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必从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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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必从夫-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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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何时骗过你?”

若是金禄,那可多了,成打计数还不够,满山满谷算不清,要是每一桩都用纸记下来,那一大迭保证会压死人;但若是允禄嘛……

“没有。”

于是,允禄回去工作了。

一个时辰后,漕帮公所大厅内,漕帮三位爷正准备开会讨论如何分配船只航行数。

“还是先讨论随运尾帮船吗?”

“不,先讨论……”白慕天突然停下,望着大厅口捧着托盘进来的年轻人,有点疑惑。“他是谁?”

“嗯?”萧少山漫不经心地瞥一眼。“喔,他喔,他叫阿荣,也是从河南过来讨生活的,不过脑袋不太灵光,又笨手笨脚的,叫他记条说不会认字,要他搬货,十包起码掉九包,没辙,只好让他上这儿来做做杂务,好歹挣个几文钱寄回家乡去养活家人。”

话说着,他悠悠然地跷起二郎腿。

“我想反正他也只是在外头这儿打打杂,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白慕天没吭声,兀自眯起两眼紧盯住那个五官清秀的年轻人仔细端详,深沉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刺进人的心坎里头去。

但见那年轻人个子高挑又挺拔,看上去该是个大男人了,却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盘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圆溜溜的十分可爱,还有一张比姑娘家更纤巧红艳的小嘴儿。

这会儿,他正严肃地紧绷着表情,战战兢兢地端起托盘上的茶盅,小心翼翼置放到太师椅旁的茶几上后,这才松了一大口气,泛起一脸纯真憨傻的笑容。

“我没有打翻喔!”

他得意洋洋地说,好像刚刚完成了一件天大地大,足以救国救民的伟大事迹。然后,他又绷起脸来,转身谨谨慎慎的把第二杯茶平平安安地送到王均身旁的茶几上,再对王均绽放出更灿烂的笑。

“这杯我也没有打翻喔!”他更得意了。

话才刚说完,喀啦一声,笑容猝失,可爱的脸儿垮了,他几乎快哭出来地喃喃道:“对……对不起,我……我再去倒一杯!”慌慌张张离开大厅,却又被门槛绊了一跤,砰一下整个人像片门扇一样平铺在地上。

白慕天三人都很清楚的听到他哽咽了一声,以为他就要放声哭出来了,但他马上又吞回去。

“不哭、不哭,男孩子不能哭……”他抽噎着喃喃自语,再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两手胡乱地揉揉胸口、膝盖、手肘……“呼呼就不痛了喔……”而后抱着托盘一拐一拐的离去。

白慕天攒着眉望向萧少山。

“放心、放心,他不会哭,”萧少山忙道。“我已经让康伯警告过他了,再哭就请他走路。”

但是当阿荣回来时,眼眶儿是红的,鼻头也是红的,显然他方才躲起来狠狠地大哭了好一会儿。

“阿荣。”

放好第三杯茶,正待离去的阿荣忐忑不安地回过眸来瞅着白慕天,乌溜溜的眼里盈满晶莹的水气,小嘴儿微微颤抖着,有七分害怕,两分委屈,还有一分无奈。

“大……大爷?”

白慕天把一颗碎银子放在托盘上。“这给你寄回家去。”

阿荣楞了一下,旋即又惊又喜地笑开来,“谢谢大爷!谢谢大爷!”横臂拭去眼角的泪水,欢天喜地又小心翼翼的拿起碎银紧紧握在手心里,怕被人抢似的。“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待他离去后,白慕天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茶──不冷不热、不甘不甜,难喝死了,真是糟蹋了这上好的雨前龙井!

“这两天并没有看见他。”

“他回乡探望生病的老娘去了,半个时辰前才回来。”

白慕天点点头,又问:“他很爱哭吗?”

萧少山很夸张地叹了口气。“何止爱哭,如果不是之前警告过他,保证一天十二个时辰随时都能听到他的嚎哭。不过最可恶的还是大妹子,麻烦大哥抽个空说说她成不成?”

“她又闯什么祸了?”

“也没闯什么祸,就是爱拿阿荣来出气,没事就骂他、打他或叫他罚跪,不然就不准他吃饭,还故意把阿荣扔进河里去冒了好多水泡泡,又不准人家救他,若非康伯及时赶到,阿荣早就去找他老爹爹诉苦去了!”

哼了哼,萧少山又说:“也不反省一下人家为什么不敢娶她,不就是因为她性子太野蛮了,娶回家去不是为自己找罪受吗?”

白慕天沉默片刻。

“我会跟她谈谈。”

“如若大妹子依然不肯听劝呢?”难得开口一回,显见王均也看不下去白燕燕的刁蛮任性。

白慕天又静默了会儿。

“那就把她送回台湾府,再也不许她过来!”

第三章

守丧的日子是很无聊的,因此断七过后,满儿便跟着表姊妹们上茶坊去帮忙,会上茶坊的客人多半是些高雅的文人,倒也不难伺候,只不过听他们满口之乎也者听得头皮有点发麻。

不过这也是头一回她有机会和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姊妹们和睦相处、联络感情,她们多半都已嫁人,大家可以谈的话题可多了,夫婿儿女、公公婆婆、叔伯姑嫂,衣服首饰,可以骂的就拿出来大家一起骂个痛快,可以献宝的也拿出来炫耀一下,这是女人的通性,要她们不能这么做,简直是剥夺她们人生最大的乐趣。

然而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

“王爷好可怕喔,你的日子很难过吧?”

满儿失笑,尚未回答,身后便传来佟桂不以为然的嘟囔。

“才怪!难过的是王爷吧!”

满儿回眸横她一眼。“佟桂,那桌要沏壶新茶,还不快去!”

这家店到底是谁的呀?

佟桂不情不愿地过去为客人沏茶,满儿这才笑咪咪地转回脸来,对表姊妹们摇摇食指。

“错了,你们看他好凶,其实他很宠我的,虽然不是百依百顺,但只要是我真心想要的,他定然会满足我,即便违背他自己的心意;或者有几回我真的生气了,他还会反过来讨好我,逗我开心,纵然丢尽脸面也不在乎。”

表姊妹们相对而视,羡慕的叹息。

“这样就足够了。”

“对啊,我家那口子永远高高在上,我生气,他就跑去喝酒找快活。”

“我家那位不会喝酒,不过他会躲进书房里,直到我气消了才肯出来。”

“我家相公才可恶,他呀……”

大家七嘴八舌争相讨论男人到底有多可恶、有多卑劣,究竟要踢到地狱第几层才算受够惩罚,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舌头不够长就享受不到这种乐趣了。

满儿含笑不语,静静聆听,无意间瞥见又有客人进来,目光不经意投注过去,双眼倏直,“是他?”随即惊喜地跳起来迎向甫进茶坊里来的客人。“白公子!”

“柳姑娘,你……”白慕天惊讶地停步。“你怎会在这里?”

“这儿是我舅妈开的茶坊。”满儿朝他身后瞥去。“两位吗?来来来,请这边坐,这桌位风景最好,窗外望出去就是珠儿潭喔!”

待佟桂送上龙井与几盘瓜子点心后,满儿殷勤地为客人斟茶,并寒暄几句。

“白公子也住这儿吗?”

“不,我来找朋友。”白慕天的神情语气很显然的温和许多,不再那么冷漠。

是因为他们彼此已不算陌生人了吗?

“原来如此,那……”满儿转注一脸好奇的萧少山。“这位是白公子的?”

“义弟,萧少山。”

“原来是萧公子……”又来回客套数句后,满儿决定把握机会把话问个清楚。“呃,白公子,老实说,我一直想问你,船抵拱宸桥那天,你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否答应让我为你作媒了呢?”

作媒?

萧少山险些失声叫出来,白慕天及时横去一眼,他才勉强硬吞回去。

“我是说,”白慕天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来轻啜一口。“倘若对象是姑娘你,我或者愿意。”

铿锵!

茶杯倒了,萧少山指着他啊啊啊,双眼圆凸,惊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满儿更夸张,先是怔楞地眨了一会儿眼,猝而惊诧地“咦!”一声,从椅子上跌到地下去了。

“这……这……”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通红,两眼不知道该往哪儿摆,又是尴尬又是不知所措。“那个……咳咳,我没有告诉过白公子吗?我……咳咳,已经……呃,成过亲了,都……”

白慕天怔住。

“……都十年了,呃,我……我还有六个孩子了呢!”满儿腼腆地吶吶道。

“原来……”白慕天低喃,失望之情显而易见。“姑娘已经成过亲了!”

满儿尴尬地打了个哈哈,想再多作一些解释,却被后面的人抢了先。

“你完了,夫人,这要是让爷知道……哼哼哼,还说爷老是招蜂引蝶,夫人,您这又该叫什么呢?”佟桂从后面走过去。

“别忘了表妹夫有多么会吃醋喔!”大表姊从后面走过去。

“他的脾气也不太好哟!”二表妹从后面走过去。

“别连累大家跟着你遭殃好不好?”四表姊从后面走过去。

“我想我最好今天就躲回娘家去避难!”三表嫂从后面走过去。

“那我要躲到哪里去?”小表妹从后面走过去。

“也许我们应该……”

“你们统统给我闭嘴!”满儿啼笑皆非地吼回去。“你们不要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再转回来对白慕天堆起一脸不好意思的笑。“我家老爷子醋劲是大了点儿,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为你作媒的对象是位很不错的好姑娘,长得比我漂亮,性子和我差不多,要不要考虑看看,嗯?”

白慕天深深凝视她一眼,淡然摇头。“不,再相似也是不同人。”

“或者先见见面?”满儿毫不气馁,再接再厉。

白慕天还是摇头。“我不喜欢勉强。”

“没有勉强你,只是先和她聊聊……”

“不用。”

“可是……”

白慕天蓦然起身。“三弟,我们该走了。”

满儿忙跟着起身。“但你们才刚来……”

“我们跟人约好了,只是时候未到,所以才进来坐坐,现在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再不走便会迟到。”

“喔,好吧,那……有空再来啊!”

白慕天与萧少山一离去,满儿立刻回过身去严厉地警告那些三姑六婆。

“我警告你们,一句……不,一个字……不,一声……不,你们连打开嘴巴都不许,不然我就拉你们下水陪我一起死,听见没有?”

谁?

是谁把话说出去的?

淅沥沥的雨夜里,当满儿自沉睡中惊醒过来时,在第一时间里浮现在她脑海中的就是这个问题,因为……

“咳咳,那个……老爷子,麻烦你咬轻一点好不好?很痛耶!”

“白慕天,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冰冷得令人牙齿打颤的声音自她耳际凄恻恻地掠过,使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连忙偎向另一副热呼呼的躯体取暖。

幸好他冷的只是声音,身躯仍是暖和的。

“喂喂喂,别说得好像我跟他有一腿好不好?我是搭他的船到杭州来的啦!”

“……往后不许再见他!”

为什么老是这一句,真没创意,不能换个新鲜一点的词吗?

“我并没有特意想见他,但是……哎哎,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再咬我吗?”

“……说!”

“呃,老实说,我觉得卜兰溪有点可怜啦,她不过是想找个喜欢的人嫁,这是每位姑娘家的期待,我能理解,没想到却……呃,总之,既然她喜欢冷漠的男人,天底下又不只你一个男人冷漠,别的也可以啊,所以……”

“白慕天?”

“对对对,他也很冷漠对吧?”满儿赶紧征求认同,语气很得意,这么聪明的计画也只有她才想得出来。“虽然他的冷漠跟你的冷漠不同,但只要不太挑剔,马马虎虎也可以凑合了啦,因此我才……”

“胡闹!”

满儿窒了一下,“你才胡搞!”忍不住咬一口回去,乌漆抹黑的也不知道咬到哪里,多半是他的胸部,因为她“吃”到一颗“小红豆”。“为什么每次人家做什么你都说是胡闹,明明……”

“你知道白慕天是什么人吗?”

“还能是什么人,他有船,自然是作漕运生意的商人嘛。”

“他是漕帮帮主!”

满儿呆了呆,失声惊叫,“欸?他就是漕帮帮主?”

“往后不许再见他!”冷硬的语气更严厉地重复了一次命令,明白显示出下命令的人对这件事有多么在意。

满儿却还在发楞。“真是……想不到呀!”

“不。许。再。见。他!”

真没有耐性,又在咬牙齿了,搞不好他人还没老,牙齿就先掉光了。

“知道了啦,既然他是漕帮帮主,不用你说我也不会再见他,我可不想再碰上如同明孝陵那种事了。”五指往上爬呀爬的,终于摸到一张小小的嘴儿,满儿呢喃着凑上自己的唇。“你每多为我受一次伤,我就会多恨自己一分……”

她的唇先被堵住了,不允许她再说下去。

片刻后,小嘴儿移开。“不许你恨自己!”

满儿唇在笑,吐出的却是一声叹息。“我就爱你这点,允禄,你老是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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