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妖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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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妖红-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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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外的人早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立刻轻咳一声;平问:“唐姑娘,是你么?”

“是。”唐流听出了他的声音,虽然松了口气,可还是有些难为情。这样于暗夜掩护下的私会,若是让人看见,岂不是要水洗不清。

“平将军。”她叹气,低下头;“我来,想请你收回话。我们永远不能在一起的,何必搞出这些事情,也会影响到将军的前程。”

她语声婉转,倒也不是故意令他失望:“你的心意唐流明白,只是,请不要再来了。”

平在墙外已站了多时,他满怀热情,谁知等到这些话。呆了半天,长长地叹了口气:“唐姑娘,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声音穿过石墙,纵然是看不到他的面孔,也可听出话里的伤心。唐流被他说得难过,不由伸出手去,抚在墙壁上。冰冷粗糙的石面,青色苔藓茸茸,指尖轻轻触在上面,像是安抚着一颗心。

“对不起,”她说:“我不想多解释。今天肯来这里;是为了能当面和将军作个说明。我与将军之间无所谓相信与解释;两个不同路的人;本不该走得太近。”

说完,不等,不驻,不再看一眼,回头径自离开。

还要说什么呢?也许他有深情,但命运坎坷,人心难长久,她不想害人害自己。

石墙的另一头,并没有声音阻止她,巧袖也不见了人影。

唐流回了房,安静地打开被褥躺下休息。薄被裹着身体,似暗青色的一层皮肤贴在孤立无援的血肉之躯。朦胧间,唐流想:昨晚,只差了一步,今夜的身外怕就是裹尸布。

第二天,照例要起来做工。浸溺在阴暗房间的一角,盆外的,是她,盆内的,是衣裳。

他们说:这一种丝绡最禁不起揉搓,须轻轻地浸,细细地漂,倘一用力,便会撕裂。

唐流却想说:人情冷暖最禁不起深究,须淡淡地看,闲闲地视,倘一相信,便要失望。

她早已决定,从今后轻柔浣衣,冷漠待人。也许,会是一个错误,但这个错误所付出的代价绝对不会多过其他的错误。

不过半个月后,她又见到鸾祺。公主依旧飞扬跋扈,艳丽骄人,看她,不屑又好奇。

“你是不是恨毒了我?”她措辞尖利直接:“我知道你恨我们,我、齐王、少相。有一次我同澶出游,隔着轿窗,我看到外面的人群,有一些人就是同你一样的眼光。澶说,他们这是在嫉妒我。所以我知道,你不过也是嫉妒。像你这样出身的女人,非得出卖身体才能得到如同我一样的衣饰饮食,所以你恨我。”

她说得洋洋得意,像是揭露出什么大道理,然而唐流只是直直看着她。不错,她恨他们,却不是为了衣饰与饮食。如果要细数,她是恨齐王的冷酷、少相的虚伪、鸾祺的放肆,还有人世的无情。夏虫不可以语冰,鸾祺亦不会明白唐流的感情。

她不说话,低下头,继续洗衣裳。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思,所以不敢看我了?”鸾祺‘哼’地不屑冷笑:“下贱之人不该有无耻妄想,你居然敢引诱平将军,害齐王颜面失色。此事已传到太后耳中,成了宫中笑柄,你这女人真是可恶。”

旁边有人立刻恨恨地叹,更远处,是浣衣房的侍女在偷偷地笑。

苦难无边,何处是净土?唐流也在叹,随即,她突又微微地笑。引诱会不会是一种罪,也许吏部可以为她打开先例,赏一条白绫下来,把所有事端打上终结。

“笑什么?”鸾祺更怒:“你以为躲在这里不出去就没有人会怪罪了你么?我偏偏要把你带到大堂去,让大家看看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她眼风左右一扫,向旁人:“将手里的东西给她,让她送上去。”

6 向衰草、荒暮空虚

很快背后有人来拉唐流,将她从冷水边拖出来,硬在手中塞入一大壶热酒。

“走,我们去大厅。”鸾祺睨她:“既然是丫头,要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众人围簇,拥着公主,围着丫头,一步步走往大厅。

唐流无所谓,端着一大壶滚热的酒,手指犹在发凉,掌心已是发烫,水深火热,向来不过咫尺天涯。

厅里聚满了人,锦衣玉饰,花团锦簇,太后、齐王、少相、平、陌生人。相貌同样尊贵,衣装一色华丽,她们进去时,太后正在问话。

鸾祺大步轻笑而入,衣带裙裾飘飞,似一只彩色轻盈的蜂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来晚了,”她不住娇语:“皇祖母千万请恕我的罪。”

众人笑了起来,太后也莞颜:“鸾祺,真是太调皮……”。她闪目看到身后的人,顿时止住,皱眉。

鸾祺一笑,侍从推着唐流,让她将酒壶放到堂上的大桌上。

太后冷冷看着她,不过一眼,云轻风淡地一扫,尊贵仕女不会去专注一个下人。她若无其事地等身边的宫人斟上酒,自已接过啜了一口。

“不错。”太后点头道:“这酒可是隆寻来的?果然清醇软糯,余香绕口不散。”

她只是要忽视她,真正高贵的女子不会急不可待地向下人刻薄责怒。事情归事情,人归人,虽然堂上人声窃窃,太后只是凝然不动。

唐流低着头,在心里叹息服气。这样的稳重笃定,于不动声色中令人生出畏惧,比起她,鸾祺不过是九流的手段。

她一路低头而出。在门口处,路过一大群侍仆身边时,不知是谁捉狭伸腿,将她绊得一记错脚,不稳跌倒在地。

鸾祺带头大笑,引得身后一众人跟随,唐流屏着气,站起来,掸掸衣裙便要出去。

突然,眼前一花,有一个人挡住去路。他今天穿着微紫色的衣裳,颜色如此明丽,犹如一片亮色光源。

平并不说话,从极淡的紫衣下取出方白色丝巾,径自上来扶起唐流的左手,在上面的一处创口上按下去。

众人目瞪口呆,还有唐流,她甚至忘记要去拒绝。

“这样的创口不大不小,回去后不用敷什么药,但切记入水做事,行动间要小心。”他娓娓道来,像是个细心的郎中。

唐流突然清醒了,想说话,但喉头哽住,吐不出字来。

此时平已将她手掌包扎完毕,唐流茫然抬头。可见他眉目清朗,眼神关切似有千言万语,但,他只说了一句:“唐姑娘,来日方长,你要多多保重。”

声音不大,唐流刚好能听清,只觉胸口一热,她忙抽回手,低下头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身旁是如何的目光如流,讽刺惊讶抑或是不屑,一切都已不再重要,唐流一直低着头,只是为了不让人看见眼里的感动神情与泪迹。

回到了浣衣部,女孩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她低头颦眉,面色绯红若哭泣过。一个个交换眼色,呶嘴作势,倒也不再上前嘲讽取笑。人心总是有些善性,她们也不是故意要做出恶相,将她逼到绝路。

周遭静了下来,唐流解下纱巾放入怀里,重新伸手入盆。不知是不是出去了趟的缘故,水不再冰冷,人也不再无情,有一个女孩子甚至将自己的皂角递给她一些。见唐流抬头,她有些不安,小声喃喃道:“你的快用完了,衣服若洗不清,会挨骂的……”

唐流莞尔,接过称谢。原来,世人并不十分冷酷,脱却流言与误解,人面也是含情可亲。

进府这么多天,第一次,她缓下气来,略略放松。

晚上回房时,在回廊里,她又遇到巧袖。

“唐姑娘好。”那女孩子明眸善眯,活泼伶俐人见人爱:“这些天不见了,姑娘果然瘦了一些。”

她亲亲热热地过来搀唐流:“听人说姑娘手上受了伤,怎么还入水洗衣裳呢?”

“没什么的。”唐流淡淡笑:“不过是擦破点皮,哪里会变得这么娇气。无论如何,只要起得了身,活还是得干的。”

“是么?”她不信,拉住手仔细地看,突然叫了起来:“怎么会泡成这样?皮肤烂白里面却又红肿,这样会引发炎症的,唐姑娘你太不小心了。”

唐流被她叫得吓一跳,不由微笑:“真的没有事,伤口浅,几天就会愈合了……。”

不等她说完,巧袖已倾过身体来,凑在她耳边:“唐姑娘千万保重,是将军让我传话给你,无论如何,一切事情都由他来担当作主,姑娘只须好好爱惜自己,请姑娘好歹相信他一次吧。”

“巧袖。”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一声,是上房里的一个丫头盈婷。她柳眉立起,奇怪:“你同她多话什么?还不快过来。”

“是。”巧袖不慌不忙甜甜地笑,有意无意地看了唐流一眼,跟着盈婷走了。

留下唐流呆在当地,仍未完全清醒过来。不过几句话,然而重若千斤,直直撞入她心底。没想到,平并没有放弃她,相反,他信心更胜往昔。

扶着廊边的栏干,唐流不知是悲是喜。摸出怀里的丝巾,淡淡的紫色上有些黑色血迹。想起今天在堂上的一幕,合着方才巧袖的一番话,虽然仍在叹气,但胸口顿时暖意融融起来。

正自出神,耳旁又听到有人唤她。这次,是蜞美。

“是少相找你。”蜞美向来与她相处不错,边走边小心地关照:“我看少相今日脸色很难看,你回话时记得可要小心些。”

唐流点头,她明白,今日堂上一事已经引出波涛千层。平这样大胆示意,在众人前公开的维护她,太后就算不直接怪罪下来,少相也不会视而不见。所有的后果,她等着。

蜞美没有说错,隆的脸色果然不善。这向来风采翩翩的佳公子,居然冷冷看她,眼里存着怒意。

“怎么?”到了这个地步,唐流反而完全放松下来,微笑:“少相唤唐流来难道只是为了以怒目相对?”

见她如此,隆更是皱眉:“怪不得姑娘总是勇往直前,一副不惧生死的模样,原来一早胸有成竹。不错,方才平将军已在太后当面回过话,定要娶你回府。可是,唐姑娘,你真以为自己能一步登天?”

“当然不会。”唐流想也不想:“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太后岂会轻易点头饶过。他的举动定是惹得太后大怒,责令少相回来好好管教下人。”

“你倒是明白人。”隆冷笑:“果然心机深沉敏捷,一步一步的棋子走法。唐姑娘大概早就算计好了,所以才能将平将军如此玩弄于股掌之中,为姑娘冒死抗旨受罚。这样的本事,真是令人佩服。”

“少相不必佩服我。”唐流亦还之以冷笑:“圈套还是计谋,所有的事情我本不必向任何人解释,想来如少相一般的高贵之人也无法了解屑小唐流的心思。只是,平将军却是一个真心实意的忠厚之人,少相可以骂唐流下贱或阴险,请不要以为平将军糊涂不堪。要知道,在唐流眼里,论起为人处事,八面玲珑惯会结交的少相也比不过平将军的一根手指头。”

她自知这次逃不过处罚,平在大堂的体贴关心,想必早已震怒太后众人,他们放得过她,才怪。既然是不死不活的老路一条,刚烈脾气加上满怀的委屈,索性当面放口说了个痛快。

隆被她骂得怔住,半天,才点头:“好,好,好。”他不住地道:“骂得痛快,难得有人敢当面泼口畅意拼着命地把这些话说出来,你倒是真不怕死的。”

他脸色隐隐发青,转头到桌案边。桌面上铺着张雪白的纸,上面墨迹淋漓,龙飞凤舞的写满了字。隆拈起纸缘,又细细看了一遍,才抬头,看唐流。

“唐姑娘,你放心,平将军刚才已在堂上跪地求过太后,所有的事情他一人承担。故太后不会命我杀你,我也不会杀了府里的奴才,似你这样暴烈的女子终非池中之物,放在哪里都会惹出麻烦,我的少相府也容不下你。”

他微微抬起手中纸张:“你的去处太后早已有了安排。唐姑娘,我不管你是否存有心机圈套,这一步,实在是于你不利。你可知道,本来把你放到我这里,不过是为了过渡一下尴尬境况,待风声一息,我自会将姑娘好好送回齐王府去,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哼。”唐流忍不住。[霸气 书库 ·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难道你忘记了上次我对你说的话?”隆瞪她:“你真的以为……。”

“我从来不以为自己能够攀上什么更高的枝。”唐流夺口替他说下去,她暗自摇头,真不明白这些贵族到底是怎么想的,真以为所有的布衣贫女最大的愿望就是嫁入豪门?

“相反,唐流永远不会踏入将军府的大门。所以,请少相不必念念不放,唐流并不关心,少相又何必牵肠挂肚地思量对策。这种不可能的事情,大家还是不用再提。”

她一口气说完,忽又自己一笑:“难道不是唐流的原因,却是少相自己心怀疑虑?不会吧,难道少相认为这种事有可能发生?”她故意斜起一条眉毛,睨着隆:“少相请放心,头上三尺有神灵,世上万事亦早有定数,小小鲤鱼怎么能跃过龙门?少相不必异想天开得先吓到自己。”

这口气她早已憋了很久,总算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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