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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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之女-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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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着。

她以为她可以当衣着光鲜的女强人,走在时代的最尖端,谁知第一回合就如此狼狈,她倒要考虑这个行业是否真适合她了。

几架体型庞大的机器立在病床后面,各种数字及灯色不断闪着,伴随着咽哑的人工呼吸声和不时叫一下的哔哔声。

只有床上的病人是安静的,她的鼻子、嘴巴、手臂、腹部都插满着管线,雪白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生命迹象。

颜坤明是有名的脑神经外科医生,他每天都来看这个年轻的女孩,凝重的面孔始终无法开朗。

记得她刚送来的血淋淋模样,肋骨断三根,左脚骨折,右额插着许多碎玻璃,后脑肿成一个大血色,更不用说全身数不清的割伤瘀背了。

十几个小时的紧急手术期间,她右手始终握着一个木娃娃,几次工作人员设法拿开,都不得要领,因不妨碍急救,大家也就算了。

事后,据护士说,原来女孩子握得太紧,指甲都陷人木头的刻缝里,费了一番工夫才取下来。

如今那个木娃娃正站在床旁的矮几土,看着主人历经生死,开过几张病危通知单,依然昏迷不醒。

芷丽穿着加护病房规定的白衣袍,悄悄地走到父亲旁边。

“她还没醒吗?”她轻轻问。

“你怎么又来了?没有新闻可跑了吗?”坤明问。

“想想这个女孩,在生死关头挣扎,竟然没有一个亲人来看她,不是很可怜吗?”她拿湿毛巾沾水,擦擦女孩的手脚说:“大概就是没有人喊她,她才醒不过来吧?”

“也有可能。”坤明说:“看看另一个生还的小妹妹芳晴,她伤得也不轻,人家天天有长辈家人来探望,现在都出院了。”

“所以找来代替她的亲人喊她呀!”芷丽说。

“她连名字都没有,你怎么喊呢?”他摇摇头说。

“她看起来比我小,一副清秀娇柔的模样,一定是某家人的么女成小妹妹,所以找就叫她尿妹”呀:“芷丽说得条条有理。

“你呀!从小被两个哥哥压在底下,想当姊姊想疯了。”坤明笑着说。

“跟那个才没有关系呢!我是真的同情她!”芷丽忙辩解。

“不是为了跑新闻吗?”坤明故意问。

“我才不会那么缺德,去做趁人之危的事。”芷丽说:“况且每天都有不同的新闻出来,大家早对一个昏迷了三星期的女孩子没兴趣了。”

“我很高兴你能保持正义感,带一颗悲天悯人的心来对待这个世界,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记者。”坤明鼓励女儿说。

“我那老学长阿宋说的却完全相反,他说我的热情会毁了我的记者生捱。”芷丽摆摆手说:“不管啦!反正我才二十岁,离毕业还有两年,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妹妹”,她会变成植物人吗?”

“很难说,脑部仍是神秘的领域,它掌握人类某种自愈的功能。用乐观的一面来看,她身体复原得差不多时,意识就会慢慢回来了。”坤明说:“好啦!我必须走了,还有病人在等我。告诉你妈,晚上我会迟些回家,别等我吃饭了。”

“遵命!”她行个俏皮的礼说。

父亲离开后,芷丽继续为女孩擦乳液按摩,并除去干死的皮肤。

这女孩究竟长在什么样的家庭呢?为何没有人来认领她,也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呢?芷丽拨开女孩额际新长的发,看到红褐星状的点点疤痕;视线再移向右手,纱布拆去,新指甲已经长出来了。

“妹妹,我们……我是说这里的医生、护士、我,还有我爸、我妈……都盼望你能醒过来。虽然我们素昧平生,但每个人都祈求你能睁开眼睛,快乐地活下去。”芷丽诚挚地做话着:“我们不知道你来自何方,你的家人是士足死,但我相信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必有人在等待你、呼唤你。所以,回来吧!妹妹,回到这个人世来,你还如此年轻,有光明的未来,绝不能轻言放弃,你听到了吗?”

芷丽说得自己都好感动,眼泪差点掉下来,但女孩依然不为所动,像城堡襄的睡美人,守着百年的沉默。

只有王子能吻醒公主,这女孩的王子呢?

芷丽轻轻叹口气,别说王子,连家人都没个影子呢!

窗外是夏日午后的雷阵雨,开着冷气的室内听不日奔洒的雨声,但能感受那突来的阴暗。

芷丽拿下花瓶裹凋枯的雏菊,换上新鲜的玫瑰花,内心有无奈和挫折。加上今天,女孩已整整昏迷六星期了。

这几乎是芷丽最漫长的一个暑假。

女孩的健康逐渐转好,呼吸器和进食管都取下了,脸一日比一日红润,更显得肌肤的光滑细致。在长期的照顾下,芷丽愈来愈确定,女孩绝不超过十八岁,修长纤秀的身材,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

因为如此,她心里更焦虑,昏迷得愈久,身体丧失的功能就愈多,即使醒来,也不能保证完全的康复。她实在不忍见一个花般的美丽女孩,由眼前一寸甘地消失。

护士过来打针喂药,芷丽细心地为女孩揉着满布针孔的手臂。

机器单调地运作着,芷丽因为太过专注,完全没有察觉到室内多了一双眼睛,畏光的、迷茫的、不解的,有一阵子甚至不懂得黑眼珠可以转动,只凝正着,等水聚集,倒映光影。

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当芷丽转头面对睡美人那一对水灵雾的脾子时,几乎没有反应过来。等地再回头,才翻天覆地般尖叫起来:“天呀!妹妹醒来了!快来人呀!妹妹醒来了!”

这一叫,所有在加护病房的医生和护士都围聚过来,连别的探访者都在帘外探头探脑,像面对一场奇迹,人人心里都很激动。

大家摒息等待,女孩不说话,只转了半圈眼珠,再轻轻眨一下眼皮。

“你知道你在哪里吗?”芷丽忍不住,自己先发问。

“……呵……是……医院吗?”女孩的声音很怪,集在舌尖和唇,像喉咙麻痹:“吸……我不该在这里吗?”

渲是什么怪问题?大伙面面相衬着。

“你叫什么名字?”一位护士问。

“你们不知道吗?”女孩回答,腔调更重了。

真是愈说愈胡涂,一个实习医生干脆问:“那你记得什么呢?比方说你的家人、住址(奇*书*网。整*理*提*供)、电话号码、学校之类的资料?”

“我脑子是白的,东西没有……”女孩皱着眉,连国语都说不清了。

“她好像老外在讲中文呢!”有人在芷丽耳旁说。

这时,坤明匆匆赶来,众人退开一条路给他。他几声指令,打发闲杂人等,拉上而帘,替女孩做检查。

“会病吗?”坤明按着女孩的头部问。

“不会,可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女孩细声说。

“甚至那场车祸吗?”芷丽脱口而出。

“车祸?”女孩一脸茫然。

“芷丽,别再说了。”坤明使个眼色,又安慰女孩说:“这是正常现象,你脑部受伤,又昏迷一段时间,总会丧失一些记忆,过几天就会慢慢恢复的。”

“可是我怎么一点影像都没有?lt'stotallynothing!”女孩开始不安了。

“嘿!你的英文说得比中文好!”芷丽叫。

“是吗?”女孩更慌张了,溜出一大串英文,“Whathappentome?Whereismyfamily?WhoareyouandwhoamI?”“Calmdown!Calmdown!”坤明也不自觉用英文,随即又说:“我的意思是别激动,你需要大量的休息和复健,你的记忆力会回来的。”

“Forhowlong?一天、两天,or一个月、两个月?”女孩十分焦躁,中英文混杂一块。

“每个人情况不同,急不来的。”坤明冷静地说。

女孩并不满意这回覆,眼光梭巡房裹的每个人,想找寻一个更好的答案,最后视线落在木娃娃上面。

“呵!我的木娃娃!”女孩如逢亲人一般说。

“看,你不是记得木娃娃了吗?”芷丽暗呼口气说。

女孩盯着木娃娃,仔细想着,只有晃动的黑影,她颓然放弃,很难过地说:“我还是想不出任何东西来。”

“我还是那句话,不要操之过急。”坤明说:“我给你开一些药,让你能好好地睡一觉。”

“爸,她睡得还不够久吗?”芷丽瞪大眼睛说。

“这种“睡”和那种“睡”又不一样。”坤明对女儿说:“你也该走了,妹妹需要有自己的时间,明白吗?”

他们交代好一些细节,正准备离去,仍然握着木娃娃的女孩,叫住他们说:“对了!Joy,我记得Joy!”

“Joy在英文是快乐的意思。”芷丽说。

“快乐?”女孩的眉头又皱起来,她百觉这个字对她非常地重要。“只是快乐吗?没有别的意思了吗?……”

病房回到原有的宁静,女孩开始注意四周的环境。那些连着她身体的机器,惨淡的灯光,雪白无垢的墙壁,浓厚的药味,一格一格走着的秒针,留着水痕的窗户。

外面的一切都能清清楚楚地映在她的脑子里,为什么里面的一切都模糊漆黑,一点影像都显现不出来呢?

她把木娃娃按在胸口,一遍又一遍努力,但记忆之门始终紧闭,连锁孔都没有,只徒留一次又一次的叫门声,在无人的四千响着空洞的回音。

她,到底是谁呢?

言妍……太阳之女……第二章

第二章

下课了,芷乔在教室门口和小小班的小朋友道别。

工作完的家长一个个接走自己的孩子,队伍的尾巴是强尼。

“下星期二见,强尼。”芷乔用英文说。

“下星期二见,蜜斯颜。”四岁的强尼也用英文答。

她抬头想对强尼的母亲打招呼,却见到强尼的叔叔林毅,正一脸笑意地站在那里。她心中暗暗叫苦,今天又具星期六了吗?他又要锲而不舍和她定星期日的约会吗?

“嗨,颜老师,明天国家剧院耍演出“哈姆雷特”,我知道你明天没课,能不能请你赏光,顺便为我解读莎翁呢?”他展开一抹灿烂的微笑说。

“我也不懂莎士比亚。”芷乔客气地说:“而且我从来不和学生家长约会。”

“我不是学生家长,我只是强尼的叔叔,这也不行吗?”他散作委屈说。

“当然,叔叔也是九族之一。”在柜台的子娟忙来替芷乔解围说:“我们每位老师在进这个儿童美语中心时,都签下一份契约,不准和学生九族之内的亲友约会,否则就会被炒鱿鱼。你这样纠缠,不是存心要毁掉我们颜老师的事业吗?”

“我从来没听过这种规定,你们一定在骗我吧?”林教仍不死心说。

“信不信随你。但一个人若不愿意听实话,就只好被人骗啦!”子娟双臂交握胸前说。

“子娟:“芷乔不想扯破脸,拉拉子娟,再对林教靓:“林先生,很抱歉,我真的没有兴趣,你还是快带强尼回去吧!”

“有“九族法”又怎么样?暑假以后,颜老师就不教强尼了,到时我再来约她!”

林教的话是针对子娟说的。

总算送走那自命潇洒的宝贝蛋,芷乔松了一口气,走回教室,准备星期一的教材。

“这个林教他真是神经有毛病,人家都说得那么明显了,他还来死皮赖脸,智商八成比一头笨牛还低!”子娟跟在她身后说。

“你也不必把话说得那么绝嘛!”芷乔好笑地说。

“不下猛药怎么行?难不成你还要像炖中药一样慢慢熬,熬到大伙一命呜呼吗?”子娟又加一句,“还记得爱咪那个离了妈的宝贝爸爸吗?你就是人客气了,结果搞得他一来,你只好往桌子底下躲,差点没办法收拾,你还要再来一次吗?”

“什么事被你一说,都变得好夸张。”芷乔摇头说。

“看到你,我才觉得女人还是漂亮些吃香,天天有人追,生活也比较多彩多姿。”子娟说。

“漂亮有什么用?除去这外表,不过是一副空空的脑袋而已,才教人憎恶呢!”

芷乔收好最后一叠讲义。

“你?空空的脑袋?才怪!你是我见过内涵和气质都一级棒的女孩之一,其搞不懂你为什么常贬低自己,又那么没信心呢?”子娟不以为然。

再说下去就太复杂了,美语班里没有人知道芷乔患了失忆症,地故意忽略这个问题,假装勿忙说:“我真的得走了!待会任老师要借“鹅妈妈”和“小熊维尼”的录影带,我钥匙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子娟右手做个OK状。

走出美语班,芷乔放慢了脚步。她常常如此,站在街头,就有茫茫不知所从的感觉,因为天下之大,却找不到她真正归属的地方。

如一片落叶,离了枝干,就无法昂昂挺绿在芎苍下。

沿着大马路,过一个红绿灯,医院大楼的一角就遥遥在望。三年半前她离开那里后,每回再见,仍忍不住那种揪心伤痛的感觉。

她在医院住了六个月,始终没人来相认,也始终没有恢复记忆。大家猜测她从国外回来不久,但再怎么说,一个未成年的女孩也该有人来找寻才对呀!

除非……除非她是被恶意遗弃了。

出院后,她住进颜家,颜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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