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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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石记-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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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死不救的话,我会很内疚、很内疚、很内疚的……”晶亮的眼开始蒙|奇+_+书*_*网|胧,覆上一层薄薄泪光。

是呀,他的娘子一内疚,他就头痛,一头痛就容易郁闷,一郁闷就容易内伤,算来算去都是他吃亏。

男子抹了把脸,他可以对天下人狼心狗肺,独独见不得小娘子受委屈……“相公……”小娘子揪着袖沿的小手摇晃了二下,眼眶的泪波开始酝酿,并有翻腾的迹象。

罢了!罢了!谁叫他活该倒霉就只对小娘子动了心,这辈子注定成为她的绕指柔、注定为她做牛做马——他缓缓地、认命地、送死地举起右手:“我是大夫,把病人交出来……”自首无罪碍…第九章他妈的!他到底上辈子欠阎王门的家伙几十万两没还?!犯得着这辈子条条债款必须清清楚楚列清楚、讲明白?!

被掳回来的男人冷着俊颜,觑望着寒冬之际仍仅穿着无臂褙子,露出两条粗壮熊臂的石炎官,视线狠狠地落在他左臂上狰笑的武判官雕青。

“好巧噢,相公,他手臂上也有雕青耶。”小娘子像是欣喜发觉秘密的娃儿,笑得好热络。

“是呀。”男人咬着牙。

白云合自是没忽略她语意中的凑巧:“夫人,你不止一次见过类似这鬼面的雕青?”精明的目光定在男人那张似曾相识的五官……他应该曾经在某处见过这张脸孔,却又像不曾与这男人有所交集,否则男人独特的个性应当会令他印象深刻。

“对呀,就在前几日才见过另一个。”小娘子喜滋滋道,只不过前几日子所救的那个男人,手臂上纹的雕青等级更高,是掌管魑魅魍魉的阎王呢。

男人抿着嘴:“先看那头熊,还是那个包成粽子的家伙?”他指指青魈。

“哪个比较不费功夫就先看哪个。”鲁镂范建议。

男人走到青魈旁边,食指在他身上又戳又刺,尔后突然伸出腿,拐向青魈脚根,害青魈重心不稳地狠摔在躺椅上。

“很痛耶——噢噢噢——”青魈只来得及发出三字的抗议,其余咒骂的字眼全数被男人突来扭折浑身关节的剧痛哀嚎所取代。

“先是十数年前的白无常,”男人左手猛力拉过青魈的手臂,右手却朝反方向地重击,口中忿忿地嘀咕,“尔后又来个白无常的亲亲爱人,再来一个呆呆的黑无常妹婿,接着是阎王,现在又冒出个武判官外加魑魅魍魉,阎王门的家伙几乎全叫我给诊治遍了——不敲你们个把万两来花花,怎么对得起自己!”

整间房内只闻骨头撞击、一声声叫着救命的混沌痛哭及男人的碎碎抱怨。

男子结束了自言自语,一松手,青魈摔回躺椅。

“好了,下一个。”男子甩甩手,只想快快结束恼人的差事。

“青、青魈这样就好了吗?”小七看着方才叫声凄厉,而现下已然瘫在躺椅上动也不动的青魈。

“该回去的全回去了。”他指得是青魈全身脱离原处的关节。

“该、该回去的……”小七一怔,自动将男人语意中的“回去”解释为魂归离恨天,两眶泪水说决堤就决堤,“青魈!你别死呀!这、这……不治病还好,至少你还能苟延残喘。怎么一治病连你的小命也……呜……”“谁说我死了?!”躺椅上的青魈弹跳而去,先赏小七一头爆栗,再火辣辣转向男子,揪着他的衣领,“混蛋!你知不知道刚刚那样有多痛!”

“的确不知道。”男子回答得很风凉,脱臼的人又不是他。

青魈抡起拳准备打碎男子自满的笑容,突地一愣。

“能动了……而且动起来也不疼了……”青魈试着收握了举在半空中的手掌,转转腕间、扭扭脖子、踢踢双腿,原先的痛楚早已烟消云散,仿佛方才的受苦受难只是南柯一梦。

众家土匪间响起一阵拍案叫绝的掌声。

男人踱步到石炎官身边,东方流苏赶忙将石炎官的症状禀告他,以便男人诊治。

男人听罢,仅是挑挑剑眉:“丧失记忆?我瞧这不是最严重的问题吧,他身上的毒才是关剑”东方流苏露出惊讶的表情,她压根还没来得及提到石炎官体内有毒一事……“不过毒也是小事,浪费我一颗解毒药丹就好。这个炼制‘破百会’的天杀家伙就别让我遇上,否则我就叫他尝尝‘破万会’的剧毒滋味。”男人开始迁怒。倘若不是那家伙下毒设计阎王门,就不会累得他今天救过一个又一个;再不,也争气地将破百会这种劣毒给炼得劲辣些,小小一滴就让人毙命,他也不用花费心思在诊治这群魑魅魍魉,所以他今天会这般辛苦——全部的过错都归在炼毒者身上!

“这种毒和上回咱们救的那个人是一样的吗?”小娘子问。

“没错,差别只在上回那个严重,这回这个简单。”面对亲亲娘子的疑问,男人的回答显得甘愿许多。

“那丧失记忆又要怎么治?”小娘子再问。

男子扯出笑,好似小娘子问了多蠢笨的问题,握起的拳头中指微突,使劲朝石炎官头顶一扣:“就这样治啊!”

“叩”的清脆巨响,石炎官连哀嚎都来不及,当场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东方流苏捂着愕然的嘴,注视着黑熊瘫软在地板上。

“哇——相公,你!”小姐子慌了手脚,不只是她,全寨里的土匪们都发出长短不一的惊叫声。

“小干爹,你醒醒,醒醒蔼—”

“四爷——”

白云合的神情由惊讶转轻笑:“这种诊治的方式,高明。”佩服、佩服。

“客气。”男子死不要脸地耸肩。

“大夫,这、这就是你所谓的治疗方法?”东方流苏许久才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因为她不断忍着笑意。

“嗯哼。”男人扳扳方才敲击石炎官的中指,唔……没想到这只黑熊的脑袋还真硬咧。

“但这招上回我也试过了,可是没有效果呀。”流苏虚心求教。

“这招可不是人人都学得来,要配合天时、地利、人和。”男人骄傲的下巴都快顶到天上去了:“对了,附加一提,等到黑熊清醒过来,记起了过去,兴许就会忘却这段丧失记忆期间的点点滴滴。”

“没关系,我要我的小干爹!以前的那个!”红豆急急道。她要的是那个疼她、宠她的石炎官,而不是现在这个必须由她来告诉他一切一切过去的“石炎官”!

“如你所愿。好啦,忙也帮完了,贵土匪寨可以放我们夫妻走了吧?”

“还不行!万一四爷他醒来后仍维持原状,或是病情恶化,怎么办?”鲁镂范未雨绸缪。

“不会的,我相公是神医,在他手底下绝计不会有治不好的病!”小娘子忙不迭为自己的亲亲相公塑造完美形象。

“鲁哥,别为难他们,送两位下山。”白云合为两名肉票声援,并含着了然浅笑,抱拳一揖:“多谢神医救命之恩,后会有期。”

“无期、无期!最好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男人不停挥舞的手掌,像在驱赶空气中飘浮着的白云合的乌鸦嘴字句。他可不想再与阎王门的家伙有丝毫瓜葛!

白云合但笑不浯。

送走了两名来匆匆去匆匆的贵客后,一屋子的土匪全围着喝茶的白云合追问:“二爷!您怎么不等四爷醒来之后,再决定放不放他们走?”

“是呀,又不差这么点功夫!”

“万一真像鲁哥所说的话,咱们岂不白忙一场?”

白云合仅仅是努力喝着一壶热茶。

“二小叔,你别净是喝茶嘛——”其中以小红豆的嚷嚷最有效果,白云合抬起头,不答反问:“记不记得上回带你到边疆去看三干爹和三干娘的事?”

红豆点点头。

“记不记得三干娘的祖宗八代是靠什么维生的?”

“济世救人呀。”

“记不记得三干娘提过皇甫世家出过一个怪胎?”

“嗯,不就是三干娘的大哥吗?”

白云合奖励地摸摸她的头,却对红豆的迟钝无能为力:“记不记得三干娘的长相?”

“记得——啊!”红豆如梦初醒地大叫一声,“难怪我一直觉得那个男人好眼熟,原来他就是三干娘嘴里提的变态孪生兄长——”“没错,神医皇甫世家的惟一传人。”

※※※

当石炎官睁开,头一句流利粗话溢出喉头时,众人便确信石炎官恢复正常。

“小干爹!”

石炎官抚着疼痛不堪的脑袋一楞,缓缓抬起头:“红豆?!你怎么……”“欢迎回来,炎官。”白云合在他脑门的肿包上又是一击。

“噢——天杀的!”石炎官痛呼,“老二,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他顿了顿,“好呀,我没去找你算账,你倒自己送上门挨揍!”他一股脑地跳下床铺,火辣辣的熊掌毫不留情地挥向白云合。

“炎官,你这把火发得我一头雾水。”白云合身形随着熊掌袭击而移动。

“你还敢狡辩!你带着红豆离家出走,只字片语也不留,让我多担心,你知不知道!”

“喔——原来你是气这档事呀。”

“说不定你不敢在阎王门里正大光明欺负红豆,所以才将她带离开,避开我们这些爹爹叔叔的保护,然后凶狠狠地揍她、凌虐她、海扁她,是不?!”石炎官毫不讲理。

“小干爹,没有这回事啦……”红豆想为两人调解,无奈她又没有勇气用肉身挡在石炎官的熊掌与白云合之间,只能在一旁慌张。

“你什么时候看过我教训红豆?”白云合以扇柄架住石炎官的臂膀,石炎官右手受钳,左掌趁机再来。

白云合一旋身:“失礼了,小师父,借你一用。”纯白的身影闪到东方流苏身后,凉凉地刷开纸扇,好整以暇地笑看石炎官收手不及的拳势。

眼见悲剧即将发生——

“哇——”

一道痛吟声如雷震天,不像是东方流苏甜嫩的嗓音,倒像是……石炎官的惨叫声?!

只见东方流苏双掌合十,菱嘴吐出一连串的佛文梵经,石炎官反射性地伸手捂住双耳,却忘了两只手早已为了痛揍白云合而抡握得死紧,结果左右双拳硬生生捶向了自己。

“佛经又生效了,果然是先前的石炎宫。”东方流苏欣喜道。也好在情急之下,她还没忘记这招必杀技,否则石炎官的重拳无庸置疑地会捶凹她的小挺鼻。

“什么先前的石炎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事者抬起疑云满布的眼,瞅着东方流苏,突地又指着她的脑袋,“你……的小光头怎么一会儿就长出头发来了?我记得昨天才帮你涂姜汁的呀?”

石炎官的记忆仍停留在与五大寨厮杀的那天。而东方漉苏虽没有一夜之间青丝便长及腰间的奇迹发生,但浑圆的小脑袋上披覆着短短一层的黑色细发,看起来就像个十一二岁的漂亮大孩子。

“昨天?那已经是个把月前的事了。”东方流苏嘀咕着。这些日子的忙碌和疲累,她倒忘却了理理顶上杂草丛生的毛发,她皱着鼻,搓搓自己的短发。

“耶?!业暮釉趺匆餐蝗患浔┰觯浚笔坠僭俣染小?
石炎官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只觉得一阵混乱。

“我正巧要理理头上新生的发渣,顺便一块帮你修修杂胡吧。”东方流苏提议道。

“什么?!你头上好不容易才发出新芽,你竟然要将它斩除?你有没有良心、有没有人性呀!我含辛茹苦地天天为你抹姜汁,日夜盼着它长长,结果你简简单单一句就要毁了它?!我不准,你胆敢付诸行动,我就拆了你的骨头!”

“炎官,尼姑剃度是天经地义,你何必如此生气?”即使是严冬之际,白云合仍轻摇纸扇,招来几股寒冰刺骨的冷风,“难不成,你要她蓄发,是别有意图?”白云合技巧十足地顿句在最暧昧的段落,徒留探索的凤眼,带着趣然的透彻。

“我能有什么意图呀?!你肮脏污秽的脑子里在转什么坏念头?”石炎官哇哇大叫,“我可从没想过双手穿梭在柔滑如绸的发丝里那种满足感噢,更没有幻想过如瀑的青丝披散在我肩膀的惹火情景——”石炎官猛然住嘴……他、他在说什么呀?!

白云合朝脸露窘态的东方流苏道:“瞧,炎官最大的优点就是他那张嘴绝对藏不住秘密,你只要不言不语地看着他,猛朝着他笑,他就会掏心挖肺地叽叽喳喳,将潜伏在内心最真实的念头全数吐露。”

“我哪有?!”石炎官激烈反驳。

“否则你方才那席话是什么意思?”白云合问得故意。

“哪有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白云合收纳起扇柄,笔直的紫竹骨扇落在石炎官的鼻心。

“那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石炎官眼珠子集中地瞪着戳刺他鼻间的碍眼扇柄,与白云合玩起绕舌游戏。

“你对小师父动了贪念之心。”

“我——”

他他他他、他哪有动啥贪念?!只不过老想着三不五时造造“口业”,闲暇时与东方流苏耍耍嘴皮子,再不就是摸摸她的小光头,“顺便”吃吃其他部位的嫩豆腐,再超过点就是将每张路人甲乙丙的脸孔全数幻想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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