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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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雪- 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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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儿球球倒是不怕生,大大方方随母亲走上前,喊了一声伯伯,岳飞一下子转过身,使劲儿用手擦眼睛,张氏觉得有些奇怪,询问道:“五郎这是怎么了……哦!不对啊!不能喊五郎了!岳大将军才是啊!咱们可都听说了!岳大将军打败了女真人,成了大英雄了!你们这些人啊,当初村子里的人都说跟着岳大将军去当兵都错了,现在看来啊,咱们才错了啊!都是好男儿啊!张大将军!王大将军!唉,我家那口子呢?是不是该喊上一声赵大将军了?”

张氏平素里也有些活泼,岳飞等人也没有摆出官架子,她自然也不怕,赵亮和他们是多年的朋友关系,张氏自然比较放得开,也就开起了玩笑,丝毫没注意到王德几乎凝固的笑容和岳飞颤抖不停的身体。

张宪一直都是岳飞最得力的帮手,看到岳飞这副模样,还有王德一副蒙逼的样子,就知道这一次的背锅侠又是自己了,八个人出去,三个人回来,五个没了,这才是第一个的家属,一家一家去,不知道会如何,张宪叹了口气,勉强地笑了一下,紧紧握住了拳头,点点头:“对!赵大将军!一点儿错都没有!赵大将军!嫂子,赵亮那家伙可立下大功了!陛下已经追封他当了忠武将军了!大将军!”

张宪的声音陡然变大,张氏也在一瞬间的疑惑之后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真的?!忠武将军!哎呀!我家那口子可真是本事了啊!大将军了!哈哈哈!球球!球球,爹爹做了大将军了!咱们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哎哟!我家球球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啊!”

张宪浑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光了,然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傻傻的看着包这孩子庆祝起来的张氏,王德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岳飞背对着张氏,脸上早已大雨滂沱。

好一会儿,张氏才看到王德正在流眼泪,张宪面色呆滞,岳飞一直背对着她没转过来,直到这时,张氏才注意到了那句不同寻常的话。

陛下已经追封他当了忠武将军了!

追封他当了忠武将军了!

当了忠武将军……封……追封……

没怎么读过书的张氏却恰好知道这个追封是什么意思,她听过,也问过,这一次也不例外:“大郎啊,嫂子问你一下啊,这个追封……不是官家给战死的兵封一个什么奖赏的意思吧?不是吧?”

场面瞬间凝固。

隔着老远,岳翻就听到了妇人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哭声,转过头,看着一片败落的家乡,还有这哭声,他缓缓离开了队伍,说了一句“不要跟上来”,就默默的离开了这里,他要去看望几个人,看望一下张英,看望一下恩师周侗,还有看望一下爱妻翠翠。

金人或许对于坟墓的兴趣并不大,岳翻找到了张英的坟墓,摘去了周围杂陈的杂草,或许是很久都没有人来为他打扫墓碑了,也许是这些人都死了,都跑了,只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陪着他的父亲。

“三郎,我来了,好久不见,真是对不住了,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怪罪我,因为你希望我做到的,我都做到了,我保住了皇帝,保住了大宋,还干掉了那么多女真人,你应该会笑吧?我的心病已经治好了,虽然付出了很多代价,包括你在内,但是,但是我真的做到了之前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

你这家伙,也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你把我当朋友,不把我当晚辈,那我也就是如此,我也如此认为你是朋友,而不是长辈,既然如此,你为何独自承担一切,甚至草草自杀,你可知道你若活到现在,能看到多少东西?能帮我多少忙?

你说我太过脆弱,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又如何?自杀解决问题了吗?自杀能让大宋得到救赎吗?你都看到了吧?你看到之后发生的事情了吗?你还认为你是对的吗?你错了,你错的一塌糊涂……”

岳翻留下了眼泪,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冰冷的墓碑。

三百一十七岳翻只想尽快地见到家人

张英的死一直都是岳翻心里的一大痛,这个不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正史中的人物,可能是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了那个悲惨的时代,但是他没有怨天尤人,而是勇敢地站出来,想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阻止悲剧的发生,虽然他没有成功,但是他尽了自己的全力,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汤阴张氏原先还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但是自从张爸爸和张英相继死后,张家开始败落,相州两次沦陷之后,岳翻已经寻不到张家后人了,他清楚地记得张英有一子一女,还有深爱的妻子和老母亲,但是如今,他们都不在了,岳翻根本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寻找他们,张家祖宅,张英曾经住着的地方,已经化为废墟。

这也是正常的,如果不是这样,岳翻倒要怀疑金兵是不是良心发现了,整个相州的狼狈,他都是看在眼里了,张家还算是殷实富户,毕竟一家两代都做了高官,而现在,只剩下两座孤零零的墓碑躺在这里,孤独的守望着已经破败不堪的家乡,充满回忆的家乡。

他们没能等到今天。

岳翻也看到了周侗和翠翠的墓碑,一样的杂草,一样的灰败,岳翻快速的清理着这破败的墓园,他不能允许自己心里最纯洁最干净的人们被这些脏污所玷污。

那个温暖的老人,还有那个蜜糖一样的女孩子,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候。给了自己最需要关怀,然后。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岳翻知道,他们再也不会回来,在那之后的每一个春天,都是没有他们的春天。

他们或许很普通,很普通。普通到无法在历史的舞台上露出哪怕仅仅一面。但是,他们在岳翻的心里,却是无可替代的重要角色。

“我回来了。”岳翻如此对两个长眠已久的人说道,然后,泪如雨下。

那天晚上,岳翻和岳飞一群人在汤阴露宿了,把随身携带的肉食等等送了一部分给汤阴幸存的乡亲们,并且宣布他们会出资重建家园之后,幸存的乡亲们纷纷表示他们会竭尽全力把逃走的乡亲们喊回来。大家一定会回来的,如果不是为了活命,没有人愿意离开家乡,所幸当初守卫相州的三千宋兵不战而降。金兵没有屠戮这里,但是他们的抢劫活动已然造成了相州巨大的损失。

支起了一口大锅,岳翻拿着长勺搅拌着大锅里的一锅煮,也就是拿些牛肉和羊肉,还有路上打到的一些野味,以及一些山野中的珍馐,如蘑菇之类的。煮了一锅,然后煮了一锅饭,很简单的晚餐,一行人一起吃,其余的随行士兵们也自己支起一口口大锅准备自己的晚饭,张宪把打到的野味分配给士兵们一起享用,但是无论是谁,都没有了吃肉的愉快心思。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过于痛苦罢了,这些士兵都是相州籍的有功士兵,被皇帝赐给岳飞和岳翻等有功之臣做亲兵,以示皇帝对这些相州出来的孩子们的恩宠,他们的家乡也在这里,一路走来,看到的全部都是破败的家乡,鲜血的痕迹,化为灰烬的房屋,还有痛苦不堪的幸存的人们。

金兵对于中原的毁坏,何其严重!

这让这些相州的孩子们,情何以堪?

夹起了一块羊肉,岳翻把羊肉放在了岳飞的碗里,岳飞此时正在发呆,看到岳翻放在碗里的羊肉,才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叹了一口气,岳翻见状,温声说道:“兄长也不必太过于悲伤了,战争,哪里有不死人的。”

岳飞叹了口气,说道:“为兄自然知道战争不会不死人,只要上了战场,就会死很多人,只是看到家乡破败如斯,乡亲死伤惨重,过得日子也是那样的凄苦,觉得悲从心中起,当初为兄去西北的时候,带了七个人,可现在,只有阿宪和王德还活着,其余五人,都已经战死,两人死在党项战场上,尚且能收尸,有抚恤,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可赵亮,还有其余两人,都是家中独子……

当初为兄带他们离开的时候,信誓旦旦的对他们家人发誓,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不会有事,但是如今,为兄食言了,食言数次,尚且无法回头,让为兄如何释怀……他们都是我的兄弟,生死相依,在战场上,为兄甚至可以把背后托付给他们,就算是战死了,也能互相托付家人,这样的好兄弟,人生能有几个?”

岳飞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张宪和王德也放下手中碗筷,不停的抹眼泪,这些汉子们在战场上流血流得再多也从没流过眼泪,但是却在这里不停的流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岳翻深深的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所以,他什么也没说,看向周围的士兵们,也是一脸的悲伤,抹眼泪的不在少数。

这些军人,在战场上,就好象是杀戮机器一般,但是他们终究还是有感情的人类,他们不可能是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这一点,岳翻一直确信着。

这一夜,岳翻一人吃了五碗饭,而岳飞连一碗都没有吃完,就草草地放下碗筷,自己休息去了。

第二天,岳翻上路之前,拜会了一下新任相州知州钱顺,钱知州显然知道岳翻的鼎鼎大名和岳飞的鼎鼎大名,一见两位出身相州的大人物,吓得腿肚子发抖,更别提身后一干龙精虎猛的西北骁将,都是相州出身,一问名字就知道,都是立下大功劳的猛将,要说以前,钱知州肯定对这些臭丘八没什么好感,也就是对岳翻行礼,因为岳翻好歹有个状元的头衔。

但是如今,皇帝陛下下达指令,改善军人地位和待遇,不仅仅是说着玩的,一个月之内连续撤掉了八个违逆圣旨侮辱武人的文官,使得大宋各地方文官和中央文官感到惊恐莫名,所以也不敢再去翻“见武官高三”的陈年旧历和武将们开心愉快的玩耍,所以,他们只好放下了端起来了很久很久的架子,向武将行礼。

相州知州为四品衔,而这一群人里地位最高的是新任参知政事岳翻,接下来是新任西北制置使岳飞,这两兄弟一个是副宰相,一个是手握西北二十万精锐兵马兵权的超级武将,兄弟两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简直是相州多少年修来的福气,昨天钱知州还在和幕僚商量要不要为两兄弟修碑立传建立雕像,结果今日两位大神就来了,还带来了一票悍将。

“下官不知诸位上官前来,有失原因,实在是抱歉得很,抱歉得很,这些十日相州重建事物繁杂,下官实在是没有空闲了。”钱知州摸不清两人的底细,对两人也不熟悉,但是想着两人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肯定盛气凌人,已然做好了受一顿羞辱权当进补的准备,结果却意外的被安抚了。

“钱知州不必如此,我兄弟二人也只是路过,不过回去江南把家人接回来而已,并不是回来有什么公干,在下不是参知政事,兄长也不是西北制置使,只是两个回家探亲的人而已,钱知州若有要事要做,也不必陪同我兄弟,今日我兄弟就会离开,赶去吉州接回家人,不过,这相州重建但凡有需要我兄弟二人帮衬的,钱知州务必要提出,相州是我等的家乡,重建之事,我兄弟二人责无旁贷。”岳翻如此说道,彬彬有礼。

岳飞也抱拳道:“钱知州,岳飞是个武人,不懂得政务,不懂得建设,只是薄有积蓄,都是战场所得,陛下所赏,也有一身力气,手下兄弟们也都懂得道理,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白丁,但凡是重建相州之事,钱知州尽管说,能用上在下的,岳飞绝不推辞!”

一个是彬彬有礼的文人,一个是豪爽大气的汉子,两兄弟都不是寻常人等,身上没有少年人的傲气,也没有小人得志的狂气,显然,两兄弟都有很好的修养,一看就是名师教导之下的产物。

和钱知州小小的会晤一次,商讨了一些事情,岳翻和岳飞就带着队伍南下接回家人了,临走前留下王德和一队士兵,让他们驻扎在相州,协调钱知州和当地驻军的关系,据说钱知州和当地驻军统帅相处得不是很愉快,主要还是文武矛盾造成的,之前钱知州有些无礼,伤了这些士兵的自尊心,已经被皇帝解放的他们,不想再次受到“酸腐文人的鸟气”,由于当地驻军多是相州人组成,战后渐渐汇集,所以和钱知州明争暗斗,这些地头蛇也弄得不差,把钱知州弄得灰头土脸。

按照最新的规定,大宋的军队还是分为禁军边军和厢军,但是性质上已经有明显不同,禁军和边军是同等待遇,厢军略低一点,但是也要承担军事任务,地方上的剿贼等任务就全部交给当地驻军去做,禁军负责北面战场,而边军则统一负责非北面的边疆战况,禁军最高负责人,就是宗泽和林冲,而边军的最高负责人,就是岳飞。

至于厢军,已经交给兵部去统一负责了,各地厢军不对当地文官负责,而是直接对兵部负责,所以各地政府反而没有权力管辖厢军,既然如此,这些厢军就更不愿意被文官欺负了,于是,钱知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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