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荆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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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荆丛-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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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背井离乡
  
  “爹,娘,你们一定要保重,一定要等我回来!”年关刚过,沈金贵就肩挑担子,被全家人悄悄送出了家门。
  被污陷为“特务”的沈金贵,终因查无实据,被关押了四十八天之后,于腊月二十三小年的那天放了出来。
  四十八天的囹囵之苦,让沈金贵受尽了折磨,尢其是饥饿!每顿连一个小窝头都得不到保障的他,被饥饿折磨的几近崩溃!
  牢房的旁边有一个马厩,每到傍晚,就有人将拌有豆渣的草料,倒入马厩的食槽里,草料的味道,瞬时就会充盈周围。
  有气无力地躺在牢房草铺上的沈金贵,每当嗅到这马厩里飘来的味道,尤其是马料中的豆渣味,就会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吃料的老马…
  越是饥饿难忍,那诱人的料香,越是直往鼻子里钻,简直就是摧垮意志、磨灭精神的无形利器!使的度日如年的沈金贵,期盼着出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定要先买上两斤豆渣,饱饱的大吃上一顿!  …
  两次的无辜被抓,全家人都意识到内中定有蹊跷,再加上沈守文也曾好几次,于无意中看到“阴阳脸”胡二,在附近伸头缩脑的,一瞅见自己便慌忙溜走,回想起胡二过去与沈家的过节种种,不能不让沈守文怀疑儿子的入狱,是受其所害。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胡二的阴损是防不胜防的,思前想后,沈守文与妻子吴氏商量决定,让金贵离开沈家堡这块是非之地,逃到一个胡二所无法兴风的地方。
  “贵儿,外面人生地不熟,凡事都要倍加小心,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母亲吴氏,紧紧抓着儿子的手,再次叮嘱着已叮咛了无数次的话。眼内,晶莹的泪水不敢落出来,却直打着转转。
  “放心吧娘,我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只是我不在家,苦了你和弟弟妹妹了…”望着一脸担忧的母亲,面对尚未成人的弟弟妹妹,被迫背井离乡的他,更是一百个、一万个的不放心!他强忍着内心的纠结,安慰着自己已更显苍老、憔悴的母亲。
  四十八天的牢狱折磨,让不屈不挠的沈金贵,变的更加的沉稳刚强。让一向忍让至上的他,真正明白了人善人欺,马善人骑的道理;明白了没钱没势,便只能做任人宰割的羔羊!在这个小人猖獗的地方,衰败落魄的沈家已无力设防,更无法预料横遭的陷害,要想保护好自己和家人,唯一的道路就是必须“出人头地”。为了全家人,也为了自己,他思之再三,接受了父母的建议,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出去闯出点明堂!
  此时已是46年的春天,国共两党泰安争夺战即将拉开序幕,身为地主子孙的他,思虑良久,决定绕过泰城,去向更远的地方。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胡二这孙子,终有一天,会跟他算总帐的!沈金贵将长长的叹息和深深的无奈,以及满腔的愤恨,统统咽到了肚子里,伸手拍拍未满十七岁的二弟沈银贵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嘱托着:“弟弟,哥不在家,以后,咱全家就全靠你了!”他的眼里已泪光莹莹,里面是说不尽的期望和不忍。
  “放心吧哥哥!我已经长成大人了,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昨晚我都给你保证过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况且还有姐姐呢!”懂事的沈银贵,手拍着胸脯,宽慰着即将远行的哥哥。
  默默饮泣的沈七凤,一边将赶制了好几个晚上的鞋子、衣服,悄悄挂到哥哥的货担上,一边冲哥哥使劲点着头。
  “走吧,儿子,时候不早了…”一直没说话的沈守文,实在不忍心再继续看这骨肉分离的悲凄场景,强忍着噎满喉咙的心痛催促着,“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出去了,就别再牵挂家里,一心一意混出个人样来!别再象爹,窝窝囊囊了一辈子…”
  “还有就是爹昨晚答应你的,以后会尽量不再抽那害人的东西。这回,总该放心了吧…”话到此处,沈守文早就已经控制不住了,两行老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他赶忙回身,用衣袖擦了擦。
  生离甚于死别,更何况沈金贵所踏上的,是一条前途未卜,茫茫无尽头的坎坷之路。
  肩挑着四十斤花生油的沈金贵,带着父母亲人的扯肠牵挂,挥泪离别了生养自己的沈家堡,开始了异乡漂泊的征途。  …
  
  第五十七章 初入省城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古老的济南,是一座家家垂杨柳,户户冒清泉的美丽的地方。那古色古香的房屋建筑;那名泉喷涌的湖水山色;那细流淙淙的石子幽巷,不知让多少文人墨客所倾倒迷恋。
  沈家堡这个偏远的乡野小山村,距离济南有好几百里远,这座古老美丽的城市,一向是乡野民夫梦想中的美丽天堂;是可以让人开阔视野,长见识、学本事的大地方!被迫离家的沈金贵,亦决心到那儿去闯闯。  …
  “心寒露冷影凄凉,背井皆因恶犬狂。洒泪一步三回首,何日归期慰高堂?”
  与父母洒泪而别的沈金贵,带着满腹的愁怅愤恨,肩挑沉重的担子,风餐露宿着,再加上首次远行路径生疏,多绕了不少的弯路。仅靠着一双坚实的脚板,需徒步三百多里路的他,整整用了半月之久,才终于到达了济南城。
  当时的济南府,正是国民党控制下的区域,这座几经炮火洗礼的老城,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模样。随处可见小鬼子留下的,斑斑烧灼损毁后的罪恶痕迹。
  大街上,虽依然车水马龙,却已遮挡不住那与日增添的萧条。初入大城市的沈金贵,在这个人地两生疏的地方,处处谨慎、小心。一路默默熟记着路径,细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早春的天,依然冰冷刺骨。尤其是傍晚,那刚刚还红彤彤的大火球,眨眼功夫就滚落到了山下,消失的无迹无踪。黑色的大幕,立刻就被寒风扯拽着,严严实实地罩住了整个天地。黑暗无边的世界里,唯有呼啸的冷风围绕在耳旁,给原本就衣着单薄的路人,更添加上了阵阵挡不住的寒。
  一身风尘、举目无亲的沈金贵,在坑洼不平的街道上磕磕绊绊着。此时的他,虽饿的两眼发花,但腹中的饥饿,却已抵不上那疲惫的困苦。双腿都快迈不动的他,只想快点找个能歇脚的地方,先好好的睡上一觉。
  绕着巷子转悠了老半天,终于看到了一家废弃的庭院,他四下里望了望,才将油担连同自己,缩在了破旧的房门洞里。疲惫不堪的身躯,紧紧靠在了两只油篓上。
  俗话说“远路无轻载”。这话真是一点不假。四十斤的花生油担子,却将强壮的沈金贵,两肩压的红肿酸疼,两腿累得几乎拖都拖不动!厚厚的棉底布鞋,早已洞穿了双底,脚板上的水泡,不知反复磨破了多少回!而今,刚刚停下脚步,双脚就又已开始钻心般的,生生的疼痛起来。
  这些,他都已顾不得了。手指都不想再抬一下的他,被阵阵袭来的困乏,将两只眼睛都似乎给死死粘上了,怎么睁都睁不开。
  疲劳至极的沈金贵,任凭着寒风在耳边疯狂地嘶吼,歪靠在油篓上的他,早就沉沉进入了梦中。  …
  
  第五十八章 大胡子
  
  “喂,小伙子,你这油是卖的吗?”
  “醒醒,小伙子…”朦胧中,沈金贵感到有人在推晃自己的肩膀,还伴着断续的问询声。斜靠在墙角油篓上,睡的昏昏沉沉的他,赶紧用力睁开眼睛,却见已是天光大亮日上三杆了。他慌忙一下坐了起来。
  “嗯,是卖的!”尚未完全清醒的他,点着头应着。
  问话的是一位年近四旬的长者,身着灰色的国民党军服,胸前挂着一条宽大的围裙,腰间还别着个烟袋杆,一脸的胳腮胡须,看上去却很憨厚和善。在他的旁边,是一担装的满满的萝卜白菜,一看便知道是军队上,出来采买的士兵师傅。
  “这春寒料峭的天儿,怎么睡在这儿呢?”见沈金贵醒来,他又不无关切地问了一句。
  “我刚刚来到这儿,还没有找到去处…”沈金贵一边欲行起身,一边说。歇下来的双脚,刚一沾地却锥心般的疼,他忍不住倒吸着气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脚打泡了吧?来让我瞧瞧…”大胡子长者看了眼沈金贵脚上破烂的鞋子,打量着沈金贵那满身的尘埃,不禁心生怜悯。说着话便弯腰去查看沈金贵的双脚。
  “不用……大叔,我的脚,很脏很臭的!”独处异乡的沈金贵,被素不相识的长者感动着。他不好意思地躲闪着说。
  “傻孩子,大叔常年随军,最懂的治脚泡了!你又不是个大姑娘,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好心的大胡子,随手从大菜筐上折下块枝条,拿出随身的匕首削的又细又尖,小心仔细地给沈金贵治着脚泡,还半开玩笑地调侃着。愁眉难展的沈金贵,也被他的话给逗笑了。
  “小伙子,今天相遇便是咱们的缘份,一会儿挑着担子跟我走。这油,大叔全要了!”
  “谢谢大叔!我叫沈金贵,您老叫我金贵就好了。”大胡子的热情豪爽,让沈金贵打心眼里感激,不知道该向对方说什么好。
  “金贵,挺响亮的名字,一听就知道在家人眼里有多么宝贝!”
  “你就喊我大胡子叔叔吧。营地上的人都叫我’大胡子‘。这满脸的络腮胡子,可是你大叔我最引以为荣的标志呢!”他又半开玩笑地自报着家门。
  随即又真诚中肯地继续道:“傻孩子,谢什么呀?这兵慌马乱的年月,出门在外多不容易啊!大叔只是举手之劳罢了。”阅历深厚的大胡子,从沈金贵不俗的相貌举止,和心事重重的眉宇中,早就猜出对方是落难的大家之后。他非常明白沈金贵此刻的心情,善良的他,真心实意想帮其一把。
  两人边走边聊的正起劲,突然前面却“忽拉“一下聚起了一堆人,而且骚动的人群里,还传出一个带着哭腔的老者的声音:“老总,求求您…别打了!这烧饼钱俺不要了还不行吗?”
  已到近前的沈金贵,赶忙从人缝中望过去。只见一满头灰发的老人跪跌在地上,身边是歪倒的饼筐和满地乱滚的烧饼。一国民党士兵正手持皮带,恶狠狠地挥舞着。
  见状顿时火冒三丈的沈金贵,立刻将油担放至一旁,上前就抓住了那兵痞的手,夺过他手上的皮带,用力就给扔出了人群。口里还愤怒地质问着:“凭什么打人?吃人家的烧饼不给钱还打人?你土匪呀你?真给你身上这军装丢人!”
  被突然杀出的沈金贵抓的手腕生疼的兵痞,愣愣怔怔地望着。半天才回过神来的他,见是个衣衫破旧的毛头小子,立时凶光毕露地骂道:“你TM的是谁呀?敢管老子的闲事!”
  “俺是抱打不平的人!尤其是专打你这种仗势欺凌弱小的混帐!”沈金贵气愤填膺地怒视着对方,一点也不示弱。
  “看你是TM的活腻歪了,看老子不一枪崩了你!”满嘴喷粪的兵痞,手已伸向背上的长枪。
  此时大胡子也已搁置下菜担冲进了人群。一见这箭拔奴张的紧张态势,担心沈金贵要吃亏的他,立刻上前分开两人,将身体挡在了沈金贵的前面。并顺势按住了对方想要抓枪的手,陪着笑脸劝解道:“消消气兄弟!这是我的亲弟弟,年少不懂事。看在咱们都是guo军弟兄的份上,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说着还从怀里摸出两个银元,悄悄塞进了兵痞的兜里。
  见钱入了兜子的兵痞,立时收起了那幅恶相,斜睨着大胡子:“算你老小子懂规矩识趣儿。好吧,就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子今天就饶了他,不跟他计较了!”他腆着脸就坡卖着人情,骂骂咧咧着出了人群…
  依然气呼呼的沈金贵,弯腰搀起还趴在地上直哆嗦的老者,又蹲下身子捡着地上的烧饼。
  “你这孩子,真是太冲动了!你知道刚才有多悬吗…”一齐捡着烧饼的大胡子,后怕地埋怨着。
  “俺知道,可俺就是看不过去,太不是东西了!”沈金贵老老实实地承认着。当看到那兵痞要动枪的时候,他心里也慌乱了,若不是大胡子及时出面,那后果真的是不敢想象!他也有些后怕自己的冲动,但面对当时那可怜的老人,他真的是难以控制自己,这让他心里很是矛盾。
  “现在市面上乱的很,这里的生意很不好做。这种抢东西打人的兵痞随处可见,以后你得学会忍,学会假装看不见…”  …
  一路上,大胡子不住地给沈金贵讲述着当地的情况。他希望这个落难的青年,了解知道的多一些,好尽量避免再受什么委屈、波折。
  “唉!大叔看你真是个耿直、仗义的孩子!初来乍到的,只怕受不得气早晚会吃亏…”
  “没事的大叔,俺以后会注意的,遇事多用脑子,尽量不象今天这样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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