不偷奸耍滑,也免得辜负了李澄秋的信任。
  那些妇人们不满,自此更加倍说起柳大嫂的闲话,又因每每来交接的都是专干力气活的王励,她们便又多了些内容可说。
  王励人高体壮,力气又大,为人憨厚,到了柳家,看见有什么累活顺手就帮着做了,柳家看着感激,倒杯茶给他喝也是有的,于是左邻右舍有看见的,便添油加醋往外去说。
  还有人知道王励嘴笨,故意拿着柳大嫂打趣他,看他急红了脸,便哄堂大笑,更认定他和柳大嫂有说不清的关系。
  过后徐二娘听说此事,骂了王励笨还不算,自己跟着去柳家,一路上把那些嚼舌头的女人们都骂了一通,才算是消停些。
  今日却正是柳大嫂来结账的日子,那赵大嫂一向刻薄,又因自己样貌平平,看见个貌美女子就如眼中钉,专让人当面下不来台,闹出事来也不奇怪。
  李澄秋便叹一声:“我自然知道不怪你们。”
  仇非凡听了这番经过,更加气愤填膺:“这个泼妇!我非得找乡老去教训她一顿不可!”
  “你得了吧,哪个乡老也吵不过她。”徐二娘泼冷水,“她这么疑神疑鬼的,看谁都想勾引张掌柜,我看早晚有个人要来替天行道,哄着张掌柜休了她!”
  成衣铺掌柜吴云杉就坐在旁边,听了此话笑道:“张掌柜要是有那个胆子,还能被赵氏骑在头上这么多年?”
  几个人说笑一回,都没把这事当回事,不料没过几日,聚宝斋竟闹了起来,赵氏手里举着菜刀满街追张贵宝,张贵宝虽然拔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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