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地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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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地虎-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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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的盛冰却嘻嘻笑道:“又一个冤死鬼,一去准不能活。死了好,死了好,又穿袍子又穿袄……”
吴瑛口中骂了一句,好似对这个盛冰实在是无可奈何,闪电手曹金却向唐霜青道:
“这位盛姑娘是刑部盛尚书的千金,犯了杀人罪,本该问斩的,因为她发了疯,所以死刑免了,活罪却是不能饶,京城刑部发交本衙看管,罪刑是终身监禁。可怜!”
唐霜青此刻自问必死,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倒是内心对这个叫盛冰的疯女子,寄以无限同情,闻言后冷笑了一声道:“你们要是欺负她是一个疯子,就太不应该了,以我看这位盛小姐是冤枉的,有一天我要是出去了,我必定要去找一找那位盛尚书,问问他为何妄听一面之言,加害亲生的女儿!”
曹金神色一变道:“我的姑娘,你此刻是泥菩萨过江,自己的事还保不住,哪里还有心情去管别人的事?这话快别说了,走吧!”
秦二风也小声道:“唐姑娘,这话可别乱说,你是听谁说的?我们走吧,大人大概已升堂了!”
唐霜青浅笑了笑道:“事到如今我是什么也不怕了,生死有命,我们上堂去吧!”
曹金笑道:“姑娘能这么想就好了!”
一行人走出了女舍牢房,在通往大堂的一条道路上,早已布好了两行兵勇,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势。
唐霜青看了一眼,遂自低下了头,前行了十数丈,就见一队提着灯笼的差役走过来,为首一个身着红衣,留有小胡子的官人抱拳道:“曹头儿,辛苦了,大人已升堂了。”
说话的这个人,乃是“江宁”府的大班头米文和,他是奉命特地赶到苏州来,会同苏州府的曹金看守唐霜青的,并且准备提唐霜青去江宁过案,因为唐霜青在江宁境内作的案远比在苏州作的多!
曹金见他来到,上前寒喧了一番,小声说了几句,米文和面现惊异地看了唐霜青几眼,嘿嘿一笑道:“真想不到是这么一个小妞儿!”
说罢走过来,又上下打量着唐霜青道,“小姑娘,你也太厉害了,这里府大人问完了案,没别的,你还得跟我走一趟,咱们上南京去!”
唐霜青面色一寒,正要发作,前面已有人过来大声道:“快带人犯!”
这声喝叱,突如其来,如同是晴空的一个焦雷,使得唐霜青也不由吓了一跳,曹金在她身后轻轻推了她一下道:“快走吧!”
在一连串带人犯声中,唐霜青身带重刑来到了大堂,只见这座府衙大堂在数十盏明灯照耀之下,光亮如同白昼,由大门向里排,二十名削刀手,二十名堂哨,二十名红衣捕快,另外靠近堂案两侧尚有一十六名青衣汉子,各持着鸭嘴棍。
两盏绢灯的小案上,坐着四名文书官员,独独空出了正中一张红漆的大桌案。
这时候,那名官拜四品的苏州知府卢大人,身着官服从里面走出来,就位升堂,身旁左右各随着一个青衣小童。
这位卢大人,名叫向前,乃是二甲进士出身,其人斯文,但却有一种读书人的拗性,为官很是廉正,有“铁面正堂”的雅
唐霜青被擒的消息一传到了他的耳中,他真是又惊又喜,立时传令升堂开审,对于这位闹得金陵苏州天翻地覆的女飞贼,卢大人倒是真急着见上一见,要看看她到底是何等样的一个人物。
唐霜青来到了大堂上,两侧差人一齐吼起了堂威,可是这位身怀奇技的姑娘,却是毫不动容,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她自忖必死之后,也就一切处之泰然了。
曹金等一干人,前偎后拥到了大堂正中,然后那曹金伏地一拜道:“禀大人,女飞贼唐霜青带到,请大人发落!”
卢向前那张白皙方形的脸上,带出了一片怒容,一双细长不怒自威的眼睛,向着唐霜青看了看,两侧差役齐声喝叱道:“跪下!”
唐霜青身带鱼枷,向着当前的卢大人打了一躬,道:“犯女唐霜青参见大人!”
卢向前嘿嘿一笑,心中着实吃惊,他为官半生,大小案子在他手里,不知审问过多少了,其中女犯人也见过许多,可是像唐霜青如此清秀脱俗美丽的少女,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一霎时他内心真不禁有些怀疑了。
因为他绝不敢相信,如此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竟然会是一个女贼,而且是一个武技超群的人物。
两侧差人连声怒叱道:“跪下!跪下!”
那位卢大人摆了摆手道:“免了!”
他那双细长的眸子,向着唐霜青仔细看了看,冷笑道:“唐霜青,你是哪里人氏?
江宁与本府的一十七桩大案,均是你一人所为么?你要实话实说!”
唐霜青本以为这位大人,是何等一个穷凶极恶的人物,却未想到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正直人物。
她听了这几句话,一双剪水瞳子,直直地向着卢大人看着,点了点头道:“犯女乃是湘南人氏,江宁苏州的案子均是我一人所为,大人请定罪!”
卢向前摇了摇头,道:“唐霜青,本府看你小小年纪,样子不像是一个会武的人物,你是不是冤枉的,还是什么人要你出来顶罪,如有冤屈,不妨实告本府,须知王法无情,可不是闹着玩的!唐霜青,你要仔细想一想!”
这几句话,出自这位“铁面正堂”的口中,确是十分地令人感动,唐霜青不禁苦苦一笑道:“大人不必为难女开脱,方才难女已说过了,这些案子均是难女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卢知府长眉一皱,鼻中哼了一声道:“本府不信你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唐霜青垂首落泪道:“难女自幼随师习武,薄通技击,这些案子实在是我作的!”
卢知府森森一笑道:“唐霜青,你未免把本府看成一个无知的小孩子了,你说是你所为,本府却难以相信,要知道这是杀人的大案,罪名一定,就要问斩的呀!”
唐霜青珠泪涟涟道:“难女如果惧死,也就不会甘心就缚了!”
这时一旁的曹金上前下跪道:“禀大人,这姑娘所说确是真情!”
卢知府冷冷笑道:“有何为证?”
曹金叩了个头道:“这位姑娘确实身怀绝技,她昔日匿身娼院宝华班,现有该院的伙计金虎为证,请大人一问便知!”
卢知府咳了一声道:“带他进来!”
喊堂差役高声宣道:“带金虎!”
那位“宝华班”的大茶壶金虎,吓得全身直打哆嗦,一进大堂就跪下了,大声哭道:
“小的冤枉呀!”
早有两个差人把他架了过去,金虎更是杀猪似地叫了起来,卢大人一拍惊堂木,“叭”一声,道:“禁声!”
金虎张着嘴直磕头,卢大人双目一瞪道:“大胆的金虎,你有几个脑袋,竟敢作此伪证,你说这位姑娘就是当初寄身宝华班的女贼。有何证据?”
金虎一面叩头,一面泣道:“小的所言句句是真,这位姑娘早先在宝华班化名芷姐儿,一点都不错,大人哪……您老人家要是不信,可以传宝华班的老鸨和妓女小红,她们都能作证!”
卢知府冷笑道:“你可愿画押?”
已有差人把口供送到金虎面前,金虎打了手印,卢知府喝道:“押下去,一月之内不得离开本城,随传随到!”
金虎磕了个头,跟着一个差人兔子似地出了大堂。
唐霜青冷笑了一声道:“大人此番总可以相信了吧!”
卢向前身子微偏,坐在一旁的师爷,立时凑近低语了几句,卢向前坐正了身子,正色道:“唐霜青,你说你身通武技,可愿当着本府面前一试身手?”
此言一出,那三班捕快,都由不住吓了个面色大变,捕头曹金立时回禀道:“大人,这断断使不得,刑具一开,只怕无人能制服她了!”
卢向前长眉微颦,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唐霜青却已说道:“大人真要看难女一显身手么?”
卢知府点了点头,还未说话,唐霜青已又冷笑道:“那容易,这小小两件枷锁,其实又能奈得我何?大人请看!”
话落但见她肩骨微动,双腕一振,只听得“呛啷”一响,枷锁作碎片一般地跌落在地,卢知府“啊呀”一声惊叫,满堂文武一时均都哗然大乱起来。
卢知府惊魂略定,一打量堂下,竟然失去了那唐霜青的踪影,这一惊,直惊了个面色如土,大声叱道:“拿人!”
捕头曹金与各差人,一时都拔出兵刃,就连他们这些人,一时也没有看清唐霜青是怎么走的,忙乱间,纷纷向堂外奔去!
卢知府也吓得离了官案,连连顿足不已。
就在这时,大堂顶空梁柱上,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大人如今总该相信难女所言是实在的了吧?”
卢大人一抬头,倒抽了一口气,敢情那唐霜青姑娘,竟是高高坐在梁柱之上,距离堂下足足有三四丈高下。
卢知府定定神,抬头招了招手道:“姑娘神技真是惊人,快请下来,本府信过你就是了!”
唐霜青一声浅笑,身飘处,如同一片树叶似地落了下来,仍然是站立原处,她螓首微垂道:“大人受惊了!”
卢知府与满堂文武睹情之下,一个个呆若木鸡,少停了一刻,卢向前才回坐于公案之上,他呐呐地道:“唐霜青,你既然有此武功,瞒过了本府与满堂耳目,却又为何不逃走呢?”
唐霜青抬头看着卢知府,微微苦笑道:“难女自知罪行重大,不敢一走了之!”
卢向前点了点头,偏身对那位吓得面无人色的师爷道:“倒也难得!”
他又转过身来,对唐霜青道:“姑娘,本府知道你所伤害的,多是些地方上的奸商恶绅,你所偷走的银钱珠宝,也都全部送还,一文不短,你何以要如此做呢?”
唐霜青微微吃了一惊,她忽然想起来,那一日长江之上,铁先生拦江打劫,原来他把所得财宝,已全数交还,这倒是自己所不知道的,此刻闻言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卢向前叹了一声,道:“本座再命人为你戴上重刑,你可愿意?这是朝庭的王法,不可不遵!”
唐霜青点了点头,一旁的曹金立即会同秦二风等人,把一副双料的脚镣手铐,当堂为她重新戴好。
卢向前喟叹道:“姑娘,本府对你已无可审,一切你都自己诚实供认,现有江宁府行文来此提你前往,你明天就随江宁府的米文和捕头去吧!”
说罢他目视曹金道:“曹班头,你去关照牢房的婆子,就说我说的,要好好照顾这位姑娘,不可亏待她,如有差错,让本府知道,却是不依!”
曹金弯身唱了声诺,卢知府拍了一下惊堂木,道:“退堂!”
一盏昏暗的纱灯,明灭在狱室之内。
墨蝴蝶唐霜青,伏在案上,咬破中指,在一张鹅黄素纸上留下了她的遗书。
“郭兄别矣,南来晤兄,本思以待罪之身,任凭吾兄责斥,不意旧案乍发,身系牢狱,回思昔日所为,虽非正道侠士之行径,然所伤多不义之辈,且出于不得已,吾兄当能谅察,妹惟独伤心者,此行不及见吾兄,一表衷心之歉疚,复不能再见兄之神采。今起解江宁,料必凶多吉少,鸿哥……你可知妹之心情乎?别了……书交曹金捕头,盼能送达兄手,此妹之痴心也,尚望吾兄见字不必伤心,此固妹罪所应得也,所留衣物不值分文,弃之可也。宝剑一口,乃友人铁娥所赠,今转赠与哥,望笑纳。临书涕泣,不知所云,愿多珍重。‘‘
顺请
道安愚妹唐霜青敛衽绝笔‘‘
月日
血书写完,不禁悲从中来,唐霜青竟自伏身几案上痛哭了起来,案上的残灯,时明时灭,两只飞蛾绕灯而舞,这情景也着实凄凉。
忽然,一只白手抚在了她肩上。
唐霜青大吃了一惊,倏地转身,只见那疯女盛冰,鬼魅似的,立在身后,她神情木讷,状如呆偶,可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却放射出一种异样的光采。
唐霜青忙以衣袖把血书盖住,道:“你看什么?”
疯女露出了细白的牙齿,笑了笑道:“我已经看见了!这是一封绝命书是吧?”
唐霜青抹了抹脸上的泪,没好气地道:“关你何事,睡你的觉去吧!”
盛冰冷笑了一声道:“可怜。”
唐霜青“哗啦”一下站起来,道:“什么可怜?”
盛冰低下了头,徐徐地道:“你和我,同是自命不凡的女子,可是我二人的遭遇却是如此的悲惨,岂不是可怜吗?”
这几句话,出自疯疯癫癫的盛冰之口,尤其令人感动,唐霜青黯然地笑了笑,道:
“盛冰姐姐,人总是要死的,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盛冰呆呆地道:“死有重于泰山,也有轻于鸿毛,我要是你,我不会这样死!”
唐霜青一怔道:“我……身犯重罪,罪有应得!”
盛冰冷冷笑道:“我们这些人生存在世,本就为了替天行道,否则恶人不死,好人永远不得出头!”
唐霜青大吃了一惊,因为这几句话出自这个疯女之口,太突兀了,即使一个正常的人,也不见得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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