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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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 第3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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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三年,两国再没有流一滴血,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倒在这片充满无数纷争的土地上。
    整整三年,并没有派驻专门管理人的公主陵,一直干净整洁,香烟不断。在那位美丽公主心怀百姓而逝的数年后,百姓们依旧没有忘记过她。
    总会有人自发地来打扫陵墓,总会有两国的百姓或军士,自发地来奠祭那远去的芳魂。
    这一日,天高云淡风尚好。宏大的公主陵前香烟袅袅,一个轻衫单薄的俊美男子,静静站在公主陵前,低头望着那细细记述公主生平和死前遗言的碑文,不言亦不动。远远立着两个随从模样的人,时不时放眼向他这边张望,眼中多有忧色。
    轻风徐来,拂动他衣发皆飞,他却似无知无觉。
    时光流转,旷野上那一轮骄阳,从正中已徐徐移向西方,直到那暮色满天,入眼入眉入睫,那茫茫天地间略显单薄的身影,依旧不曾动弹一下,倒似要就这么凝眸守护,直到时光的尽头一般。
    风,渐渐带了点寒意,带了些远方草地上的清香,以及带来了一声,清清脆脆,却又温柔如斯的呼唤。
    “纳兰玉!”
    男子霍然转身,却见不远处俏生生立着一个女子。发黑如瀑,眉眼如画,轻衫罗袖,无限容华。远方的夕阳,把最后一缕温柔的光辉洒在她的身上,徐徐清风,吹得她腰上环佩,腕间明珠轻轻碰撞,发出无比动听的声音。
    男子怔怔望着她,看她眉间温情,眼内光芒,看她唇边那温柔的笑意,不自觉眼中一阵潮热,心头阵阵激荡,张嘴想要呼唤她,想到不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深深凝视那夕阳下无限美好的容颜,再也动弹不得一下。
    女子亦同样凝眸望着他,三年时光,如水流逝,当年那长街纵马,白衣金弹的少年贵公女子亦同样凝眸望着他,三年时光,如水流逝,当年那长街纵马,白衣金弹的少年贵公子,而今眉眼之间,已多了无限的沧桑;三年的时光,能让少年长大,能让人心苍老,却永远不会带走人生里一些最最美好的记忆。
    她在夕阳下微笑:“我姓秦,名宁儿。”
    以秦为姓,以宁为名,往世前尘,何由再记。
    男子亦是一笑:“姑娘大概认错人了,我姓纳兰,单名一个容字。纳兰玉是谁,和我很像吗?”
    二人相视一笑,多少前尘,也只在这淡淡一言间。前生已矣,何须追怀。
    一轮明月,一座高岗,一壶美酒,两个人儿。
    他与她并肩坐在一处,放眼望着那片曾染无数人的鲜血,如今却异常安宁的土地。高空月华如洗,深夜长风如练,月下他的容颜俊朗如玉,风中她的姿容清丽若仙。
    其实,他与她在相遇之后,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会心微笑,只是沉默相伴,只是就这样席地坐了,就这样取了美酒,月下共饮。
    他喝了多久,略有了醉意,这才能轻轻地说起一些,压在心中很久,很久,不敢说,不敢提,甚至不敢想的往事:“虽说容若早就派人暗中接触我,告诉我你没有死,但我总不敢深信,这么久以来,槽糕的事遇上太多了,就算有幸运降临,也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要不是今天遇上你,也许我会一直怀疑你的生死。”
    “我不死不行啊!我不嫁给容若,他永远不能自由,而我也逃不掉下一次被当作筹码的命运。我真嫁了容若又如何呢,且莫说他们夫妻是神仙眷侣,容不得半个旁人,就算到了楚国,我也不过是由一个囚笼,走进另一个囚笼罢了。
    “更何况我身为秦国公主,就算容若和韵如待我再好,那皇太后、摄政王,必然也是要防备我的,楚家的人,定然是当我做眼中钉的,那宫中、朝中,想必全是视我如敌之人,我自己身边,又都是些负有特殊使命的暗子;真到了楚国,也必然要陷入无穷无尽的争斗风波里,被人拿着国家,拿着大局,逼上一回又一回。诈死逃出樊笼,这是唯一的出路,既救了容若,也解脱了我。”
    秦宁儿微笑,月光下,她的眼波里都是灿亮的光芒。
    “你可知,我多想亲眼看看,这片广阔的天地,多想亲自感受一下世间百态,多想用自己的双脚,走遍大好河山,多想像容若故事里的人那样,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羁绊。而一直以来,那都不过是无望的幻想,我的身份注定我永远只能做黄金笼子里的鸟,如果不是容若……”她微微一笑,沉默下去,不再把这句话说完。
    如果不是容若,也许,她现在,已经因为太长久的压抑、束缚和囚禁,而悄悄地在秦国或楚国的宫殿中,永远地死去了吧,更哪有今日的自由与快意。
    她的话没有说完,他却全然明了,闻言微微一笑:“你与他是什么时侯约好此计的,竟是连我也瞒了,可笑我还一直为你不平,替你担心,千叮万嘱,怕你到楚国之后会吃亏她轻轻低笑,声如银铃:”当时处处耳目,如此生死困厄之地,这种大事,哪里敢多说一句,就是我与容若,也大多时侯是心中会意罢了,并没有更多的商量时间。
    看她眉眼之间,一派欢喜,还有些小小的得意,他便是有满心郁怅难消,满口责难追问,终究还是不忍心说出一句来。
    她在星月下凝眸望他:“其实这些年我也颇为惦念你,虽说后来性德曾告诉过我,你可以治得好,容若也一再向我保证,只要有一段时间的休养你就可以恢复,但没有亲眼见到,总是有些牵挂。”
    他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笑意中有三分凄凉,三分怅惘,却也有三分释然和一分欢喜:当年,我应该是真的疯了,或者说,也幸亏我疯了,否则我根本不可能还继续活下来。
    只是,我疯得并不像别人眼中那么厉害罢了。即使是在最疯狂的时侯,心底还是隐隐有一丝清明在,只是那清明太淡、太轻微,即使是我自己仪有的意识也不肯让我自己醒来,也希望我真的就这么一直疯狂下去,直到……“
    他语声一顿,复又一叹:“直到那天你和性德来看我,性德替我探脉诊病,当他的目光和我对视的时侯,我觉得有一股清冷之气,直入脑海,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抓着我唯一的意识,不肯让它再沉入浑浑噩噩之中。然后我听到了你在哭,你的眼泪,落在我的手上、膝上、身上,这个世上终有一个人,完完全全,不理会大局,不管什么所谓的大义,只是纯粹的为我的命运而哭泣,然而……”
    她一直沉默着,静静听他诉说,沉默着,静静看他侧脸上那种沉静到悲痛的神色。
    “然而,我无法说出一个字,无法动弹一下,那个时侯,我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甚至当性德用飞快的速度在我的掌心划下‘他没事’三个字时,我也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的语气始终平淡,平淡得若非身受之人,永远都不可能了解,他当时所历的苦楚“在你们走了之后很久,我才慢慢恢复思索能力,曾经刻意忘去的记忆重新回来,我却痛苦地恨不得重新陷入疯狂中,如果不是性德之前在我掌心划的字,也许我当时就会一头撞死。
    他轻轻笑一笑,笑声在夜风中,寂寥清冷。
    “后来,爹派人把我送走,在青山绿水的清静之地,远离京城,远离权争,远离一切让我痛苦的人和事,让我慢慢休养。据说,性德回国后,也曾派人送了调养方子,以及助我平缓情绪,解除心结的种种方法给父亲。父亲一切都照法施为,尽管这样,我也用了足足两年的时间,才算恢复过来。”
    他落寞地叹息一声:“那两年里,我时而疯狂,时而清醒,疯狂的时侯倒罢了,只有清醒之时,才真正痛不欲生,是他们照性德的方子,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让我渐渐从最深的黑暗中醒来。”
    那两年的苦难折磨、无情煎熬,他现在已经不想再多提一句了。
    他甚至没有说,如果不是容若万里传讯,告诉他那人的详情,叫他放心,他也许永远不能真正地摆脱疯狂;如果不是性德传言告诉他,那人其实也曾偷偷来看过他,那人其实并不曾怪过他,他也许永远都鼓不起勇气,走出那个他为自己所设的牢笼。
    她静静坐在他的身旁,那两年的苦难,他不曾多说,她却可以想像,因为能够想到,所以才有一种感同身受的疼痛。
    看他眉间、眼角那淡淡的落寞,想起那许多年前,永远微笑,永远把欢乐带给别人的天之骄子,她心酸之余,几乎忍不住抬手,想拭去他眉眼间的凄凉。
    然而,她甚至不忍心去劝慰他,不忍心再去重提,他和她都会痛彻的往事,只得强作无事地笑问:“那么,这一年,你在做什么?”
    “在我休养的地方,爹安排了一个替身,全天下的人都只会知道,纳兰公子身染疯癫之症,一直不曾好转。而我则可以用全新的身份,再没有负担地去生活,去轻松地踏遍天下,当然,我爹不至于叫他的儿子孤单沦落江湖。”
    他回手一指远远遥望这里的两个从人:“他们两个,不但手脚勤快,办事伶俐,功夫也很不错,胜任保镖有余,而且……”他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我吃喝玩乐一辈子,也不用发愁的。”
    尽管脸上带笑,他的眼神始终是落寞的。
    父亲是尽过力了吧,从此之后,再没有权相纳兰明之子,再没有曾经白马轻裘名扬京城的统终公子纳兰玉。
    他可以摆脱所有的牵制,所有的束缚,自在地,不愁衣食,不虑安全地过一生。而他,一年来,走遍天下,踏遍河山,却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尽管有容若的传信,尽管有性德的诺言,但他却只想要亲眼见一见那个人。只有亲眼看到那人无恙,他心中那三年来的苦痛,才得以消解;只有亲口对那人说一声“大哥,对不起”,这重生的自己,才能真正得回自由。
    可是,他一年来走遍无数山河,却始终找不到那个人。
    他用尽当年从那人处学来的一切联络手法,却再也得不到一丝回应。
    他走过多年前,曾与那人并肩的道路,茫茫前尘,渺不可追。
    他登上许久之前曾与那人共坐的山峰,只有寒山冷月,寂寂无言。
    他到过很久很久以前,他与那人曾同渡过的长江,江水浩浩东流,往事已不可再回。
    他找不到他尽管那人的音信,从来不曾断绝。
    三年前,大秦国曾大索天下武人,欲杀尽世间游侠,彻底平复江湖各派,却又在黑白两道团结成联盟,并推出盟主之后不了了之。
    那个神秘的武林盟主,基本不太管武林之事,各派纠纷、武林公务,好像从来找不到他的头上。但如果武林有大难,或是江湖某派有人行大不义之事,这位行踪飘忽的武林盟主,就会倏然而现,再倏然归去。
    两年半以前,武林各派被官府逼迫不过,齐聚崛山,共推盟主之时,官府得知资讯,调集了三万大军欲剿。
    然而,调兵令刚发出去,大元帅就被人刺到重伤。
    三军齐集之日,新帅再次遇刺,同样重伤不能理事。
    副帅暂理军职,才刚刚把帅印接到手中,还没来得及发号施令,刺客的剑就从胸前穿了过去。
    或者说,那不叫刺杀,而叫正面狙杀。因为每一次刺客都是孤身一人,雪衣执剑,直接从帅府大门杀到面前来,一击而中,又从从容容,一路杀出去。每一次都只重伤而不杀人,每一次又都是正好伤得无法理事。
    空有三万大军,每回刺杀发生之时,三军还来不及在帅府外合围,刺客便已飘然而去,前后所用的时间,竟短得从来不曾超过一炫香。这样的刻意示威,和这样明显手下留情的示恩,让所有人胆战心惊。
    如斯可怕的力量,如斯可怕的高手,让天下胆气最豪的英雄,也心惊胆跳。最顶尖的军中勇将不是他一合之敌,调集再多的高手护卫,不能多困他一刻。官府以三万大军,要剿灭大多武林人物不是难事,可是若让此等人物脱身而去,大秦国再无一个高官能够安枕。
    事实上,当军队中第三次主帅被刺后,就再没有任何人敢接掌主帅的事务,直到朝廷安抚江湖人物的圣旨发下来,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自那以后,官府和江湖人物就一直相安无事。官府尊重江湖人的传统,给他们一定的自由,而江湖人也尽量不违律法,尽量不与官府有正面冲突,在朝廷允许的游戏规则内,尽可能争取更多的权利。
    相比这件大事,那人曾参与的其他江湖纷争,也就不值一提了。
    比如某某邪派大肆杀戮孕妇,取紫河车食用练功,真相暴露之后,被那人打上门去,在一个时辰内杀尽门中练此邪功者。
    比如燕国某绝世高手,以切磋武功之名,万里而来,邀约天下英雄一战,连战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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