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钢感觉他话里有话,正想追问,忽听门一开,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爸爸,我有点饿了!”
“哦,快到中午了,等一下我带你到食堂吃饭。”叶晨回头笑着说道。
张金钢凝神望去,只见门缝中探进来一张宜嗔宜喜的粉嫩脸蛋。
他呆了一呆,身体里一种青涩的感觉在萌动。
“喔,你醒啦?”女孩儿和他年纪相仿,像一朵白云似地飘了进来,半边身子藏在叶晨身后,眼睛亮晶晶,显得很好奇。
他有点木讷,没回答。
“你这么大点岁数,怎么就敢杀人呢?”她小嘴抿了抿,有点不屑。
他很不舒服,立刻还嘴:“谁说人是我杀的,一个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啊?”
“你懂!”
女孩皱皱鼻子,白了他一眼,随即拽着叶晨的衣服,撒起了娇:“老爸,我的肚子‘咕咕’叫啦!”
“小叶子,你在里面吗?”
没等叶晨做出回应,忽然又有人敲门,而且听声音也是个女孩。
“进来吧苗苗,她和我在一起呢。”
叶晨朝着门口喊了一声,随即有点责怪的对女儿说:“你带着人家参观,怎么把她单独留在了外面?”
小叶子伸了一下小舌头,乌溜溜眼珠转着,狡辩的说道:“嘻嘻,咱们不是很快就出去了嘛!”
“嗨,你回来了也不叫我一声,多亏喂猪的那个老爷爷指引,要不然我还真找不回来,呵呵呵。”
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小姑娘,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看上去脾气很好。
张金钢听她语气温柔,便多看了几眼。
“哦,他是个杀人犯,现在一个劲儿看你,心里说不定在想什么,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小叶子瞪了一眼张金钢,扯着苗苗的衣襟,就往外走。
苗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回头又深深看了看张金钢,一边走,一边叹道:“他跟咱们年龄差不多,怎么会是杀人犯呢?”
门“咣当”一声被小叶子关上,只听她也不知在嘱咐谁:“千万别让那小子出来,看他那德行,多半不是好东西。”
有人笑着“嗯”了一声。
叶晨苦笑。
张金钢心里很生气,感觉那个小叶子好刁蛮,喜欢无中生有,不禁脸色阴沉,扭过头不再看叶晨。
叶晨知道他自尊心受到冲击,也不在意,用事先准备好的消毒用品,给他换过药之后便出去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叶晨告诉他,别老在床上呆着,有时间下地活动活动,但不要走出医务观察室,否则会引起麻烦。
叶晨走了没多久,张金钢正想下地,忽然敲门声竟然又响了起来。
没等他开口问问,门一开,一个人拿着餐盒乐颠颠走了进来。
他一看,竟是那位传说中的道爷,不禁感到很奇怪。
“小子,赶紧过来吃饭。”
道爷示意他先别下地,接着把筷子和餐盒递过去,笑道:“泡病号有很多好处,最起码伙食就不错,呵呵呵。”
张金钢是一个直觉很敏锐的人,虽然和道爷只见过两次,但总能感觉到道爷对他似乎特别关怀。
尽管不知道里面的玄机,可那种温情让他很受用。
当他打开餐盒,拿起筷子,正要吃东西的时候,看到道爷的笑脸,心里竟然不自觉地产生一种想哭的冲动。
道爷对他的心境似乎一清二处,轻轻摇了摇头,眼睛里闪动着密不可测的智慧,笑道:“什么也别说,先把饭吃了。”
这话意犹未尽,张金钢福至心头,含着眼泪,开始狼吞虎咽。
第十一章:两件差事
张金钢在医务观察室里呆了一周,伤势恢复神速,就连断裂的肋骨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在这期间,监狱警方过来调查过两次,仔细询问了出事那天晚上的情况,然后就没了动静。
张金钢有点担心,不仅对叶晨旁敲侧击地询问,而且还缠着给他送饭的道爷,希望能够多了解点风吹草动。
然而,叶晨对此并不上当,一直守口如瓶;至于道爷只是劝他先把伤养好,也没有多余的话透露。
到了第八天,叶晨在给他伤口拆线的时候,忽然笑了笑,然后,终于把监狱的处理决定讲给了他。
对于整个事件的处理,监狱警方处理得很低调,一方面通知武警部门,积极的追查逃走的曹青龙;另一方对受伤的犯人,也进行了相应的治疗,如今除了老地主和狂狮还没有完全康复,其他伤势较重的人都大致痊愈,并且重新回到监狱服刑。
至于对张金钢的处理,监狱方面并没有如何强调,只说他是未成年人,而且还处于收容审查阶段,除了进行批评教育之外,并不予以刑事上的追究。
张金钢至此一颗心才算放到了肚子里。
他并不是个糊涂的人,那天晚上先后把狂狮和老地主弄成重伤,虽然里面含着十足的侥幸,但若按着法律,还是应该担负一部分的法律责任,可是,最终的结果竟然网开一面,这让他高兴之余,心里又满是疑惑。
等到他完全康复之后,并没有被重新送回号子,而是在道爷手下充当了一名监狱勤杂人员。
为此他非常高兴,不明白自己为何运气变得这么好。
他曾想过,是不是家里人知道了这件事情,特意花钱委托某位权要人物,如此才造成今日的局面。
然而,他又心知肚明这只是个幻想。
他和父亲被抓,哥哥逃到哪里也不知道,家里唯独剩下母亲,她一个普通农民,又怎么会办成这样的事情。
尽管想不通,可事实毕竟对他有好处。
本来,他以为自己会和别的勤杂人员住在一起,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道爷竟然直接把他领回了小屋。
他把疑惑说给了道爷。
道爷脸上挂着笑容,并不回答。
小屋就在猪场旁边,虽然时不时就有一股子臭味飘进来,但对于张金钢来说,不仅不厌烦,而且还增添了几分乡村熟悉的味道。
农村几乎家家养猪,夏天的时候,有点臭味是难免的。
从此之后,张金钢就在小屋住下了。
监狱的勤杂人员除了道爷之外,都是刑期比较短的或者是快要释放的犯人,除了不能走出高墙之外,在监狱里面基本没有什么实质上的空间限制,所以,相对而言还是比较有人身自由的。
勤杂们每天的事情很多,不单要负责诺大监狱里犯人的三餐,还要精心编排工作人员的餐饮结构。
而且,有些工作人员很会利用手中的权力,除了常把家属带入监狱吃喝,还总把换洗的衣服也拿来让勤杂人员清洗。
另外,监狱为了节省开支,更是充分利用空间,既有菜园子,又饲养了不少的牲畜家禽,这些都需要勤杂人员来管理。
张金钢住进小屋的第二天,就开始参加干活了。
当他被道爷领着,和别的勤杂见面的时候,他看得出来,这些人对他似乎有着一种异样的好奇。
他又偷偷地问道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道爷似乎在开玩笑,说这些人有点怕他。
他不明所以。
通过几天的接触,他和大家渐渐混熟了,经过含沙射影的询问,结果真和道爷所说的一样。
由于他把强悍的狂狮和老地主给放倒了,所以,在监狱这个弱肉强食的小世界中,大家还真有些畏惧他。
他对此并不在意,尽可能去和别人沟通,没过多久,大家对他已经没了那种戒备,开始和他嘻嘻哈哈起来。
他这人很精明,知道在这里一定懒不得,所以,道爷给他安排了工作之后,他干得很努力。
道爷总共给他安排了两件差事。
一个是侍候伙房的大师傅老房,打打下手什么的。
老房是监狱里的在职工人,也是位技艺很高超的厨师。
这位大师傅主要负责监狱警务人员的饭菜,至于犯人那块,通常过过嘴儿,具体的事情由道爷他们去打理。
老房是个典型的大胖子,平时穿着一件油渍麻花的白色厨师服,戴着一顶高高的厨师帽,嘴里还总叼着根“哈德门”烟卷。
所有的勤杂人员都知道,别看老房这人大大咧咧,但绝对没什么坏心眼。
本来,老房一开始见到张金钢的时候,对他很冷淡,总叨咕年纪这么轻就进了监狱,天生就是个坏痞子。
可是观察了一阵子,看到张金钢手脚勤快,而且还很有一股伶俐劲儿,老房开始觉得这个小子很不错。
既然顺了眼缘,老房每到做拿手菜的时候,总不忘了唠叨几句,告诉张金钢一些烹饪的诀窍。
张金钢也很好学,而且颇具学厨的慧根,对于老房的指点,一听就会,这不禁更让老房另眼相看。
特别是到了后来,张金钢为了报答知遇之恩,时不时的就把老房换下来的那身打扮儿洗个里外干净,老房看在眼里,对他更加稀罕的不得了。
按理说得到了老房的赏识,他现在应该过得很滋润,可事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又遇到了麻烦。
给他造成麻烦的,不是别人,正是道爷。
道爷除了让张金钢给老房打下手之外,还安排的第二件事,就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他必须要把伙房里所有的水缸打满。
这可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
监狱的伙房大得很,一天的用水量也很大,所以在伙房的一个单间里,整整齐齐排放着二十四口大缸。
像这样的大缸,张金钢的农村老家也有两口,所以小伙子比谁都清楚,每一口大缸至少需要十一桶水才能灌满。
还得是那种可以装一百斤水的大桶。
如此换算起来,二十四口大缸都灌满,一共需要二百六十四桶水。
假如水龙头就在旁边,这活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最让张金钢恼火的是,水房竟然离着伙房有四十多米远。
在此之前,这活原是两个人承担,可道爷偏说人手紧缺,只留下张金钢一个人干。
张金钢虽然很不理解,但也只好硬着脑瓜皮尊崇。
一开始的时候,他非常不习惯,每天晚上蓄水过后,总是骨软筋酥,回到小屋,躺在床上便想睡觉。
然而,道爷的举动却让他更为愤怒。
第十二章:提审
道爷竟然不让张金钢睡觉,而是教他做一套体操,稍有违拗,道爷就会一改慈祥,朝着他大发雷霆。
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感觉道爷就是个变态,故意地折磨人。
然而,当体操做完之后,道爷所做的事情又令他感动不已。
道爷负责监狱里的伙食,有了这种特权,总会偷偷留下点好吃的,在他做完体操之后,给他弥补体力。
不仅如此,道爷还会在他睡觉之前,浑身上下给他按摩一番。
道爷的按摩手法很怪,也很有效。
因此,张金钢虽然睡得晚,但睡得很香甜,总是一觉到天亮,等到第二天清晨起来,从里往外的精神。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奇怪地发现自己有了变化,不仅气力在增长,而且脚步也变得越来越轻盈。
他感到事情很不寻常。
尽管他不能完全弄清楚个中原因,但有一点敢肯定,这些变化与他重负荷的劳动以及练习的那套体操有关系。
他本想问一问道爷,到底是不是这回事?
可是,每当他刚刚起了个开头,道爷就像知道他要问什么一样,笑呵呵避了开去,并不给他机会。
无奈之下,他只好做了闷葫芦。
在和道爷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张金钢感觉曹青龙当初说的一点都没错,面对不同的人,道爷确实有着两幅嘴脸。
在他面前,除了逼着打水和练习体操之外,剩下的时候道爷都是和蔼可亲,而且唠叨话还不少。
可是,在别人面前,道爷除了保持一副好脾气之外,基本上没什么话,就连安排事情,都是简单扼要。
另外,道爷的生活很简单。
抛开吃喝和监狱里承担的工作之外,道爷每天有一件雷打不变的事情,就是会在中午给犯人送餐之后,来到监狱西南角的一棵大槐树下默立片刻,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而道爷也从不解释。
道爷没事的时候总喜欢盘腿坐着,眯缝着一双眼睛,如同老僧入定。
甚至连晚上睡觉,道爷都是这副德行。
出于好奇,张金钢问道爷,为什么睡觉也不躺着。
道爷笑着回答他,坐牢“坐”久了,已经养成了习惯,所以就不躺着了。
张金钢自然知道这是开玩笑,同时也明白问下去也是白问,索性打住好奇心,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不知不觉中,张金钢干勤杂已经半个多月了。
这一天晚上,他本想去打水,道爷领着别的勤杂给犯人们送餐回来,便悄悄把他叫到了一边。
感觉道爷有点不寻常,他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