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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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棋缘-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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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是想问关于台湾棋手的事,你能帮得上忙吗?”

好半天,他才硬着头皮把话说了出来。

珩儿盈盈一笑,指向三潭棋社的大门,“你要是相信我能帮你的话,就跟我进来吧。”

棋社大楼的后面,是一座别墅样的房子,许啸锋猜想这大概就是师叔居住的地方。房子的布置非常清雅,每一间屋里都挂着一两幅中国画,尤其是那客厅里的四幅更能令人心悦神怡。有生机盎然的绿柳,有静谧秀美的荷塘,有随风飘落的黄叶,也有银装素裹的北国风光。每幅画的一角,都有“林之韬”的签名盖章。许啸锋虽然不太懂画,却也能看出这四幅画是象征一年四季。林师叔果然是多才多艺!前次听珩儿说他会弹古筝已经让他大为惊讶,如今看了这画,他更是对师叔佩服得五体投地。

“师叔比我的老师强多了,琴棋书画样样都会,我看我的老师就算得到了世界冠军,也不一定有师叔这种好气质。”

“你是一直接受冯伯伯封闭式的训练,才不知道林叔叔的风雅罢了。”

珩儿一面让许啸锋坐下,一面打开柜子,找了大概五分钟的时间,终于翻出一叠棋谱。许啸锋定睛一看,不禁愣住了,那些纸上写的居然全是繁体字!

“怎么了?你不是要找台湾棋手的相关资料吗?这些都是他们对局的棋谱,你拿去看看。”

许啸锋无奈地看了珩儿一眼,接着像蔫了的黄瓜一样,两手一摊,整个身体耷拉在沙发上。该怎么对人家说呢?跟她说自己不认识繁体字,那该多丢脸?可是好容易找到了这么多台湾棋手的对局谱,难道把东西全部还给她,不是辜负人家一番好意吗?

“这是台湾原版的棋谱,所以上面的字都是繁体,内地棋手可能不太认识其中的一些字。不过你只要看棋的走法就行,旁边的那些字没有多大用处。”

珩儿接着说出的话,更让许啸锋惊讶。怪了,她怎么知道他不认识繁体字?该不会她有通灵术吧?尽管非常怀疑,可转念一想,既然珩儿都这样说了,他也避免了尴尬,于是伸手接过资料,不好意思地对她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只要能帮得上你的忙,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台湾围棋的规则跟内地以及日本、韩国规则都不太一样,你应该知道四年一度的天龙杯吧?”

天龙杯?听到珩儿的话,许啸锋猛然想起大师哥,记得岳智兴说过自己输给崔银翔最遗憾的比赛莫过于天龙杯了。这个由一位著名的台湾富豪所赞助的大赛,已经进行过四届,可说是国际围棋大赛中奖金最高、份量最重的赛事。因为四年才会举行一次,并且是五番棋,五战三胜制,不仅需要高超的棋艺,更需要棋手强劲的毅力和耐力。若是获得天龙杯的世界冠军,那就相当于一个奥运会冠军。然而令中国人遗憾的是,四届天龙杯冠军分别由李光晔、张世元、刘京东和崔银翔获得,四名棋手是清一色的韩国人。冯大虎与岳智兴两师徒痛失桂冠的苦处,许啸锋虽然还没有办法体会到,但对于天龙杯,他仍旧将其当成最终目标。

“我知道,台湾棋手下棋的规则跟天龙杯一样,不是数子或数目,而是计点对吧?”

“嗯,日本规则是黑棋贴五目半,韩国规则贴六目半,而中国是贴三又四分之三子,相当于七目半。从日韩规则来看,黑棋胜率都比较高,后来早天龙杯就有了黑棋贴八点的规则。”

“那台湾棋手的棋艺如何呢?”

“应该说接近日本围棋风格,通常还是下得比较规矩,但是听说最近一些新锐棋手好像开始喜欢起实地来了。不过台湾的职业棋手也就十几个,这些棋谱几乎就包含了全部,你拿回去都打打,相信会有一些用处的。”

“你可真幸福,在林师叔门下能学到这么多的东西。最让人羡慕的是,你是业余棋手,不用为比赛而烦闷,大可以落个自在。我们职业棋手就惨了,虽然我还没到师兄师姐们那个地步,不过被老师多逼一阵子,大概也会跟他们一样。我怕等到有一天去照镜子,突然发现人的一半已经变成了鬼,还不把自己给吓死?”

许啸锋叹了口气,仿佛在回想自己的师兄师姐们输棋后伤心的表情,又像是不服自己有一天也会走上那条痛苦的道路。一想到这事,他便努力地让自己的心情不要变坏,放松心态才是他的座右铭。老师和大师哥的失落感,一定像几座大山压在肩头那样沉重,要是他也跟他们一样,多半连呼吸都很困难。

珩儿会意地点点头,忽然轻扬起嘴角,唇边露出一丝略带忧郁的苦涩。

“是啊,职业围棋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呢?多少职业棋手为了冠军的荣耀而追逐,以至无暇顾及自己的生活,甚至会冷落了身边的人,导致到头来孑然一身、后悔莫及。啸锋,(霸气 书库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时刻洋溢着开心笑容、充满活力的职业棋手,你可千万千万要留住这份快乐啊。”

“珩儿,你……”

许啸锋试探性地凑近了一些,望见珩儿流转的眼波,觉得她心底一定藏着什么事。虽然她的容貌和眼神都是如此纯真和清澈,却似乎藏着一种很多人无法察觉的淡淡忧愁,好像被萧瑟秋风吹散的落叶,飘在水潭上的感觉。

“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为什么事伤怀,但我始终认为,职业棋手并不是要像那样历尽痛苦和辛酸才能成功。在我小时候,我妈妈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你知道生长在秋天的枫叶为什么是红色的吗?’我无法理解妈妈的意思。后来她告诉我,因为秋天虽然是寒冬来临的前兆,但是依旧有温暖、有收获,枫叶就是秋天的热血,在寒冷中像火焰一样燃烧,才会红得那样好看。从那时起,我就一直相信着自己,我许啸锋要下属于自己的围棋,快乐地走完黑白的人生。你说我的脑袋瓜是不是很聪明?想法是不是很有创意?天才嘛,总是在不可思议的情况下被发现的啊!”

珩儿不禁怔住了,许久才回过神,重新帮他整理棋谱。这个“臭美”的男孩子,始终带着那个滑稽的笑容,不论在什么时候,就算再严肃的话到他嘴里也会不自觉的变成特别的味儿。她发觉自己相比起这个男子,完全就是平静的湖水和热情的火焰那样的区别。或许他身上有一种无法令人抗拒的魔力,就算再想到什么伤心的事,只要跟他聊聊天,就会被带入那欢乐的世界。乐天派的性格,满满的自信,尽管无法为那种感觉命名,却已然着迷。

“啸锋,我想去看海,你能陪我去吗?”

珩儿温柔的声音忽然传到许啸锋耳畔。

好奇怪的女孩子,该不会她不知道北京这地方看不到海吧。但许啸锋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不过珩儿竟主动约他一同去看海,倒弄得他心里有点痒痒。

“瞧我都在说什么啊?明知道你要准备比赛,还提出这种过分的请求。”

珩儿抬头,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

“不……哪里过分了?我今天闲得很,正好也想去跟大海拥抱呢!”

许啸锋见珩儿如此模样,立刻回应她的话。

“与其对着我那个可怕的老师,看海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有山有水有朋友,我求之不得。如果你不嫌累,我现在就带你坐汽车到天津塘沽的海滩去,两个小时就能到了!”

第五章 来自海的彼岸(下)

远处是一脉连绵的青山,积蓄着春的翠绿;眼前是碧浪滔滔的大海,蕴藏着雄伟与壮丽。许啸锋与珩儿并肩走在温暖的沙滩上,享受着这海滨的秀美风光,呼吸着带着海风的新鲜空气。海的远处可以看见各种各样的船只,近处则有谈笑风生的游客,与天相连的地方,飞过一行洁白的海鸥,忽高忽低,错落有致,为大自然的瑰丽画卷更添上了生动的一笔。

“你说,海的对面会是什么样子呢?”

许啸锋对着大海做了几个深呼吸,接着对珩儿说道。

珩儿并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张开双臂,抬头望向更远的地方,仿佛她的思绪也在逐渐与海融为一体。专注的神情,柔和的曲线,令她侧面的倩影看起来也像一幅画。许啸锋隐约听见她在吟唱着一首歌,虽然声音很轻,但非常动听,像黄莺的啭鸣。

“我是一阵轻风,吹过海峡的风。

从此岸到彼岸,泪儿飘散在苍穹。

潮起牵我思绪,潮落抚我心胸。

去时太过匆匆,何时才能归家中?

三朵白兰,七棵梧桐,树下花飞系我梦。

百回等待,千里乡愁,胜过海誓山盟。

我是一阵轻风,吹过海峡的风。

身在远方蓬莱,却念故国情意浓……”

正当许啸锋听得入神的时候,歌声忽然停止了,大概是珩儿发现了有人在注意她的歌唱,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很奇怪吗?”

珩儿凝视着许啸锋的神情,稍微惊讶地扬起眉梢。

“不是,是你唱得太好听、太深情了,虽然我书念得不多,但还是能感觉到歌里面藏着的感情。不过……这首歌我还从来没听过,能告诉我它叫什么名字吗?”

许啸锋傻傻的摸着头,似乎有点怕被珩儿笑话。

“这首歌的名字叫做《吹过海峡的风》,是我爸爸自己创作之后,然后再教我唱的,那时我还是才只有几岁大。”

“难怪我从来没听过,原来是你爸爸原创歌曲啊,可珩儿的爸爸怎么会写出这种风格的歌呢?好像一个离家的游子在思念祖国一样。”

“因为我从前就和爸爸住在海的那一边,一座叫台北的城市。”

“你……是从台湾来的?”

许啸锋不禁惊呆了,这个天使一样美丽的女孩,竟然来自他根本想不到的远方宝岛。他再次打量着珩儿,实在不敢相信,她是那么秀气、清纯,(奇*书*网…整*理*提*供)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中国古代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像这样一个女孩,竟会一个人从台湾飘洋过海来到大陆,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

“你为什么一个人到了内地?都不会想念台湾的父母吗?”

他贸然地问了一句话。

“我没有妈妈,只有一个爸爸,但是在两年前,爸爸也去世了。”

珩儿回答的语气很平静,许啸锋看见她的眼睛里流动的淡淡哀愁变深了一些,他几乎想狠狠地打自己两个耳光。乌鸦嘴,什么不能问,偏偏问到人家的伤心处,自己做人也太不厚道了!他不知道如何平复她心底的忧伤,只说声抱歉又好像太没有诚意,干脆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啊?”

珩儿惊讶地轻呼一声,被握住的右手颤抖了一下,许啸锋才意识到自己又闯了祸,连忙把手缩回来,使劲抓着脑袋。

“不用担心,我没事。”

没等他说对不起,珩儿竟先开了口,刚才那牵手的举动,她好像并不太在意。

“其实我就是突然想到了去世的爸爸,才想来看海的,现在看到了海,也算了了心愿,我们这就回去吧。”

许啸锋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怎么会这样?难道来了海边,一点玩的欲望都没有?仅仅是因为怀念父亲而专程来天津,看完海又回北京去,这个来自海峡对岸的神秘女孩,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但碰上台湾女孩,还跟她做了朋友,他倒觉得这通常是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仍然不可思议。

但很快的,另一个问题又在脑中浮印出来。珩儿会这样了解台湾棋手,充分证明她的确是台湾人,可她又怎么会在林之韬的棋社工作,还叫林之韬“叔叔”?

“啸锋,你不回去吗?”

珩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这么早就要回去?既然来了就多玩一会儿吧,你看那边!”

许啸锋晃了晃头,突然指着海滩上一个卖风筝的小摊,没等珩儿答应,他便蹦蹦跳跳地跑到那边买了个风筝。

“好漂亮的风筝啊,是沙燕呢!”

接过美丽的风筝,先前还带着淡淡忧愁的珩儿竟绽开了笑容。许啸锋立刻替她放开风筝的长线,随着阵阵海风,沙燕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展翅飞上了天空。珩儿放风筝的技巧看来不太熟练,许啸锋很自然地握着她的手,一面挪动着步子,一面和她一同拉动着线……界限不知不觉消失了,有的,只是两颗寻找着美梦的心,如穿过流云的风筝一样,借助着彼此的力量,越飞越高,没有终点。

海浪在心底起伏着,一个晴天就在迷惘后的快乐中过去,许啸锋记得珩儿跟他说再见的时候,那个浅浅的笑容依旧很好看,而那首悠扬的歌,他正以某种方式记录着,将它藏进了某个地方……

回到大虎道场时,是下午四点半,若不是在门口碰上岳智兴,许啸锋还不相信此刻居然没到吃晚餐的时间。他感到非常纳闷,从天津离开时明明是下午三点,怎么回到北京才四点半呢?正在惊奇之际,冯大虎可怕的“咆哮”又来了。

“臭小子,舍得回来啦?一整天不在道场,上哪儿疯去了?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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